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章 迷霧重重

夜色濃稠,如同化不開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凌風獨居的小院上空。屋內沒有點燈,只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吝嗇地透過窗欞縫隙,在地上投下幾道扭曲的、冰冷的銀灰色柵欄。

凌風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粗糲的青磚透過單薄的衣衫,將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斷地送入他的骨髓,卻絲毫無法冷卻他胸腔內那團瘋狂燃燒、幾乎要將他焚成灰燼的火焰,以及那火焰之下,更深的、如同萬丈冰淵般的寒意。

黑暗中,他的呼吸粗重而壓抑,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味的鐵銹氣,每一次呼氣都仿佛在灼燒喉嚨。他顫抖著,從緊貼胸口的內袋里,掏出了那兩塊如同燒紅烙鐵般的存在。

一塊冰冷沉重,入手如握寒冰——是那塊天神教副教主杜殺的“血眼”令牌。在微弱月光的勾勒下,令牌上那只巨大的、滴血的獨眼輪廓猙獰,瞳孔深處仿佛有地獄之火在無聲燃燒,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惡與威壓。

另一塊脆弱焦黃,邊緣卷曲發(fā)黑,如同被命運啃噬過的殘骸——是那半截未燒盡的密信殘片。他不敢再看上面那狂放潦草的“岳公”二字,更不敢看那個扭曲的、只剩一半的滴血落款。那寥寥數(shù)語,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鋼針,深深扎進他的腦海,反復攪動,帶來陣陣眩暈和撕裂般的劇痛。

他將令牌和殘信攤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攤開兩段無法愈合的傷口。指尖不受控制地拂過令牌上那只冰冷的、凸起的血眼,觸感如同撫摸毒蛇的鱗片。又輕輕觸碰那焦脆的信紙邊緣,仿佛能感受到火焰舔舐后的余溫。燭淚?他想起忠義堂密室入口那冰冷的氣息,哪里會有燭淚?這念頭荒謬而混亂。

“是陷害?是誤會?還是…驚天陰謀?”

三個巨大的問號如同沉重的磨盤,反復碾軋著他的理智。他無法接受!岳天穹,中原武林盟主,德高望重,領袖群倫,是無數(shù)人心中的定海神針,更是他兄弟岳驚鴻最敬仰的父親!這樣的人,怎會與天神教那等邪魔外道勾結?這令牌,這密信,為何會出現(xiàn)在盟主府最核心的密室?是有人處心積慮的栽贓?還是…自己撞破了某個足以顛覆整個武林的、黑暗到無法想象的真相?

思緒如同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狂奔,撞向記憶深處每一個被忽視的角落。

養(yǎng)父凌嘯云!當他拿出那半塊獸爪家徽碎片時,養(yǎng)父眼中那深沉的疲憊與諱莫如深的沉重!那句“逝者已矣,何必深究?”的嘆息,如同重錘再次敲擊在心上。養(yǎng)父…他究竟知道什么?又在隱瞞什么?

玉佩!那半塊玄冰玉佩!它光滑邊緣的纏枝紋與獸爪家徽斷裂處的浮雕嚴絲合縫!它又來自何處?自己的身世…難道真的與天神教有關?與那猙獰的獸爪圖騰有關?

還有…青陽山中那驚鴻一瞥的血玲瓏!那張與暮雪有著驚人相似、卻妖異冰冷的容顏!為何?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人?是巧合?還是…某種被刻意掩蓋的、更加驚悚的聯(lián)系?

各種線索、疑團、碎片化的畫面瘋狂地交織、碰撞、撕裂,如同一張巨大而混亂的蛛網,將他死死纏繞,越收越緊,幾乎要勒斷他的呼吸,絞碎他的靈魂!信任的基石在崩塌,認知的世界在粉碎,巨大的痛苦和一種被至親至信之人徹底背叛的冰冷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將他淹沒。

“吱呀——”

一聲輕微的推門聲,如同驚雷在死寂中炸響!

凌風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同受驚的獵豹般猛地彈起!幾乎是本能地,他閃電般將地上的令牌和殘信抓起,一把塞入懷中!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門被推開一條縫,岳驚鴻那張帶著關切和些許疲憊的年輕臉龐探了進來,手中還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

“師兄?還沒歇息?”岳驚鴻的聲音帶著夜風的微涼,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擔憂,“我看你房里沒燈,怕你肩上的傷…”他邊說邊走了進來,順手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溫暖昏黃的光暈瞬間驅散了屋角的黑暗,也照亮了凌風蒼白如紙、布滿冷汗的臉,和他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悸與混亂。

岳驚鴻看得一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師兄!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是不是傷口…”他放下食盒,快步走近,目光落在凌風下意識護在胸前的左手上。

“沒…沒什么!”凌風猛地回過神,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僵硬、甚至有些扭曲的笑容。他感覺到懷中那兩塊烙鐵般的證物緊貼著皮肉,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他的偽裝燙穿。他迅速將左手背到身后,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明顯的急促,“只是…只是追查刺客,有些乏了。肩上的傷不礙事,暮雪姑娘給的藥很管用?!?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甚至試圖轉移話題,目光落在岳驚鴻帶來的食盒上:“驚鴻,這么晚了,你怎么還過來?”

岳驚鴻狐疑地看著凌風,顯然沒有被完全糊弄過去。但看著師兄那疲憊不堪的模樣,他終究還是壓下心中的疑問,臉上重新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帶著一絲少年人的得意:“是爹!爹說你今日護駕有功,又追查刺客辛苦,特意讓我把他珍藏的‘雪頂含翠’送來給你嘗嘗!喏,還有百味齋新出的桂花糖糕,可甜了!”他獻寶似的打開食盒,一股清冽的茶香和甜膩的糕點氣息頓時彌漫開來,與屋內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他拿出一個白釉瓷罐和一個油紙包,興沖沖地放到桌上。那油紙包不經意間壓在了凌風隨手放在桌角、包裹著那撮“隱龍山莊之灰”的油紙上。

凌風的目光掃過那疊在一起的油紙包,又掠過岳驚鴻毫無陰霾、充滿了對父親敬仰和對師兄信任的明亮眼眸,心頭如同被千萬根鋼針狠狠扎透!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如同毒藤般瘋狂纏繞、勒緊!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他死死咬住牙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盡全身力氣維持著臉上那僵硬的笑容,伸手接過岳驚鴻遞來的那個溫潤的白釉茶盞。茶盞入手微沉,細膩的釉面冰涼。

“替我…多謝盟主?!绷栾L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砂礫中磨出,帶著難以言喻的艱澀。他端起茶盞,湊到唇邊,裊裊的熱氣氤氳了他瞬間變得模糊的視線。他不敢看岳驚鴻的眼睛,只能死死盯著茶盞中碧綠的茶湯,仿佛那里面藏著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師兄你跟我還客氣啥!”岳驚鴻渾然不覺,大大咧咧地笑著,又絮叨了幾句盟主府加強戒備的安排,便起身告辭,“你早點歇著,養(yǎng)好傷!追查刺客的事,明天再說!”

房門被輕輕帶上。岳驚鴻輕快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院外。

“哐當!”

一聲清脆刺耳的碎裂聲在死寂的屋內驟然響起!

凌風手中的白釉茶盞,終究承受不住他體內那如同風暴般洶涌激蕩、幾乎失控的內力震蕩,瞬間爆裂開來!滾燙的茶水和鋒利的碎瓷片四散飛濺!

他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滾燙的茶水潑濺在他手背和衣襟上,留下紅痕,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幾片鋒利的碎瓷深深嵌入了他緊握茶盞、因用力過度而骨節(jié)發(fā)白的手指指縫間,殷紅的血珠迅速滲出,順著指節(jié)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與茶水混合,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污跡。

他緩緩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攤開手掌。碎瓷片割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沿著掌紋蜿蜒流淌。然而,這皮肉的疼痛,比起心口那兩塊如同萬鈞巨石般壓著的、冰冷而滾燙的證物所帶來的撕裂與灼燒感,根本不值一提。

他慢慢轉過身,目光穿透洞開的窗戶。

窗紙上,映著洛陽城沉沉的夜色。遠處,城西的方向,一片杏林環(huán)繞的院落中,依稀透出一點溫暖而柔和的鵝黃色燈火,如同黑暗大海中一盞孤獨而溫暖的航燈。那是百草堂,是暮雪的方向。

而另一個方向,南城那深不見底的巷陌陰影深處,仿佛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冰冷而規(guī)律的“叮鈴”聲。如同無數(shù)算盤珠子在虛空中碰撞,又如同來自地獄深處的招魂鈴響——那是聽雨樓的銅鈴在子夜的風中搖曳,發(fā)出的、令人骨髓發(fā)寒的殘響。

凌風的目光在這兩點之間緩緩游移。溫暖與冰冷,牽掛與深淵,信任與背叛…巨大的矛盾如同兩只無形的手,將他的靈魂向截然相反的方向瘋狂撕扯。

他緩緩低下頭,另一只未受傷的手,無意識地探入懷中,緊緊攥住了那半塊緊貼胸口的玄冰玉佩。玉佩溫潤的涼意透過染血的衣衫傳來,邊緣那圈繁復精美的纏枝花紋硌著掌心,卻再也無法帶來往日的平靜。一股更深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正順著那花紋的脈絡,絲絲縷縷地鉆進他的指骨縫隙,凍結他的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燭火在桌上跳躍,將凌風僵立的身影拉長,扭曲地投射在墻壁上,如同一個被困在無邊迷霧與冰冷荊棘中的、孤獨而絕望的剪影。

油燈的光暈搖曳著,映照著桌角那疊在一起的油紙包——岳驚鴻帶來的甜膩糖糕,和他從聽雨樓換來、卻帶來更多迷霧的“隱龍山莊之灰”。

黑暗中,唯有他懷中那兩塊冰冷的鐵證與滾燙的密信,如同烙印般提醒著他——

這迷局,才剛剛開始。

這代價,才剛剛顯現(xiàn)。

作者努力碼字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广宗县| 呼图壁县| 昌平区| 曲松县| 恩施市| 昭通市| 尼勒克县| 台南市| 万安县| 百色市| 遂溪县| 竹溪县| 开封市| 恩平市| 襄城县| 宣化县| 伊川县| 南汇区| 通化市| 东乌珠穆沁旗| 衡阳市| 临沭县| 庄河市| 巧家县| 五莲县| 洪洞县| 布尔津县| 东乡县| 肇源县| 禄丰县| 民县| 正定县| 桦川县| 漳州市| 兴山县| 赤壁市| 东乌| 郎溪县| 渝中区| 榆中县| 河间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