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的空氣，因為白寅這句極具生活氣息的靈魂拷問，瞬間變得粘稠而尷尬。

那名正在講解作戰計劃的少將參謀，手里的指揮棒懸在半空，嘴巴微張，表情管理系統徹底崩潰。

他準備了十八套應對突發狀況的預案，從遭遇海王類到被敵方臥底滲透，唯獨沒想過，在如此嚴肅的戰前會議上，會有人關心出差補助的問題。

斯摩格和緹娜更是集體石化。他們還在為卡普那堪稱兒戲的作戰計劃感到震撼，白寅卻已經將思維拔高到了他們無法理解的行政后勤層面。這究竟是怎樣清奇的腦回路？

唯有澤法，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寅，又看了一眼大笑的卡普，似乎想從這種異常行為中解讀出什么更深層次的強者思維。比如，這是在用世俗的問題來試探上級的決心？

“WAHAHAHAHA！”卡普的笑聲如同一顆深水炸彈，將一室的死寂炸得粉碎，“有意思！這小子太有意思了！老夫縱橫大海幾十年，第一次碰到問我要不要發票的兵！”

他一邊笑，一邊從麻袋里掏仙貝，仿佛白寅剛剛不是在提問，而是在講一個絕世笑話。

白寅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八寶水軍，錐之青椒。

這兩個名字在他腦中回響，與上輩子那部超長篇漫畫的記憶碎片緩緩拼接。

他記得很清楚，青椒最大的依仗，除了八沖拳，就是他那顆價值五億的、無堅不摧的錐子頭，以及只有這顆頭才能打開的、藏著巨額財富的寶玉冰山。

而卡普，正是親手將這顆頭打扁的罪魁禍首。

等一下……

按照時間線來推算，現在應該是海圓歷1500年，卡普正值巔峰。

那場導致青椒記恨他一輩子的戰斗，理論上……應該已經發生過了？

白寅那雙金色的虎瞳微微瞇起，一種被項目經理拉去救火，卻發現火是經理自己放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打斷了卡普的狂笑。

“卡普中將。”

白寅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再次安靜下來。

“你和青椒，是不是已經打過一場了？”

這個問題，如同一記精準的直拳，正中靶心。

卡普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抓著仙貝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純粹的驚訝。

“哦？你怎么知道的？”卡普好奇地盯著白寅，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能掐會算的預言家。

但他那旺盛的表達欲根本等不了白寅回答，便自顧自地繼續了下去，臉上重新掛上了得意的狂笑。

“WAHAHAHA！沒錯！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個老家伙，當時頂著個尖腦袋，到處吹噓他的頭能撞開冰大陸，還說他的財寶誰也拿不走！”

卡普站起來，一邊說一邊比劃，巨大的手掌在空中模仿著錐子的形狀，“他沖過來，用那招什么……哦，對，‘錐龍錐釘’！氣勢倒是挺足的！”

“然后呢？”一名年輕軍官下意識地追問。

“然后？”卡普把仙貝往嘴里一塞，嚼得嘎嘣脆，“然后老夫尋思著，既然他這么喜歡用頭，那老夫就幫他換個發型！就這么，‘砰’的一拳！”

卡普猛地一揮拳，拳風刮得海圖獵獵作響。

“他的尖腦袋，就變成平頂山了！”

“WAHAHAHA！”

白寅面無表情地聽著，內心的彈幕已經刷成了瀑布。

【好家伙，最終BOSS的終極技能已經被你給廢了？】

【等于說，最大的寶藏，那個所謂的寶玉冰山，現在就是個打不開的冰箱？】

【所以我們這次興師動眾地跑過去，是去做售后服務的嗎？幫他看看頭還能不能修好？】

他感覺自己不是要去執行任務，而是要去參加一場歷史遺留問題處理協調會。

“那我們為什么還要去找八寶水軍？”白寅問出了所有參謀心中的疑惑，只不過他的出發點更加純粹，“既然他最厲害的招式已經被你破了。”

“這你就不懂了！”

卡普一巴掌重重拍在白寅的肩膀上，震得他腳下甲板都顫了三顫，“這是給你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啊！你想想，你一個新人，跟著老夫出海，一出手就干掉了西海傳說中的大海賊團！這履歷寫出去多漂亮！”

“到時候給你提個一兩級，不就跟坐火箭一樣快嗎？這是老夫在給你鋪路啊小子！”

升職……

這個詞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插進了白寅的社畜靈魂里。

升職=KPI加倍=開不完的會=無休止的內卷=離曬太陽打盹的退休生活越來越遠。

福報，這絕對是福報。

一股無名火“蹭”地一下從白寅心底燒到了天靈蓋。他終于明白了，這次加班的根源是什么。

白寅的臉色，第一次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但他還沒有放棄最后的希望，那畢竟是“一成財寶”的承諾。只要錢給到位，給老板背鍋也不是不能考慮。

他強壓下揍人的沖動，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那……八寶水軍的財寶……”

“哦，那個啊。”卡普摳了摳鼻孔，說得云淡風輕，“之前他那個冰山里的財寶，在他腦袋變平之后，世界政府派人去花了好幾年工夫給鑿開了，用來補充海軍軍費了。”

“說起來你現在吃的飯里，可能還有那筆錢的功勞呢！”

卡普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語氣充滿了“你還應該感謝我”的意味。

“至于他們現在還有沒有錢……”

卡普把最后一塊仙貝丟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

“誰知道呢？這么多年，總得攢下點私房錢吧？WAHAHAHA！”

白寅愣住了。

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像一座被風化的石雕。

大腦里，那臺剛剛還因為“五千萬貝里”而超頻運轉的CPU，此刻藍屏了。屏幕上只剩下四個血淋淋的大字。

【詐騙，這是詐騙！】

他千防萬防，防住了加班，防住了內卷，結果沒防住老板畫的餅是過期的。

斯摩格看著白寅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看了看旁邊笑得沒心沒肺的卡普，第一次，他對這個新人產生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