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砸在后頸的刺痛感還未消散，唐三的太陽穴已被劇痛脹得幾乎要裂開。

修羅神格在識海深處翻涌，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往體外扯，每一絲神力的輸出都像在靈魂里刮下一層血肉。

他能聽見小舞的哭喊被耳鳴揉成模糊的碎片，戴沐白的呼喝混著石塊墜落的轟鳴，可這些都不如識海里那道幽藍節(jié)點中浮現(xiàn)的臉來得清晰。比比東的冷笑，瞳孔里跳動的紅光，與那些噬魂水晶里的邪祟如出一轍。

“做夢。“他咬碎后槽牙，血腥味在口中炸開。

神力輸出的閥門被他狠狠掰開，原本只是震顫的神格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嗡鳴，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開了一道細縫。

這痛比之前更烈，他眼前閃過星斗大森林的暴雨，閃過小舞獻祭時的血花，閃過每一次為守護重要的人咬碎牙硬扛的瞬間。“再撐半刻——“他在心里嘶吼，汗水順著下巴砸在石臺上，將青石板洇出深色的水痕。

“唐三！“林幽然的驚呼穿透耳鳴。

他余光瞥見那道白色身影撲過來，腰間的銀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那是靈界監(jiān)察使的法器。

她的指尖攥著一枚刻滿古篆的玉牌，玉身泛著溫潤的青白，在這滿是陰煞的石室里顯得格外醒目。“靈界封印符！“她喊著，手掌按上他額頭的瞬間，玉牌爆發(fā)出清光，像一盆冰水澆進他翻涌的識海。

修羅神格的震顫陡然一滯。

唐三抓住這空隙，神識如利劍般刺向那幽藍節(jié)點。

節(jié)點表面的符咒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泛著黑紫的核心，用無數(shù)怨靈的殘魂糅成的陣基。

他咬牙將最后一絲神力注入，節(jié)點突然迸發(fā)出刺目的白光，“咔嚓“聲中碎成星芒。

所有噬魂水晶同時爆成齏粉。

戴沐白護著小舞的手臂被碎片劃開一道血口，卻渾然不覺，只盯著中央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

小舞的指甲幾乎掐進他手背，眼淚混著灰塵在臉上沖出兩道白痕：“三哥！

三哥！“

唐三單膝跪在石臺上，胸口的修羅神印原本流轉(zhuǎn)的金紅光芒此刻黯淡如殘燭。

他能清晰感覺到神格表面那道裂紋在擴大，像蛛網(wǎng)般爬過靈魂最深處。

更讓他寒毛倒豎的是，裂紋里滲出的氣息。不是修羅神的肅殺，而是某種更陰詭、更古老的惡意，像腐爛的淤泥漫過心尖。

“你強行切斷了神格與陣法的聯(lián)系。“林幽然的聲音帶著顫抖，她蹲下來，指尖懸在唐三后頸的神印上方卻不敢觸碰，“現(xiàn)在神格不穩(wěn)......若再受沖擊......“

“至少阻止了他們的計劃。“唐三扯動嘴角，傷口裂開的痛反而讓他清醒些。

他撐著石臺想站起來，卻被小舞撲進懷里。

她的眼淚滾燙，滴在他頸側(cè)的傷口上，帶著咸澀的疼。“傻丫頭。“他輕聲說，手虛虛護在她后頸，不敢用力，怕自己渾身的血污蹭臟她。

“你知道嗎？“夜影的聲音突然響起。

這只通靈黑貓不知何時跳上他肩頭，尾巴掃過他手背，“剛才那一瞬間，我聞到了比羅剎更古老的臭味。“它瞇起綠寶石般的眼睛，“像腐爛的神格，裹著怨氣......比比東背后，怕不是只老鬼。“

唐三的手指在小舞背上頓住。

他想起之前在武魂殿密室找到的殘卷，那些被撕去的頁腳都蓋著同一個圖騰，鬼面獠牙，與此刻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如出一轍。“不管是誰。“他低頭吻了吻小舞發(fā)頂，聲音輕卻堅定，“我不會讓他們再傷害任何人。“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

一縷黑霧從裂縫中鉆出來，像活物般扭曲著凝聚成一張模糊的臉。

那臉沒有具體五官，卻能讓人清晰感知到它在笑，那種看透一切的、勝券在握的笑。“很好......“它的聲音像指甲刮過青銅，“你終于來了。“

眾人同時后退半步。

戴沐白擋在最前，魂力在掌心凝聚成白虎爪；林幽然摸向腰間的降魔杵，玉牌在她另一只手里重新泛起清光；小舞將唐三往身后拉了拉，兔耳因為警惕豎得筆直；夜影弓起背，喉嚨里發(fā)出低吼。

黑霧卻在這時突然潰散，像被風吹散的灰。

空氣中只余下濃重的腐葉味，和石室外越來越近的轟鳴，整座“葬魂堂“的地基都在崩塌，上方的巨石接二連三地墜落，砸在他們方才站立的位置，濺起漫天塵煙。

“走！“戴沐白吼了一聲，彎腰抄起林幽然的腰往肩上一扛。

小舞扶住唐三的胳膊，他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卻還是咬著牙說：“我能走。““閉嘴。“小舞抹了把臉，眼淚混著灰在臉上畫出新的痕跡，“再廢話我就用腰弓把你捆起來扛出去。“

他們跌跌撞撞沖向出口時，身后傳來轟然巨響。

唐三回頭瞥了一眼，葬魂堂的穹頂徹底塌陷，揚起的塵土里，他仿佛又看見那團黑霧的殘影，在塵埃中勾勒出半張笑臉。

“前面有座廢棄的土地廟。“林幽然咳著指向左側(cè)，“先去那里......處理傷口......“

夜風卷著塵土撲來，吹得小舞的發(fā)帶獵獵作響。

她扶著唐三的手緊了緊，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在下降。

遠處，武魂殿的方向亮起幾點火把，像擇人而噬的鬼火。

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