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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玄龜負(fù)碑

  • 九鼎盛衰錄
  • 馬三雷
  • 2029字
  • 2025-06-22 18:09:00

滄浪海畔,一座名為質(zhì)子的高塔,立在陰濕的崖壁邊緣,像一根刺進(jìn)天幕的黑色獠牙。塔內(nèi)第十七層,十七歲的林淵正握著一柄匕首,抵著冰冷的玄武巖墻。刀尖的每一次刻劃,都帶著粗糲的摩擦聲,碎石粉末簌簌落下。那面墻上,已有九十六個(gè)密密麻麻的“忍”字,劃痕深深淺淺,如同爬滿石壁的傷疤。此刻,林淵刻下的正是第九十七個(gè)忍字。

刀刃刺入石面,一道深痕蜿蜒而出,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專注。力道大了些,匕首猛地一滑,鋒刃瞬間割開他左手虎口。血珠立刻涌了出來,沿著石壁的紋理向下淌。他毫不在意,甚至沒有看一眼傷口,目光死死盯在石墻之上。血液滲進(jìn)刻痕,那未完的“忍”字仿佛活了過來,在昏暗的光線里隱隱發(fā)亮,蜿蜒的筆畫竟詭異地盤繞伸展,最終凝成一個(gè)圖案——那圖案好似一只玄龜,背上有一尊沉重的方鼎,在石壁的血痕里無聲地蟄伏著。

從塔窗灌入的風(fēng),帶來海水咸濕的腥氣之外,似乎還有另一種更刺鼻的味道——那是血肉被燒焦的味道,絲絲縷縷,纏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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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質(zhì)子塔下,刑場中央。一口巨大的青銅鼎矗立著,鼎身斑駁,鑄滿猙獰的獸面饕餮。鼎下炭火燒得正旺,赤紅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鼎腹,發(fā)出噼啪的輕響。鼎中渾濁的水早已沸騰,翻滾著濃密的白沫,蒸汽如同躁動的白蛇,扭曲著向上蒸騰。

林弘,林氏的家主,林淵的父親,正被赤鐵鎖鏈緊緊捆縛,懸吊在巨鼎之上。滾燙的水汽撲打著他赤裸的上身,他的皮膚迅速紅腫、起泡、潰爛。他低垂著頭,散亂的花白頭發(fā)黏在布滿汗水和血污的臉上。他已被折磨得沒有人形,只剩最后還吊著的一口氣。喉嚨里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的咯咯聲,似乎還在宣示著,他還沒有成為一具尸體。

滄浪江氏的家主江伯堯,就站在離鼎不遠(yuǎn)的地方。他穿著云錦長袍,袖口繡著的精細(xì)三鱗逆浪家紋,在陰沉的天空下泛著冰冷的幽藍(lán)光澤。他姿態(tài)悠閑,手中一方雪白的絲帕,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眼前慘無人道的刑罰,仿佛只是一場尋常的雜耍。

“滄浪海圖,換你一條性命,”江伯堯的聲音不高,慵懶至極,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在鼎中水汽的嘶鳴聲中,卻被清晰地送進(jìn)質(zhì)子塔中林淵的耳畔。“林淵,這買賣,對你林家而言,不虧。”

江伯堯抬起頭來,精銳的目光投向那扇窄小的塔窗,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貓戲老鼠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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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窗之內(nèi),林淵狠狠攥緊的拳頭滲出了鮮血。指甲陷入掌心傷口那尖銳的刺痛,遠(yuǎn)不及腹中翻江倒海的絞痛。此刻,那酒液仿佛在腹中化作無數(shù)細(xì)小的毒蟲,正瘋狂地啃噬著他的臟腑。林淵的喉頭涌上一股濃烈的腥甜,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將那口毒血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猛地彎下腰,干嘔起來,卻只吐出一些酸澀的苦水。

就在林淵嘔得天昏地暗之時(shí),刑場上林弘的身體在蒸汽中劇烈地抽搐了幾下,被灼燒得面目全非的頭顱猛地抬起,渾濁失焦的眼睛似乎穿透彌漫的蒸汽,死死地鎖住塔窗的方向。焦黑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

林淵看得分明。

那口型,是一個(gè)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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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破碎的嘶吼卡在喉嚨里,只化作一縷無聲的嗚咽。他像一頭瀕死的幼獸,額頭重重抵在冰冷的石墻上。時(shí)間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流逝。終于,鼎下燃燒的炭火漸漸黯淡下去。鼎中的沸水不再翻騰,只余下粘稠渾濁的漿液,表面漂浮著令人作嘔的油花和破碎的血肉。

江氏武士粗暴地用長鉤探入鼎中。嘩啦一聲水響,伴隨著血肉剝離骨頭的粘膩聲響。一具形狀模糊、已被煮得糜爛脫落的骸骨被拖拽出來。接著,長鉤精準(zhǔn)地鉤住了一個(gè)圓球狀的東西——那正是靖淵弘的頭顱。粘連著筋絡(luò)的顱骨,在鉤子上微微晃動。

武士熟練地將這恐怖的頭顱,插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旗桿頂端。那頭顱在旗桿頂端微微搖晃,空洞的眼窩漠然地俯瞰著大地,也俯瞰著高塔中目眥欲裂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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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shí),一陣沉悶如滾雷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粗暴地撕裂了刑場上死寂的空氣。為首一人,跨坐在一匹神駿異常的烏騅馬上,一身赤紅如血的戰(zhàn)袍獵獵飛揚(yáng),仿佛一團(tuán)移動的烈焰。他面容剛硬,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股焚燒一切的狂野。正是陽氏家主——陽烈!他的身后,一面巨大的旗幟在風(fēng)雨中狂舞,旗幟上繡著的赤焰吞日紋猙獰無比,仿佛真的要將天空都焚燒吞噬。

陽烈策馬直沖到刑場中央,勒住韁繩。烏騅馬人立而起,發(fā)出一聲長嘶。他凌厲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旗桿頂端那顆還在滴淌著渾濁汁水的頭顱。非但沒有絲毫的驚懼或憐憫,他嘴角反而扯出一個(gè)近乎亢奮的、殘酷的笑容。

他手中的馬鞭猛地抬起,鞭梢如毒蛇般指向林弘那面目全非的頭顱,聲音洪亮而殘忍,帶著金屬般的鏗鏘:

“好!此顱甚好!正好盛入本侯新鑄的‘活魂鐘’!為它的第一聲哀鳴,添幾分貴胄的骨響!”他的狂笑聲在血腥彌漫的刑場上空回蕩,與風(fēng)雨交織,如同魔鬼的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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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zhì)子塔內(nèi),林淵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不是恐懼,是某種深埋骨髓的、巖漿般灼熱的恨意和屈辱在瘋狂沖撞。他死死盯著陽烈那狂放的身影,又緩緩移向旗桿上父親的頭顱,最后,目光落回到石壁上——那個(gè)由他鮮血浸染而成的、小小的玄龜馱鼎圖案。血痕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有微弱的幽光一閃而逝。

他猛地將還在滲血的虎口狠狠按在那玄龜血紋之上!

劇痛傳來,鮮血瞬間將那個(gè)微小的圖案完全覆蓋。

玄龜負(fù)鼎,潛于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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