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平凡夜晚的裂痕

程默第三次檢查了明天要提交的代碼，顯示器藍光在他深度近視的鏡片上投下冷色調的反光。窗外，七月的雷雨正在肆虐，雨點敲打著公寓老舊的空調外機，發出規律的噠噠聲。

“最后一行...搞定。“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保存文檔時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凌晨1點27分。冰箱里還剩半罐啤酒，這將成為他連續加班兩周后唯一的犒賞。

當他起身時，后腰處那個從小就被醫生稱為“罕見色素沉著“的灰色印記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程默皺眉摸了摸那塊硬幣大小的皮膚，觸感比平時更燙。這個伴隨他二十九年的胎記偶爾會發癢，但疼痛還是頭一回。

“叮——“

門鈴在這個時刻響起顯得格外刺耳。程默僵在原地，啤酒罐懸在離桌面兩厘米的位置。他在這個城市認識的人不超過十個，會在這個時間造訪的...零個。

監控屏幕顯示門外站著個渾身濕透的男人，低著頭，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在門墊上形成深色水漬。當一道閃電照亮走廊時，那人突然抬頭，程默的呼吸瞬間停滯——

那是他自己的臉。

左眉骨多了一道疤痕，右眼瞳孔泛著不自然的銀灰色，但那張臉的輪廓、鼻梁的弧度甚至下巴上那道小時候摔傷留下的淺痕，都與他每天在鏡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開門...求你了...“門外的人聲音嘶啞，帶著某種程默無法理解的絕望，“他們馬上就會找到這里...“

程默的手指懸在開門按鈕上方顫抖。理智告訴他應該報警，但某種更深層的、近乎本能的東西促使他按下了解鎖鍵。門開的瞬間，血腥味混合著雨水氣息撲面而來。

第二節：死亡預告

那個自稱來自第14號世界的程默跌進玄關，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暗紅色腳印。他的深藍色格子睡衣——與程默此刻穿著的同款——左肋處被撕裂，露出下面皮肉翻卷的傷口。

“聽著，“他抓住程默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所有平行世界的程默都在被清除，你是第7號世界的最后一個了。“

程默的大腦像遭遇短路的計算機，所有處理邏輯的線程都被這個荒謬聲明占據。他下意識摸向自己后腰的胎記，門外人立刻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發光的銀色印記——與他胎記的形狀完全相同。

“量子共振標記，“陌生人喘息著說，“每個世界的程默都有，位置可能不同。“他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我是第一個成功逃出收容設施的...帶著這個...“

他從口袋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銀色立方體塞進程默手中。金屬表面刻滿納米級紋路，在接觸皮膚的瞬間突然變得透明，內部浮現出不斷變化的幾何圖形。

“Q-7導航儀，“那人聲音越來越弱，“它能帶你找到其他...“

一道刺眼的藍光突然穿透客廳窗簾，在墻上燒出拳頭大的焦痕。門外人猛地將程默撲倒，第二道藍光擦著他頭皮飛過，在電視機上炸開一團電火花。

“他們來了！“他嘶吼著把程默推向臥室，“從消防通道走！記住，第7號地獄的鑰匙在...“

第三道藍光直接命中他的太陽穴。程默眼睜睜看著另一個自己像斷線木偶般倒下，那雙銀灰色的眼睛最后望向他的方向，嘴唇蠕動著吐出幾個音節，卻被突然響起的玻璃碎裂聲淹沒。

第三節：跨維度逃亡

程默本能地抓起立方體沖向臥室。窗外，三個全身包裹在黑色防護服中的身影懸浮在半空，面罩下的電子眼閃爍著機械紅光。其中一人舉起管狀武器，又一道藍光擊碎窗框。

立方體突然變得滾燙，在他掌心投射出一幅全息城市地圖，一個紅點正在城東工業區閃爍。與此同時，某種機械女聲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檢測到跨維度追蹤信號，建議立即撤離。“

程默抓起外套和手機，從消防通道跌跌撞撞地爬下。二樓平臺處，他回頭看了眼自己公寓的窗戶——一個黑衣人正站在他的床邊，用掃描儀檢查他剛用過的電腦。

暴雨成了最好的掩護。程默鉆進小巷時，立方體不斷調整著導航路線，指引他避開主干道上的監控探頭。每跑幾步，眼前就會閃過破碎的畫面：穿白大褂的自己被注射不明液體、軍人裝扮的自己被困在燃燒的坦克里、白發蒼蒼的自己被從養老院帶走...

“這些是什么？“他在心里問道，發現不用出聲立方體就能接收他的想法。

“其他程默的臨終記憶，“立方體的回應直接浮現在意識中，“量子糾纏效應讓你能接收到這些片段。“

轉過街角時，遠處傳來引擎轟鳴。三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裝甲車正在路口設卡，穿同樣防護服的人員手持掃描儀檢查過往行人。程默縮進一家關門的便利店屋檐下，立方體表面紋路突然變成警告的紅色。

“檢測到主動量子掃描，“立方體說，“啟動緊急干擾模式。“

程默感到后腰的胎記傳來劇烈灼痛，像有人把烙鐵按在皮膚上。與此同時，裝甲車上的掃描儀發出刺耳警報，但指向了與他相反的方向。

“效果只能持續72小時，“立方體指引他鉆進地下通道，“之后你的量子特征會重新暴露。“

第四節：廢棄工廠的秘密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程默站在城東廢棄化工廠的鐵絲網外。二十年前這里發生過毒氣泄漏事故，如今只剩銹蝕的設備和搖搖欲墜的建筑骨架。導航顯示的目的地是廠區深處一棟標著“危險勿入“的低矮建筑。

立方體射出一道激光，生銹的鎖鏈應聲而斷。程默穿過長滿雜草的廠區，每走幾步就要確認身后是否有人跟蹤。主建筑的地下室入口被巧妙偽裝成配電箱，立方體再次進行掃描后，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

走下樓梯的瞬間，程默被眼前的景象震撼——整個地下室被改造成高科技實驗室，墻上貼滿不同世界的照片和復雜方程式，中央工作臺上懸浮著十幾個微型黑洞般的球體。而最令人震驚的是，站在控制臺前轉身面對他的那個女人。

“程琳，第3號世界，“她聲音沙啞，左臉的燒傷疤痕在冷光下顯得格外猙獰，“我猜Q-7已經向你展示了足夠多的恐怖片片段？“

她比程默年長十幾歲，短發斑白，但那雙眼睛——那雙與他完全相同的眼睛——里燃燒著某種程默從未在自己眼中見過的東西：一種歷經磨難卻仍未熄滅的決絕。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默問道，聲音因疲憊和緊張而嘶啞，“為什么他們要殺我們？“

程琳示意他坐下，遞來一杯冒著熱氣的水。“因為我們是錯誤，“她苦笑道，調出一段全息錄像，“二十年前，第1號世界的程默——一個量子物理學家——進行了跨維度通訊實驗。“

錄像顯示實驗室爆炸的場景，但程默注意到某個細節：爆炸中心站著的人影似乎主動跳進了產生的漩渦中。

“實驗失控產生了量子共振，導致每個相關世界都出現了一個程默變體。“程琳指向墻上密密麻麻的照片，“我們就像同一棵樹上長出的不同分枝，共享部分量子特征。“

程默突然意識到什么：“所以那個胎記...“

“是共振標記，沒錯。“程琳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血絲，“主世界認為這種鏈接會破壞現實結構，于是成立了清理部隊...“

警報聲突然響徹地下室。程琳臉色驟變，快速操作控制臺：“他們找到這里了！比預計的快三小時！“她將一個數據芯片插入立方體，“這里面有所有研究數據，你必須——“

爆炸的沖擊波震碎了半個地下室的設備。程琳把程默推向一個圓形平臺：“這是單次傳送器！安全屋坐標已輸入Q-7！“

“一起走！“程默抓住她的手臂。

程琳搖頭，按下按鈕的瞬間，程默看到她摘下眼鏡，用那雙與他一模一樣的眼睛最后看了看這個破碎的世界。

“記住，第7號地獄不是地點，是——“

傳送的白光吞沒了余下的話語。當視野恢復時，程默站在一個陌生公寓里，窗外黎明的陽光刺得他流淚。立方體在他掌心閃爍，地圖上三個新的坐標點開始跳動，每個旁邊都標注著名字和世界編號。

而在數據芯片中，一個標著“第7號地獄協議“的文件正在自動解密。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