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在我面前，說話還真是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顧知新喝了口可樂，笑著打趣：“所以你才躲到這兒吃兒童套餐，算是逃難來了？”

小魚用力點頭，把薯條咬得咔嚓作響。

顧知新頓了頓，語氣緩了幾分：“我理解你。

“說到底，對很多人來說，面子也許是最沒用的東西，卻也是最難放下的。

“我也不喜歡這樣，可在這世上與人相處，很多時候還是得強作歡笑，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哦？顧老師也有這種煩惱？”小魚一邊嚼著薯條，一邊眨了眨眼，露出一絲好奇的神情。

“比如，介紹我來給你當家教的，是濱海大學計算機學院的梁超英教授，”顧知新笑道，“他人挺和氣，對學生也很照顧。

“就是有個致命缺點——字丑，還不讓人說。

“他寫的公式我看得跟天書一樣，但又不敢吐槽，只能硬著頭皮說‘我太笨了’，然后請他從頭到尾再講一遍。”

“哈哈哈。”小魚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在顧知新看來，自己說的話并沒多好笑，可她偏偏笑得特別開心，仿佛笑點很低似的。

她笑起來的樣子，和桐桐截然不同。

桐桐總是捂著嘴，靦腆而克制。

而小魚則笑得肆無忌憚，旁若無人。

……等等，我干嘛拿一個人跟一個AI做對比？

“還有呢？”

小魚似乎很喜歡聽他說這些趣事。

她收斂了笑聲，在桌子底下用腳輕輕蹬了蹬他，催促他繼續講下去。

“再比如，我跟前女友在一起的時候，她特別喜歡問我——‘你覺得哪個女明星最漂亮？’”顧知新接著說，“表面上是在聊明星，實際上這是道送命題。

“如果我回答的不是——‘在我心里，全世界的女明星都沒你漂亮’，那我就死定了。”

小魚再次笑得前仰后合。

但片刻后，她眼睛一亮，猛地捕捉到顧知新話中的關鍵詞：

“等等，你有前女友？”

“嗯，最近剛分手。”

“她漂亮嗎？”

“還算……可愛吧，人也很上進。”

小魚嘴角微揚，眼睛彎成了月牙。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如果一個女孩子漂亮，你就夸她漂亮；不漂亮，就夸她可愛；不可愛，就夸她皮膚好；皮膚不好，就夸她氣質好；氣質也不好，那就夸她性格很特別。

“那顧老師，”她笑瞇瞇地又問，“你能說真心話嗎？你覺得最漂亮的女明星是誰？

“放心，這不是送命題。”

“這個嘛……”顧知新想了想，“實話說，我對明星有點臉盲。現在網紅臉太多，銀幕上的面孔我總是分不清，自然也說不上誰最好看。”

“真的？”

“真的。”

“那看在你說真心話的份上，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小魚身子前傾，壓低聲音，湊近顧知新說，“其實，我也是個明星，你信不信？”

“我信。”顧知新不假思索道。

“不怕我耍你？”

“以小魚的長相，要不是個大明星，那娛樂圈的星探都該去治眼睛了。”

“哈哈哈，顧老師真會說話。”小魚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她忽然站起身，朝顧知新伸出一只手：“你好，顧老師！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在下十八線網絡歌手，藝名——‘泡泡魚’。”

“原來你就是泡泡魚！”

顧知新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第一次見到小魚時，就覺得她的聲音莫名耳熟。

原來她就是最近爆火那首《偷偷喜歡你》的演唱者。

只是，他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

畢竟，誰能想到，自己正聽著歌聽得起勁，結果一低頭，歌手本人竟蹲在超市貨架后面逃課？

他配合著起身，準備和小魚握手，

卻忽然發現，她手里還拿著一根薯條，末端蘸著紅彤彤的番茄醬。

“等等，你手上——”

“——哈哈哈！”小魚笑得一臉壞笑，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抬手就把那根薯條塞進了他嘴里，“顧老師，張嘴，啊——”

顧知新猝不及防，只好無奈地把薯條吃下去，嘴角還沾上了一點番茄醬。

他拿起紙巾擦嘴，輕笑道：“小魚，你這是欺師滅祖啊！”

“啊？騎師蔑祖？我才沒有呢！顧老師，你不要憑空污我清白！”

小魚連連搖頭，眼神清澈無辜，腦后的高馬尾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可樂，清了清嗓子。

然后像是不經意地，輕輕哼起了歌：

“……

“是走廊風，偷看我的日記

“把心跳折成紙飛機

“當你說‘好巧’的瞬間里

“我早已排練過，九十九次相遇

“……

“你靠近時，世界忽然安靜

“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想把你寫進詩里，藏進旋律

“卻又怕你聽見了心里的秘密

“……”

這聲音，顧知新在耳機里聽過無數遍。

可如今聽到真人唱出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一般來說，網絡上的歌曲往往因為后期修音處理，聽起來會比現場更好聽——破音可以剪掉，跑調可以修正，唱功不足的地方也能靠技術彌補。

但小魚不同。

她的聲音干凈澄澈，音準穩定，氣息自如，情緒拿捏得恰到好處。

未經修飾的原聲，不僅不遜于錄音，反而更生動、更真切。

哪怕只是輕輕哼唱，像是微風不經意間拂過耳畔，也帶著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穿透力。

這不僅是天賦，更是長年累月練習的成果。

她就像童話里的美人魚，擁有天生為歌唱而生的嗓音，連海巫婆也會為之覬覦。

顧知新一時有些沉醉其中。

“怎么樣？”片刻后，小魚問道。

“好聽，感覺耳朵都要懷孕了。”顧知新笑著回答。

“我又不是在問你聲音，”小魚撇了撇嘴，“我是問你，這首歌的作曲作詞都是我，你覺得怎么樣？”

顧知新愣了一下，隨即說道：“那你可真厲害！現在流量小生當道，唱功好的都不多，更別提還能自己作詞作曲了。

“要是你正式出道，一定會大火，成為了不起的大明星！”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笑著打趣道：“要不你提前給我個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