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桐握著手機坐在書桌旁，眉頭蹙起。屏幕的光透過眼鏡片，映得她的瞳孔微微發亮。

修長的雙腿交疊著，瑩白的雙足反反復復緊繃又放松。

【溫故知新】的消息欄依舊靜默，遲遲沒有回復。

短暫的安靜仿佛被無限拉長。雜亂的念頭如蚊蟲般，在她腦海中嗡嗡作響——

是我的注釋不夠清楚，讓他無法輕松看懂？

還是我說話不夠得體，惹得他不高興了？

……

不知不覺間，她的指尖落在了【溫故知新】的頭像上。

點開后，一行醒目的個性簽名映入眼簾——

“世界以痛吻你，你扇它巴掌啊?！?

沈疏桐忽然嘴角上揚，輕笑出聲。

然而笑聲未落，視線卻驟然變得模糊，熾熱的淚珠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滑落，洇濕了衣襟。

她輕輕抬起手。

這只手纖細修長，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青色的靜脈血管清晰可見。

多么脆弱的一只手。

若是真朝這個世界扇去，只怕最終支離破碎、血跡斑斑的，會是她自己吧……

這時手機響起。

【溫故知新】：太感謝了??！

【溫故知新】：你也太厲害了吧！你的解題思路，比教科書上的例題還清楚，感覺瞬間就開竅了！要不是你幫我，我估計這次作業真的要交不出來，直接掛科了！

…………

顧知新的目光重新落在游戲上。

既然游戲要求他刷戀人的好感度。

那么在桐桐幫助他之后，他自然得說一聲“謝謝”，順便再夸她幾句。

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不喜歡被夸夸吧？

就連笨笨的Siri，聽到一句“你真厲害”后，都會嬌羞地回一句：“謝謝，我還需要繼續努力！”

可他猛猛夸完桐桐后，瞥了一眼好感度——

竟然沒漲？

這游戲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隨即，他看見了桐桐的回復——

【桐桐】：沒有啦，你太抬舉我了~我只是隨便說了幾句，主要還是你自己悟性高呢！

“看來這是一個國產AI。”顧知新心里默默吐槽。

他的中學英語老師曾經說過，華國傳統文化講究謙遜。

因此在社交場合被人夸獎時，華國人往往會下意識否認，習慣性地說“過獎了”、“哪里哪里”、“還差得遠呢”。

但外國人卻不一樣。

他們會大方地表示感謝，坦然接受夸獎。

因此，英語老師特意囑咐學生們，在與外國人交流時，如果被夸，記得先說一句“Thanks”，千萬別脫口而出“No”。

顧知新思索片刻，繼續給桐桐發送消息：

“對了，我該如何稱呼你？”

【桐桐】：你應該是濱海市的大學生吧？

顧知新回復：“沒錯?！?

這破游戲居然知道我在濱海市，看來已經獲取了我的IP地址……嘖，當今的互聯網世界，真是毫無隱私可言啊。

【桐桐】：我以前也在濱海大學讀過書，要不你就叫我“學姐”吧！[斜眼笑]

【桐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桐桐竟然被設定成了濱海大學的畢業生？

破游戲為了提升玩家的代入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不過嘛……和同一所學校、比自己大六歲的大長腿漂亮學姐談戀愛，這劇情聽起來倒還挺帶感的。

不對！

他才不是在談戀愛！戀愛狗都不談！

他只是在用AI輔助學習！

顧知新一邊這樣告訴自己，一邊敲下回復：

“沒問題，學姐以后也可以叫我‘學弟’。”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現在他的作業難題已經解決，暫時沒有任何事情能再牽絆住桐桐。

等兩人的聊天結束后，她會不會繼續吞下安眠藥，執行自殺的計劃？

“我得想辦法再拖住她，”顧知新暗自盤算著，“我現在的積分還遠遠不夠三千，無法兌換‘許愿石’。

“萬一桐桐沒了，這游戲八成會逼我氪金，才肯讓我抽取下一個戀人?！?

他接著發消息：

“對了，學姐，明天你還有空嗎？我在機器學習上還有些知識點沒弄明白，不知道能不能向你請教？”

【桐桐】：當然可以！有什么不會的，盡管發給我就行[小黃臉開心]

【桐桐】：不過，我下班時間比較晚，可能要晚上十點以后才能回復你~

顧知新想了想，又問：“那后天呢？我不懂的東西有點多，恐怕一晚上搞不定。”

【桐桐】：沒問題～

顧知新：“那大后天呢？”

這一次，屏幕中遲遲沒有跳出桐桐的回復。

顧知新時不時看見“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出現又消失，消失又出現。

Q版小人抱著手機，眉頭緊皺，似乎在痛苦地糾結著什么。

看到她這么為難的樣子，顧知新心里一緊，生怕好感度變成負數，連忙打字：

“如果你實在太忙的話，那就算啦！這次學姐幫了我大忙，我已經很感激了！學姐早點休息，別太累了！”

【桐桐】：學弟也早點休息！拜拜，明天聊~[揮手]

這一次，桐桐的回復速度快得驚人。

那Q版小人起身伸懶腰的姿態，似乎透著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現在，我算是把桐桐自殺的時間延后了兩天?！?

在確認桐桐不會立即終結生命后，顧知新點開了積分商店，用50積分兌換了一瓶“專注藥水”。

那條備注——【玩家所購“物品”，將于一天內送達；玩家所購“技能”，將在購買后一小時內生效】——再次清晰映入他的眼簾。

雖然他覺得這大概率是忽悠人的。

但萬一呢？

萬一是真的呢？

……

顧知新和許多年輕人一樣，腦子里曾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中二幻想。

小時候，他曾幻想自己像蜘蛛俠一樣，某一天突然覺醒逆天的超能力。

平日里，他低調做人，不顯山不露水。

直到外星人入侵地球，他橫空出世，黑色披風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五色光芒在他的掌心綻放。

所有人——那些關系不睦的同學、批評過他的老師、總是愛指指點點的親戚——都會仰著頭，呆呆地望著他。

然而，隨著一天天長大成人，他既沒有等來超能力的覺醒，也沒有等來貓頭鷹送來的錄取通知書，更沒有等來戒指里的老爺爺。

曾經那些天馬行空的幻想，被現實一點點消磨殆盡。

他逐漸認清了事實：自己不過是個除了長得帥之外一無是處的凡夫俗子罷了。

但此時此刻。

一道幽藍色的微光，悄然映入他的眼中。

顧知新怔住了。

他的書桌上，在凌亂的書本文具間，赫然多出一只透明的瓶子。

瓶身修長光滑，仿佛水晶雕琢而成。瓶中的液體煥發著淡藍色的光輝，充滿科幻感，宛如一片小小的星云，被封存于方寸之間。

顧知新拿起瓶子，目光投向瓶身上貼著的標簽：

【專注藥水】

【效果：服用后，將持續 3小時進入心流狀態，期間專注力極限提升，思維高速運轉，記憶力大幅強化。】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瓶身，確認這不是夢。

他的人生，在平凡中度過了二十年。

直到這最失意的二十歲，天堂之門豁然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