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誤入角落得濁石

冰冷的、混合著劇毒血液和碎石污泥的污穢之中，陳默如同被遺棄的破布，無聲地蜷縮著。每一次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撕裂般的劇痛，混雜著濃郁的血腥和鐵銹味。進化之眼的淡金色網格視野，在精神力高度凝聚下，穿透了眼皮的阻隔，清晰地“看”到心口深處：風滾草根須貪婪而寂靜地吮吸著撼地毒猿彌留的精華。淡綠的根須本體上，絲絲縷縷土黃色的紋路正緩慢而堅定地蔓延、凝實，如同大地深處最堅韌的根脈。劇毒的侵蝕被有效壓制，枯竭的生機如同久旱的河床，被涓涓細流悄然浸潤。

然而，身體的創傷太過沉重。強行承受毒猿臨死前的沖擊波，骨骼碎裂、內臟移位、經脈受損的劇痛并未因能量的滋養而完全消失，只是被一股新生的、源自大地的沉凝力量強行鎮壓，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上蓋了一層厚重的石板。他必須維持這瀕死的假象，不能有絲毫異動。

“咳…咳咳！”不遠處，陳梟捂著胸口，艱難地將幾顆療傷丹藥塞進昏迷不醒的陳魁口中，又粗暴地掰開他的嘴灌下一點水。做完這些，他已是氣喘吁吁，臉色更加灰敗。他怨毒的目光再次投向廢墟角落里的陳默，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廢物！都是因為你！”陳梟低聲咒罵著，掙扎著站起身，搖搖晃晃地朝著陳默的方向走來。他右臂脫臼的劇痛和臟腑的震蕩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急需一個發泄的出口。而眼前這個半死不活、害他差點被炎少當作棄子的旁支廢物，無疑是最好的目標。

陳炎此刻正背對著他們，蹲在撼地毒猿巨大的頭顱旁。他手中拿著一個特制的、閃爍著微弱銀光的金屬容器，小心翼翼地收集著毒猿眉骨上那根三尺長、閃爍著幽藍寒芒的劇毒骨刺。他的動作專注而精準，眉頭緊鎖，顯然武器核心的隱患和眼前資源的收集同樣占據著他的心神。對于身后陳梟的舉動，他并未阻止，或者說，根本不屑于關注一個廢物的死活。

陳梟走到陳默“癱倒”的廢墟邊緣，看著那沾滿污血污泥、一動不動如同死狗般的身影，眼中惡意更盛。他抬起穿著堅硬皮靴的腳，帶著發泄般的戾氣和狠勁，狠狠一腳踹在陳默蜷縮的腰肋處！

“裝死是吧？給老子滾遠點！晦氣的東西！”

這一腳力道不輕！陳默的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破麻袋，被這股力量踢得翻滾起來，在碎石和粘稠的污血中狼狽地滾出好幾圈，最終“砰”的一聲，撞在后方一塊被毒猿撞塌后形成的、向內凹陷的狹窄巖壁夾角處才停下！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充滿了痛苦和虛弱的悶哼從陳默緊咬的牙關中溢出，他蜷縮在冰冷的巖壁夾角里，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縷新鮮的、暗紅色的血絲。這并非偽裝，陳梟這一腳確實牽動了他體內嚴重的傷勢，劇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哼！廢物！”陳梟看到陳默痛苦的反應，似乎得到了某種病態的滿足，又嫌惡地啐了一口，這才搖搖晃晃地轉身離開，去幫陳炎處理毒猿的尸體。

巖壁夾角內，光線更加昏暗，濃霧仿佛在這里沉淀，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血腥、毒液混合的惡臭。陳默蜷縮在冰冷的碎石和粘稠污穢中，忍受著體內翻江倒海的劇痛，精神力卻不敢有絲毫松懈，進化之眼的視野依舊維持著。

就在他強忍痛苦，準備再次收斂心神、維持瀕死假象時——

嗡！

心口深處，那株正在消化毒猿能量、根須纏繞著土黃色紋路的風滾草，毫無征兆地、劇烈地震顫起來！這一次的震顫，并非遇到劇毒或血肉精華時的貪婪，而是一種奇異的、帶著強烈**渴望**與**共鳴**的悸動！

與此同時，進化之眼的淡金色網格視野中，陳默身下緊貼著的、冰冷堅硬的黑色巖石地面，驟然亮起一片極其微弱、卻凝練無比的**渾濁暗黃色光暈**！

這光暈并非均勻分布，而是如同有生命般，絲絲縷縷地向他身體緊壓著的那一小片巖壁根部匯聚！在網格視野的微觀層面，陳默清晰地“看”到：構成那片巖壁的、看似普通黝黑的礦石內部，蘊藏著無數極其微小的、如同星辰塵埃般的**暗黃色結晶顆粒**！這些顆粒散發著一種沉重、粘稠、仿佛沉淀了萬載大地濁氣的奇異能量波動！正是這股波動，引發了風滾草根須前所未有的共鳴！

**濁石？地脈濁氣結晶？！**

陳默腦中瞬間閃過雜役谷老瘸叔醉酒后曾含糊提過的傳說——黑風谷深處，有受地脈毒瘴和混亂能量浸染億萬年的礦石，蘊含精純卻渾濁狂暴的“地濁之力”，對修煉某些邪異功法或特殊體質者是至寶，但對常人卻是劇毒！因其能量極度內斂，外表與普通黑石無異，極難被發現！

風滾草的根須，竟能感應到這種完全內斂的能量？！并且如此渴望？！

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必須拿到！必須悄無聲息！

陳默的精神瞬間繃緊到極致！他強壓下身體的劇痛和風滾草根須的瘋狂悸動，維持著瀕死的顫抖和微弱氣息。借著陳梟那一腳帶來的翻滾之勢，他蜷縮的身體似乎是無意識地、極其艱難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將自己受傷的右半邊身體，尤其是那只深陷在污泥中的右手，更緊密地壓在了那片散發著微弱暗黃光暈的巖壁根部！

他的動作緩慢、笨拙，充滿了垂死者的無力感，仿佛只是在痛苦中尋找一個稍微不那么難受的姿勢。沒有任何能量波動外泄，只有身體與冰冷巖石最本能的接觸。

心念如電，指令瞬間下達！這一次，目標明確——巖壁根部那蘊含濁石的礦石！

嗡！

心口的風滾草根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根剛剛吸收了大量大地之力、變得更加凝實堅韌的根須主支，猛地分出一縷極其纖細、近乎完全能量化的透明根須！這縷根須并非探出體外，而是順著陳默緊貼巖石的右臂經脈，如同最微小的地脈探針，瞬間延伸至他緊壓在礦石上的掌心勞宮穴！

**接觸！滲透！汲取！**

當那縷透明的根須尖端透過勞宮穴的皮膚毛孔，與冰冷巖石表面接觸的剎那——

滋……！

一種如同滾燙的巖漿注入冰河的恐怖沖突感，瞬間在接觸點爆發！那濁石蘊含的能量，精純、浩瀚，卻極度粘稠、渾濁、狂暴，帶著沉淀萬載的大地負面情緒和劇毒瘴氣的沉淀物！與風滾草根須的能量屬性產生了劇烈的排斥！

“呃啊——！”陳默的身體在黑暗中猛地一弓！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被強行壓抑在胸腔里的、如同野獸瀕死的痛苦嘶鳴！一大口暗紅近黑的淤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涌出，混雜著污泥！他緊貼在巖石上的右臂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腫脹，仿佛被無形的力量侵蝕！劇烈的、如同萬蟻噬心又如同被巨石碾壓的恐怖痛楚，順著手臂經脈瘋狂沖擊著他的神經和臟腑！比之前吸收毒猿能量時猛烈十倍！

這劇烈的生理反應再也無法完全掩飾！身體劇烈的抽搐和嘴角涌出的黑血，在昏暗的光線下異常刺眼！

“嗯？”正在小心翼翼剝離毒猿心臟核心、動作一絲不茍的陳炎，敏銳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異動！他猛地轉頭，冰冷的視線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瞬間穿透濃霧，鎖定在巖壁夾角里劇烈抽搐、口吐黑血的陳默身上！

陳梟也嚇了一跳，停下手中的活計，驚疑不定地看過去：“炎少，那廢物…好像不行了？”

陳炎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鷹。剛才那聲壓抑的嘶鳴和此刻劇烈的抽搐、口吐黑血，都遠超重傷瀕死的正常反應！更像是…某種劇烈的能量沖突？或者劇毒爆發？

他緩緩站起身，手中還握著那枚兀自滴淌著墨綠色毒血的、拳頭大小、微微搏動的毒猿心臟核心。他一步步走向那黑暗的巖壁夾角，冰冷的殺意和探究的目光交織。

而此刻，在無人可見的微觀層面，一場瘋狂的拉鋸戰正在進行！

風滾草根須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吞噬與轉化之力！淡綠色的能量如同最堅韌的藤蔓，死死纏繞住那涌入的、狂暴渾濁的暗黃能量流！進化之眼的淡金色網格瘋狂運轉，精確地引導著根須的能量，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艱難地剝離、分解著那“地濁之力”中狂暴的負面情緒和沉淀的劇毒雜質！只汲取那最核心、最精純、沉淀了萬載大地本源的那一絲**厚重與承載**之意！

痛苦是地獄般的酷刑！但收獲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那被艱難剝離、吸收的純粹“地濁”本源，雖然只有極其微弱的一絲，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承載萬物的沉凝特性！它迅速融入風滾草根須本體，與之前吸收的撼地毒猿的大地之力完美融合！根須的顏色瞬間變得更加深邃，從淡綠轉向一種沉郁的墨綠，其上纏繞的土黃色紋路驟然變得粗壯、凝實，如同大地的血脈！一股微弱卻無比穩固的、仿佛扎根于無盡大地深處的氣息，從根須核心彌漫開來！

更重要的是，進化之眼的淡金色網格視野，在吸收了這絲“地濁”本源后，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厚重的根基！視野瞬間變得更加穩定、清晰！甚至能隱隱穿透那黑色礦石的表層，“看”到內部更多、更密集的暗黃色結晶顆粒！如同發現了一座微型的能量礦藏！

然而，陳默此刻已無暇欣喜。陳炎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喪鐘，已近在咫尺！他猛地中斷了汲取！那縷透明的根須瞬間縮回體內！

他強忍著體內因強行中斷能量汲取而產生的、如同經脈被撕裂般的二次劇痛，以及濁石能量殘留帶來的侵蝕痛楚，將頭猛地歪向一邊，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口中再次涌出一股暗黑色的淤血，氣息瞬間變得更加微弱、混亂，如同風中即將熄滅的燭火。他所有的精神力都用來模擬重傷垂死、體內能量沖突或劇毒爆發的混亂狀態！

陳炎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陰影，籠罩了狹窄的巖壁夾角。他居高臨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掃視著蜷縮在污穢中、氣息奄奄、口鼻溢血的陳默。他的視線掃過陳默青黑腫脹的右臂，掃過他身下那片除了碎石污泥并無特殊之處的黑色巖壁根部，眉頭緊鎖。

剛才那股劇烈的能量沖突感……是他的錯覺？還是這廢物體內殘存的毒素與谷中瘴氣發生了某種未知的反應？亦或是……

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陳默身下那片黑色的巖石上，那里似乎有一小塊不起眼的、顏色比其他地方略深、質地也略顯不同的黝黑石片，在陳默剛才劇烈的抽搐中被身體帶了出來，半掩在污泥里。

陳炎的眼神微微一動，一絲疑慮掠過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