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試煉前夕暗蓄勢

清冷的月光穿透窩棚破洞，如同虛幻的紗幔，籠罩著蜷縮在污泥陰影中的身影。陳默維持著瀕死廢物的姿態，胸腔卻在無聲中劇烈起伏。心口深處，那幾條淬煉得深灰堅韌、隱現星斑的根須，貪婪而謹慎地汲取著月華光柱中稀薄如塵的星辰之力。

每一次微弱的星辰塵埃融入，都帶來一絲清涼的撫慰，如同甘泉滋潤著過度消耗的精神力。風滾草根須對星辰之力的排斥感在緩慢減弱，那星斑在微光下似乎流轉著更內斂的光澤。然而，這汲取的速度和總量，依舊慢得令人心焦。杯水車薪，遠不足以應對那即將到來的、名為黑風谷的絕境！

雜役谷的黎明，在壓抑的死寂中到來。微光驅散不了角落的黑暗，也驅不散彌漫的絕望。陳默偽裝著艱難地“蘇醒”，空洞的目光掃過破敗小院，搜尋著昨夜遺漏的任何可能蘊含能量的“垃圾”。但目光所及，皆是真正的廢料。

**必須找到新的能量源！更強的能量源！**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遠處那片灰霧彌漫的沼澤洼地。

就在這時，一陣不同尋常的、帶著肅殺與沉重威壓的動靜，隱隱從雜役谷入口方向傳來！并非人聲鼎沸的喧嘩，而是……**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甲胄摩擦的冰冷聲響、以及幾道強大氣息刻意收斂卻依舊令人心悸的波動**！

這動靜瞬間打破了雜役谷的死寂！那些麻木的雜役身影，如同受驚的鵪鶉，拼命地向更陰暗的角落縮去，臉上充滿了比平日更甚的恐懼！連負責看守陳默的兩名兇悍雜役，也下意識地挺直了身體，握緊了手中的棍棒，臉上露出敬畏和緊張的神色。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沉！偽裝瞬間提升到極致，身體蜷縮得更緊，幾乎與身下的污泥融為一體。他艱難地、極其隱蔽地側過一點頭，目光透過坍塌院墻的縫隙，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雜役谷那簡陋的入口處，已無聲地出現了一支隊伍！

人數不多，約莫二十余人，卻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肅穆與強大氣息！

為首的是三位老者！

居中一位，身著深紫色鑲金邊長袍，面容清癯，雙目開闔間隱有精光流轉，氣息淵深似海，正是陳家執法堂首席長老——陳天雄！他身旁左側，是一位身著墨綠色勁裝、身材魁梧如鐵塔、背負一柄古樸巨劍的老者，眼神銳利如鷹，渾身肌肉虬結，散發著狂野的力量感，乃是陳家長老院中主管外務與狩獵的陳霸山長老！右側，則是一位身著素白長裙、氣質清冷、面容姣好卻帶著冰霜之色的中年美婦，她是陳家內務長老陳玉清，以一手精妙的水系術法和強大的治療能力聞名。

三位長老！皆是陳家真正的核心高層，平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此刻竟聯袂出現在這污穢的雜役谷！

在他們三人身后，是十名身著統一制式暗青色鱗甲、臉上覆蓋著只露出冰冷雙眼面罩的護衛！他們氣息沉凝，步伐整齊劃一，腰間懸著寒光閃閃的長刀，背上挎著勁弩，渾身散發著濃烈的血腥煞氣和鐵血紀律！這是陳家最精銳的“黑鱗衛”！專門負責處理最危險的任務和守護家族核心要地！每一名黑鱗衛，都至少是力魄境巔峰的好手！

再往后，才是約莫七八名身著各色錦袍、氣息或沉穩或銳利的年輕男女。他們雖然竭力保持著鎮定，但眉宇間依舊難掩興奮、緊張以及對周圍環境的強烈不適和輕蔑。這些，便是此次獲得資格、前往黑風谷外圍特定區域進行“極限試煉”的內院精英弟子！他們看向雜役谷的目光，充滿了高高在上的疏離和毫不掩飾的鄙夷。

整個隊伍沉默肅殺，與雜役谷的污穢絕望形成極端對比。強大的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肅靜！”執法長老陳天雄的聲音不高，卻如同蘊含了某種法則之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瞬間穿透坍塌院墻的縫隙，精準地鎖定了蜷縮在污泥中的陳默。

“陳默何在？”陳天雄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如同在確認一件物品。

刀疤管事連滾帶爬地從人群側后方擠出來，額頭冷汗涔涔，撲通一聲跪倒在泥濘中，聲音帶著極致的敬畏和顫抖：“回……回稟天雄長老！在……在那邊角落！那廢物……還……還吊著一口氣！”他顫抖著指向陳默的方向。

唰！

三道蘊含著強大威壓的目光（陳天雄、陳霸山、陳玉清），以及十名黑鱗衛冰冷無情的視線，瞬間聚焦在陳默身上！如同無形的山岳壓下！陳默感覺呼吸都停滯了一瞬，身體本能地更加僵硬，偽裝瀕死的狀態幾乎要破功！他死死咬住牙關，才勉強維持住那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那七八名精英弟子也紛紛投來目光，好奇、審視、鄙夷、漠然……如同看著一只待宰的羔羊。陳默的精神力感知邊緣，清晰地捕捉到一道帶著刻骨怨毒和殘忍快意的目光——陳炎，果然也在其中！他站在弟子前列，臉上帶著一絲得體的敬畏（對長老），但看向陳默時，眼神卻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哼。”魁梧的陳霸山長老冷哼一聲，聲如悶雷，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嫌惡，“氣息微弱，經絡盡毀，廢脈枯竭。此等殘軀，連谷口煞風都未必能扛住，送進去也是浪費引煞草。”他顯然對陳默這種“污點”沒有絲毫好感，甚至覺得將其送入黑風谷都是多余的。

清冷的陳玉清長老秀眉微蹙，目光在陳默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察覺到他體內那微弱到極致的、不同尋常的生機波動（風滾草維系），但隨即又歸于淡漠，清冷的聲音響起：“生死狀已簽，族規昭然。是生是死，皆由天命。霸山長老，莫要誤了時辰。”她對陳默的生死毫不在意，只在乎流程。

陳天雄面無表情，目光如同看著一件即將被處理的垃圾，聲音冰冷地宣判：“陳默，生死狀契成，贖罪之路已啟。明日辰時，黑風谷開啟。你，與其他試煉弟子，一同入谷。能否生還，看你造化。”他刻意強調了“贖罪”與“試煉”的不同，將陳默與那些精英弟子區分開來。

“王管事！”陳天雄看向旁邊肅立的藍袍管事（王管事）。

“屬下在！”王管事躬身應道。

“將其帶離此地，嚴加看管。明日辰時，與其他試煉弟子一道，押送至‘斷魂崖’谷口。開啟先祖禁制，送入各自區域！”陳天雄的命令簡潔冰冷。

“遵命！”王管事凜然應諾。

“各自區域？”陳默心中瞬間明了！原來如此！黑風谷并非一片混沌的絕地！陳家先祖竟在谷中開辟了不同區域？那些精英弟子進入的，必然是相對安全、有先祖禁制保護的“試煉區”！而他陳默，作為簽下生死狀的“贖罪者”，等待他的，恐怕是那真正的、十死無生的核心絕地！

巨大的諷刺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

“至于爾等，”陳天雄冰冷的目光掃過那七八名精英弟子，聲音帶著告誡，“黑風谷乃我陳家先祖以大神通圈定之險地，雖有外圍禁制庇護，然谷中兇險莫測！此次試煉，意在磨礪爾等意志，體悟生死！務必謹記，只可在劃定區域內活動，切莫逾越雷池！否則，禁制失效，后果自負！黑鱗衛只負責在谷外接應，生死各安天命！”

“謹遵長老教誨！”精英弟子們齊聲應道，聲音帶著激動和緊張。

隊伍不再停留。陳天雄率先轉身，三位長老帶著強大的氣場，在十名黑鱗衛無聲的護衛下，如同來時一般，沉默肅殺地離開了污穢的雜役谷。精英弟子們緊隨其后，只在離開前，投向陳默方向的目光中，依舊帶著那揮之不去的優越感和一絲對“祭品”的好奇。

王管事待長老們走遠，才直起身，抹了把額頭的冷汗。他對著刀疤管事厲聲道：“聽見沒？把人給我弄干凈點！別污了明日谷口的眼！嚴加看管！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是！是！王管事放心！小的明白！”刀疤管事點頭哈腰，待王管事也離開后，立刻轉身對看守雜役吼道：“還愣著干什么！把這廢物拖去后面水溝沖一沖！媽的，真是晦氣！”

兩名兇悍雜役立刻上前，粗暴地將如同爛泥的陳默拖拽起來，向雜役谷更深處、靠近沼澤洼地的方向拖去，準備進行那所謂的“清洗”。

陳默如同破麻袋般被拖行，污泥沾滿了全身。然而，在他那被污發遮蓋的眼底深處，那點寒芒卻燃燒到了極致！

**試煉？贖罪？劃定區域？**

**何等諷刺！何等不公！**

心口的風滾草根須，在吸收了陳天雄那如同實質的冰冷威壓和陳炎刻骨惡毒的目光后，似乎變得更加幽深、更加冰冷！星斑流轉間，一股混合著憤怒、不屈和冰冷吞噬意志的意念，在根須深處瘋狂滋生！

他被粗暴地扔到一條散發著惡臭的渾濁水溝旁。雜役罵罵咧咧地取來冰冷的臟水，兜頭澆下！

刺骨的寒冷和惡臭襲來！

但就在這冰冷污水的沖刷下，陳默的精神力卻前所未有的凝聚！他艱難地調整姿勢，口鼻隱晦地貼近地面濕冷的污泥和水漬。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和引導索，目標無比明確——**空氣中、污水中、甚至土壤里……所有來自沼澤洼地的、帶著腐朽腥氣和狂暴能量的灰霧氣息！**

主動引導！吞噬！

劇痛！抽搐！偽裝瀕死！

再引導！再吞噬！

……

每一次吞噬，都如同在燃燒的刀山上翻滾！風滾草根須在毒瘴的侵蝕和狂暴能量的沖擊下，顏色愈發幽深如墨，表面的荊棘黑紋如同活物般搏動，閃爍著不祥的光澤！星斑的光芒在狂暴能量的沖擊下時隱時現，卻頑強地維系著根須核心的穩定！

反饋回來的灼熱暖流，如同狂暴的巖漿，沖刷著他殘破的軀殼！毀滅的痛苦席卷全身，筋骨仿佛被寸寸碾碎！但在這極致的痛苦中，一股被強行壓榨出來的、如同百煉精鋼般的**韌性**和**兇戾**，也在瘋狂滋長！他的精神力，在這毀滅與重生的邊緣，被反復鍛打、壓縮，凝練得如同冰冷的鋼絲！

看守雜役只看到地上的“廢物”在冷水的沖刷下劇烈地抽搐、痙攣，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斷氣。他們嫌惡地咒罵著，粗暴地將他拖回那片濕冷的泥地，像丟棄垃圾一樣扔下。

月光再次偏移，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

陳默趴在污泥中，最后一次引導吞噬了一縷濃烈的灰霧氣息。劇痛讓他意識模糊，身體如同被徹底撕裂。但他清晰地“感知”到，心口那幾條根須，已徹底化為深邃的墨色！荊棘黑紋如同古老的圖騰，散發出擇人而噬的兇戾！星斑的光芒徹底內斂，卻如同星辰內核般穩定而深邃！它們盤踞在風滾草殘葉深處，不再僅僅是堅韌的根須，更像是一頭被絕境和劇毒喂養出來的……**深淵兇獸的獠牙**！

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狂暴的氣息，在他體內蟄伏，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三日煎熬，于無聲處積蓄雷霆！

試煉前夕，暗蓄之勢已成！

污泥下的“祭品”，緩緩閉上了眼睛，將所有鋒芒與殺意、痛苦與不屈，盡數斂入那看似死寂的軀殼之下。只待明日，那“斷魂崖”谷口開啟，先祖禁制消散，便要踏入那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地，釋放這淬煉于絕望與劇毒深淵的……荊棘獠牙！

遠處，黑風谷方向，似乎傳來一聲低沉而悠遠的、如同洪荒巨獸蘇醒般的……**風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