第一節：垂死之光

程琳在我懷里輕得像具骨架。銀色紋路已經覆蓋了她百分之八十的皮膚，在月光下泛著金屬冷光。我們躲在高速公路的排水管里，遠處第7號地獄塌陷的煙塵還在夜空中盤旋。

“他騙了所有人...“程琳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摩擦，“包括主世界程默...“

她的手指在我掌心劃出坐標——城北軍事基地。那里曾是程武在11號世界的駐地，現在成了清理部隊的總部。

“程武需要...第七個量子印記...“程琳咳出一灘銀色液體，“才能完成...神格轉化...“

我包扎著她腿上重新裂開的傷口：“為什么是我們？為什么所有世界的程默要被清除？“

程琳的瞳孔開始擴散，但思維鏈接反而更清晰了。她直接將記憶投射進我的意識——主世界實驗室的監控畫面：程武偷偷修改實驗參數；他在主世界程默的咖啡里加入納米催化劑；最關鍵的是他藏在保險柜里的文件《第七化身協議》。

“他不是要毀滅變體...“我恍然大悟，“是要篩選出最強的七個特性...“

程琳艱難地點頭：“力量...智慧...感應...變異...堅韌...領袖力...“她每說一個詞就吐出一口銀血，“最后是...選擇權...“

遠處傳來引擎聲。我背起程琳，沿著排水管爬向軍事基地方向。她的身體越來越冷，但銀色紋路卻越來越亮，像即將燃盡的超新星。

“程雪...在我體內...植入了定位器...“程琳突然說，“程武會...主動找上門...“

果然，兩小時后，當我們穿過廢棄農場時，天空中的巨型飛行器突然轉向。程琳用最后的力氣推開我：“跑...帶著這個...“

她撕下頸后一塊發光的皮膚——某種生物芯片，塞進我手里。下一秒，藍光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將她站立處炸出直徑五米的深坑。

我趴在玉米地里，芯片邊緣刺入掌心，與我的量子印記融合。劇痛中，程琳最后的思維像閃電般劈進腦海：

「第7號地獄不是地點，不是武器，是成為神的七個階梯。程武已經集齊六種特性，只差你的選擇——屈服或反抗。」

第二節：軍事禁區

軍事基地的圍墻足有六米高，頂部是帶電的螺旋鐵絲網。但程琳的芯片讓我“看“到了安全路線——西北角的監控盲區，以及每十五分鐘一次的巡邏間隙。

我在泥漿里潛伏到凌晨三點。雨水沖刷著臉上的血漬，程琳的銀色血液在我外套上結成了奇怪的晶體。當巡邏車駛過的瞬間，我拋出程天留下的冷凍槍，精準命中圍墻上的傳感器。

結冰的電路板發出細微爆裂聲。我踩著墻縫爬上圍墻，在電網斷電的七秒窗口期翻了過去。

著陸點是一片模擬戰場。生銹的坦克和直升機殘骸像巨獸骨架散布各處，完美掩護了我的行蹤。程琳的芯片持續釋放著某種信號，我的量子視覺看到空氣中漂浮的淡藍色路徑——直指中央指揮樓。

指揮樓門口站著兩個穿外骨骼裝甲的守衛，面罩下的眼睛泛著不自然的紅光。我正猶豫如何突破，芯片突然發燙——它在改寫我的量子特征！

守衛們像接收到什么指令，同時立正讓開通道。我大搖大擺地從他們面前走過時，心跳快得像要炸開胸腔。電梯需要視網膜驗證，但當我湊近時，掃描儀卻顯示「權限確認」。

地下七層的實驗室比第7號地獄更先進。環形走廊兩側是透明艙室，每個里面都漂浮著人形生物——失敗的復制體實驗品。有的長著多余肢體，有的皮膚透明可見內臟，最駭人的是一個頭部完全由銀色納米蟲組成的“程默“。

走廊盡頭的大門自動滑開。撲面而來的是刺眼的藍光和某種高頻嗡鳴，像千萬只蜜蜂在顱骨內振翅。

“歡迎來到神之鍛造廠。“程武的聲音。

第三節：神之藍圖

實驗室中央懸浮著六個發光的人形投影——程武、程琳、程雪、程天，還有兩個我不認識的程默變體。每個投影都連接著復雜的量子導管，匯聚到房間正中的圓柱形培養艙。

培養艙里漂浮著程武的本體。

他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健康，皮膚下流動著金銀雙色光紋，右耳的傷疤變成了精美的電路圖騰。但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像宇宙星云般旋轉，瞳孔深處閃爍著七個光點。

“漂亮，不是嗎？“投影程武走到培養艙旁，“六種量子特性的完美融合。“他指向我，“加上你的選擇權，就能完成第七次進化。“

我舉著冷凍槍的手在顫抖：“程琳說你在篩選特性...“

“她總是這么聰明。“程武的投影突然變成程琳的樣子，又切換成程雪的模樣，“力量、智慧、感應、變異、堅韌、領袖力...“最后定格回自己，“而你，親愛的第7號，擁有最珍貴的特性——選擇權。“

全息屏幕展開，顯示著七個世界的實時畫面。主世界已經被改造成烏托邦，其他五個世界正在經歷“凈化“，只有第7號世界——我的世界——還保持著原貌。

“知道為什么你的世界存活最久嗎？“程武的本體在培養液中微笑，“因為你的量子特性是'不確定態'，能自發抵抗我的控制。“

他走近我，投影的手穿過我的胸膛。沒有觸感，但心臟位置傳來劇痛——他在直接刺激我的量子印記。

“所有屠殺都是測試，“程武的聲音突然變得立體，仿佛從我腦中響起，“我需要最強大的特性組合來對抗主世界法則。“

屏幕切換到主世界程默的影像——他跪在實驗室里，雙手被量子鎖鏈束縛，而站在他身后的...是穿著清理部隊制服的程武。

“他以為自己是神，“程武冷笑，“其實只是我的培養皿。“

第四節：選擇之重

程武向我展示了完整的《第七化身協議》。主世界程默的實驗本意是探索平行世界，但程武偷偷加入了“特性收割“程序。每當一個程默變體死亡，其量子特性就會通過印記網絡傳輸到收集器。

“程琳的力量增幅，程雪的量子計算，程天的能力吞噬...“程武如數家珍地指著六個投影，“甚至包括那些復制體的失敗特性，都在完善我的神格。“

培養艙緩緩開啟，程武的本體邁步而出。他每走一步，實驗室的燈光就暗一分，仿佛能量都被他吸收。當他站到我面前時，我后腰的印記像被烙鐵按住般灼痛。

“但第七特性無法強制獲取，“他伸手撫摸我的臉，觸感像冰與火的混合，“必須是自愿獻出的選擇權——同意成為新神的一部分。“

我的視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的是程武描述的美好未來：所有世界線統一，疾病、戰爭、貧困被永久消除；右眼看到的卻是無數被抹去個性的傀儡，像行尸走肉般生活在“完美“牢籠里。

“這就是你的選擇，“程武退后一步，六個投影在他身后組成光環，“加入我成為新神，或者...“

實驗室的墻壁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外面的景象——我的世界正在被藍光吞噬。城市在崩塌，人們跪地祈禱，天空裂開巨大的縫隙。

“看著你的世界重蹈覆轍。“

冷凍槍在我手中結滿冰霜。程武微笑著等待，他知道這把武器對他已經無效。但程琳的芯片突然在我掌心跳動，投射出一段隱藏信息——程雪留下的最后程序。

畫面里，程雪站在天文臺廢墟中，背后是正在崩潰的世界線：“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程武已經集齊六種特性。但第七種不是選擇權...“她疲憊地笑了，“是反抗的意志。“

程武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痕：“不可能！我計算過所有變量！“

程雪的影像繼續道：“所有程默變體都帶著反抗基因，這是主世界程默害怕我們的真正原因。“她指向鏡頭，仿佛穿透時空直視程武，“你收割了六種特性，但漏掉了第七種——拒絕被定義的自由。“

實驗室開始震動。我的量子印記突然爆發前所未有的能量，金銀雙色光紋從后腰蔓延至全身。程武驚恐地發現，六個投影正在脫離他的控制！

“不！“他試圖關閉系統，“這不在協議里！“

程琳的投影第一個掙脫束縛，她銀色的手指刺進程武本體胸口：“你忘了...我的特性是...力量增幅...“

程雪的投影接管了主控臺：“量子計算顯示...你的失敗概率...100%...“

程天的投影最恐怖——他直接咬住了程武的脖子：“嘗嘗...被吞噬的...滋味...“

第五節：新神誕生

我站在實驗室中央，七個世界的量子能量通過印記涌入體內。痛苦超越了人類耐受極限，但某種更高維度的感知也隨之覺醒——我同時看到所有世界線的分支，每個選擇創造的無數可能。

程武在地上爬行，試圖夠到緊急終止按鈕。他的神性特征正在消退，皮膚下的光紋像接觸不良的電路般閃爍。

“你錯了...“我開口時，聲音像多重聲道的合奏，“第七特性不是選擇屈服或反抗...“

六個投影同時轉向我，他們的身體開始分解成基本粒子，匯入我周圍的光渦。

“是選擇成為什么形態的神。“

程武的慘叫被量子風暴淹沒。當光芒達到頂點時，時間仿佛靜止了。我看到主世界程默掙脫束縛，看到所有被控制的人類恢復清醒，看到七個世界線的傷痕開始愈合。

而站在時空交叉點的，是同時存在于所有世界的“我“——既不是程默，也不是程武構想的那種絕對神。更像是...觀察者，守護者，或者說，一個保留了人性的量子異常體。

程琳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記住監管，不要干預。」

程雪補充：「引導，不要控制。」

程天的笑聲最響亮：「偶爾嚇唬他們一下！」

當現實重新穩固時，我站在軍事基地的廢墟上。程武的身體像沙雕般風化消散，六個變體的量子特性在我體內達成微妙平衡。

天空中的裂縫緩緩閉合，但我知道通道永遠存在——只是現在由我監管。口袋里的Q-7突然恢復活性，投射出全新的全息界面：

「第七協議啟動。監管模式：觀察者。是否創建新世界線？」

我按下“否“，轉身走向初升的太陽。晨光中，城市的輪廓逐漸清晰，人們像從大夢中醒來般困惑地環顧四周。

后腰的量子印記變成了七個光點組成的環形。這不是枷鎖，而是提醒——神性在于克制，力量在于選擇。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