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槨的轟鳴震得隧道石壁簌簌落灰，唐三的指節因攥緊小舞的手而泛白。

他能清晰感覺到小舞掌心的冷汗正順著指縫滲進來，像一滴又一滴的冰珠砸在他心上。

“歡迎來到歸墟，凡人。“

稚嫩的聲音裹著金屬刮擦般的刺響鉆進耳中時，唐三的后頸瞬間繃成弓弦。

眾人幾乎是同時抬頭，棺槨口翻涌的青紫色霧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先勾勒出圓滾滾的孩童輪廓，再在眉眼處凝出兩點幽綠的鬼火，最后咧開的嘴角竟比普通孩童大出一倍，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

“符靈童子......“林幽然的聲音突然發緊，她腕間的通靈玉鐲泛起微光，“古籍里說，歸墟封印需以符靈鎮靈脈，這東西該是大祭司用精血養的鎮靈器靈。“

“聰明的小丫頭。“符靈童子歪著腦袋，鬼火般的眼睛掃過林幽然，又落回唐三身上，“不過你猜錯了一半，我不是器靈，是封印本身的意識。“他蹦跳著落在棺槨邊緣，青紫色霧氣在腳邊翻卷成小漩渦，“你是歸一者？

有趣......那么，要不要和我簽個約呢？“

“歸一者？“戴沐白的虎爪在石壁上按出五道深痕，他擋在小舞身前，目光像淬了毒的箭，“什么亂七八糟的破契約？“

符靈童子沒接話，反而伸出霧蒙蒙的手指戳了戳棺槨內壁。

原本刻滿符咒的青銅表面突然浮現出無數血絲，像活物般蠕動著匯聚成一幅畫卷：穿著玄色祭服的大祭司跪在棺前，手中的噬魂水晶正滲出幽藍光芒，而他的魂魄竟像被抽絲的繭，一縷縷鉆進水晶里。

“這具棺槨封印的不是邪神，是'存在之外的存在'。“符靈童子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仿佛同時有千萬人在說話，“它不屬于斗羅大陸，不屬于魂獸森林，甚至不屬于任何已知的空間。

要困住它，需要獻祭一名'歸一者'，能溝通兩界的媒介。“他歪頭看向唐三，鬼火眼突然亮得刺眼，“當年那位大祭司就是這么做的。“

“所以如果不獻祭......“唐三的喉嚨發緊，他想起幻境里大祭司垂落的淚，想起夜語說的“有些犧牲需要有人接著扛“，“封印會在百年后崩塌？“

“聰明。“符靈童子又恢復了稚嫩的語調，拍起手來，青紫色霧氣里炸開幾點銀星，“現在的問題是——你們是要像他一樣，找個倒霉鬼獻祭，還是......“他突然轉身，霧手直指小舞，“或者，讓這位有'奇怪氣息'的姑娘繼承契約？“

“小舞！“

唐三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看見小舞的指尖正泛起淡金色的魂力微光，那是她柔骨兔血脈被激發的征兆，可這一次的魂力流動不對勁，像被無形的線牽著，正從她掌心的七煞穴往外鉆，沿著符靈童子指尖的霧氣逆流而上。

“哥......“小舞的睫毛劇烈顫動，額角滲出冷汗，“我控制不住......“

唐三的藍銀草瞬間暴長。

噬魂形態的藍銀草泛著幽藍，根須上的倒刺扎進地面，在兩人之間織成密網。

他能感覺到藍銀草在渴求那股陰煞之力，可此刻他咬碎了后槽牙，將魂力瘋狂注入草莖，必須切斷小舞和符靈的連接。

“嗤啦——“

藍銀草根須突然迸裂出幾點火星。

符靈童子的霧氣里伸出無數細針般的黑線，正死死纏著小舞的魂力。

唐三急紅了眼，左手迅速結印，歸墟碎片在他眉心發燙，那是從大祭司幻境里得到的碎片，此刻正順著他的血脈灼燒，“破！“

一聲低喝，歸墟碎片的力量如洪流涌出。

黑線瞬間斷裂，小舞踉蹌著栽進唐三懷里，額角的冷汗浸濕了他的衣領。

“好手段。“符靈童子的霧氣突然變得稀薄，鬼火眼第一次出現裂痕，“我就說......你們這些人類總不按常理出牌。“

“你怕了？“小舞貼著唐三胸口喘息，她抬頭時，眼底閃過一絲連唐三都沒捕捉到的幽光，“我能感覺到......你在害怕。“

符靈童子的霧氣劇烈翻涌，像被戳破的氣球。

林幽然趁機結印，指尖的符咒化作金色光網籠罩全場：“趁現在！

這東西在玩弄人心，我能暫時困住它！“

“等等！“唐三突然按住林幽然的手腕。

他望著符靈童子逐漸消散的霧氣，想起夜語說的“別讓那個位置空著“，想起大祭司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不是絕望，是期待，“你說的折中方案是什么？“

符靈童子的霧氣重新凝聚，鬼火眼亮得近乎癲狂：“找'歸一之匙'的另一半！

它藏在修羅鬼域深處，那里是兩界交疊最薄弱的地方......“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拿到鑰匙，就能用它代替獻祭者維持封印！“

“憑什么信你？“戴沐白的虎爪依然緊繃，夜影不知何時跳上他肩頭，炸毛的尾巴掃過他耳尖，這是通靈貓感知到危險的征兆。

“因為我想活。“符靈童子的霧氣里浮現出大祭司的臉，轉瞬又消散，“當年他獻祭時，我發過誓要護他的傳承。

現在......“霧氣里的鬼火暗了暗，“現在該輪到你們了。“

隧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唐三能聽見小舞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撞在他胸口；能看見戴沐白喉結滾動，虎爪在掌心掐出月牙印；能感覺到林幽然的通靈玉鐲還在發燙，夜影的尾巴掃過他手背時帶著微顫。

“成交。“唐三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符靈童子的霧氣突然化作流光，直沖進他眉心。

唐三眼前一黑，劇痛從太陽穴炸開，他看見無數碎片在意識里飛旋，有大祭司的眼淚，有夜語的影子，有小舞眼底那絲異樣的幽光，最后全部匯聚成一行血字：契約既成，歸墟同壽。

“記住......“符靈童子的聲音在意識深處回蕩，“再也無法回頭。“

當唐三重新聚焦視線時，青銅棺槨已經閉合。

小舞正緊張地捧著他的臉，指尖還帶著剛才魂力失控時的余溫；戴沐白的虎爪依然擋在前方，卻悄悄松了松；林幽然的通靈玉鐲暗了下去，夜影蹲在她腳邊，正用舌頭慢條斯理地梳理炸毛的尾巴。

“哥？“小舞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剛才......像被抽干了魂似的。“

唐三想笑，卻發現嘴角在發抖。

他摸向眉心，那里有一絲溫熱的觸感，歸墟碎片在發燙，順著血脈往心臟鉆。

更詭異的是，他能清晰感覺到皮膚下有血紅色的紋路在游走，像活物般沿著經脈攀爬，最后停在心臟位置，與歸墟碎片產生細微的共振。

“沒事。“他握住小舞的手，把那絲異樣的熱意壓進掌心，“只是......簽了個麻煩的契約。“

隧道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戴沐白貼著石壁聽了聽，臉色驟變：“武魂殿的黑騎衛，至少二十人！“

林幽然迅速從懷里掏出三張符咒：“夜語說的密道在第三塊蛇紋石磚下，我來開路！“她指尖的符咒燃起幽藍火焰，砸向地面——第三塊石磚應聲裂開，露出向下的石階。

“走！“唐三拽著小舞沖進密道，最后回頭看了眼閉合的青銅棺槨。

在轉身的瞬間，他分明看見棺槨表面的血紋閃了閃，像某種古老的生物，正隔著石磚，注視著他體內那絲越來越強的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