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便殺兩人。
徐家青壯們眼底閃過些許懼意。
牛舟看著徐刻的背影,眸子里古井無波。
按理說就算是武夫,隨意殺人也有由頭,不過有他在,縱使有些麻煩,也可輕易平反。
“徐刻兄弟,有話好說,千萬別沖動。徐巖乃是武館弟子,肆意行兇,只會惹得武館不滿。”
劉村長如坐針氈,喊出這句話的時候,注意著牛舟的表情。
鄉鄰之間,最重要的就是威望,他作為黑山村村長,職責便是維護秩序。
讓徐刻隨意殺人,以后誰還把他當回事?若他連問都不敢問,以后他更沒有什么威信。
因此,便是他知道徐刻受黎家重視,他也要站出來。
“哦…武館弟子,為何會不滿?”
一直沉默的牛舟盯著劉村長,輕聲開口。
這一瞬間,劉村長只覺得自己難以呼吸,仿佛被一只猛虎盯上!
“你又是誰?站在背后指手畫腳。”徐海山道。
“我?”牛舟看著徐海山,眼里沒有任何情緒,冷冷道:“赤霞鎮,牛舟。”
“赤霞鎮的鎮長!”徐家的幾名青壯大驚。就連徐海山都感覺渾身發冷。
“徐刻竟能和這樣的大人物扯上關系?”
眾人將目光迅速停留在了牛舟身上。
赤霞鎮,相比于黑山村,更加富饒安全。黑山村的糧食,皮子,平日里做的木工活計,都會去赤霞鎮買賣。
冬秋之季,各種賦稅,也是由赤霞鎮派戶曹收繳,積年已久,威望常在人心。赤霞鎮鎮長,儼然便是眾多村民發自心底敬畏的存在。
劉村長變了臉色,臉色漲紅道:“牛大人…徐…徐刻當著您的面行兇殺人,不管怎么說,都是頗為不妥。”
他本想說罪大惡極,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頗為不妥。
“徐刻徐啟水,乃是瀚海城提舉司大人批定,經由本人審查,勘驗的赤霞鎮新任監鎮,稽查罪犯盜賊,維持法紀,本就是其職責,徐海山搶占其兄長后人家產,迫使其子女進入教坊司,正是大賊大盜。”
“新法之中,盜賊者,監鎮殺之,無過而有功。草民劉一手。你說…徐監鎮依法辦事,武館弟子為何會對他不滿?”牛舟聲音不大,卻讓劉村長瞪大雙眼,露出滿是驚愕的神色。
赤霞鎮監鎮。
“什么?”
話音落下。
劉村長失聲驚呼,眼睛瞪得老大,下巴都險些摔在地上。
牛舟看著他,他自知失言。只是目光還是轉移到了徐刻身上,眼睛都有些紅了。
劉村長身為黑山村村長,他知曉監鎮是什么地位。
赤霞鎮監鎮,是朝廷正統的九品官。作為村長,他屬于村官,雖然有不少好處。但的確不算是朝廷設下的官職,平日里有不少責任事務,卻沒有俸祿。
但赤霞鎮監鎮卻是真正的官,還是那種很特殊的官。
他聽人盤起過,監鎮屬于有權無責。
劉村長突破氣血境后,曾向往能混個‘監鎮’位子,最后不僅失敗了,還被人恥笑了一番。
他從中了解到。
目前赤霞鎮的幾個監鎮,都是年輕有潛力的武者,或者本身就是地位極為尊貴的黎家子弟。
劉村長突破氣血境,去瀚海城都能輕松混個巡檢之位,偏遠一些的港口碼頭內,把總也不是沒有機會,只是瀚海城高手如云,他沒什么背景,又懼怕危險才在黑山村當個山大王。
眼下,徐刻不過剛剛成為武夫,怎么就成為了赤霞鎮的監鎮?
黑山村的村民,也都緩過神來,所有人看向徐刻。
有愕然,震驚,羨慕,但最多的…還是嫉妒。
三年前就很少提及的徐刻,竟然真的習武有成,乃至成為了他們遙望不可及的人物。黑山村乃是窮山惡水,能上鎮子生活,是每個人心中的夢想與愿望!
如今的徐刻,恰恰就實現了這個愿望!
“徐監鎮”劉村長微微躬身,道:“既然是徐監鎮稽盜,那我自然不會偏袒。”
說著便看向呆愣迷茫著的徐海山,徐巖二人。
“你們這些不相干的人,都滾遠點。”劉村長冷聲呵斥道。持著刀威懾從四周不斷圍攏而來的村民。
“徐刻,你非得要逼死我嗎?”徐海山盯著徐刻道。
“對。”徐刻聲音很輕。
周圍一陣寂靜。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反駁。
所有人都默默的看著,之前徐家的青壯們,早先就放下了武器,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們看得出來,徐刻如今的權勢。劉村長都要屈服。而徐刻的殺心又非常重。
他們只能感嘆,之前風光無限的徐海山,徐巖,今日就要死了!
“當年我父親是怎么失蹤的?”徐刻詢問道。
“和我無關。”徐海山面色鐵青的看著徐刻,:“不過,徐刻你還真是有仇報仇,睚眥必報啊。”
“老夫不去監牢,被你折磨。”下一刻,徐海山掏出刀來,朝著自己兒子徐巖心口捅去。
徐巖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然而自己心口已經不斷噴出冒著熱氣的血液。
緊接著,徐海山死死的盯著徐刻。
“父親!哥哥!”十歲的徐石滿臉淚水,從屋內沖了出來,看著自己父親凄慘的樣子,焦急萬分。
“滾!趕緊給我滾出去!”徐海山臉色大變。
“把孩子拎走。”徐家老三開口道。
徐刻看了一眼自己的三叔,搖了搖頭。
牛舟則是輕聲詢問徐刻:“是否斬草除根?”
徐刻沒有猶豫,搖了搖頭:“徐石當時只有七歲。”
“徐監鎮仁慈。”
牛舟微微點頭,自己這位徐老弟,做事倒是點到為止。
徐海山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盯著徐刻,拿著刀,朝著自己脖子吻去。
鮮血迸濺而出,徐海山雙眼睜著很大,臨死時,都在一直注視著徐刻。
“其余的人,當初拿了我家東西的,自己去算,折算銀兩,送到我所在的赤霞鎮。”
徐刻對著眾人輕聲開口。
眾人心中一顫,慶幸的同時也滿是畏懼。曾經的小人物,如今只是輕聲細語,便如千鈞般沉重。
沒人敢貪圖這份銀子,只可能多送,不可能少送!
徐刻又向著牛舟行了一禮,道:“大人,我想在我老宅內安靜一下。”
牛舟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帶著手下人馬離開。
徐刻則進入了自家老宅,等到傍晚才離開。
……………………
夜。寂靜深沉。
徐老三坐在條桌前,正在喝著酒。
徐江山失蹤了,徐海山也死了,徐家族長,便輪到了他。
徐刻家里的東西,他沒拿。倒不是因為對徐刻有多少憐憫,而是因為徐刻的田宅,契約,全都被徐海山占了,其余的,他又看不上了而已。
“三叔。”稚嫩的徐石看向自家三叔。
徐老三抽了口焊煙,看向徐石:“石頭,我看你剛才想出去,是想去哪里?”
徐石看向徐老三,道:“三叔,我只是想去練武。”
徐老三看著自己的侄子徐石。
拋開瘦弱的身子,眉毛修長稠密,眸子白多黑少,眼神堅毅又鋒利,透露著一股狠勁兒。
“我再問你,你是想找徐刻報仇對不對。”徐老三問道。
“石頭不敢。”徐石眼神微微一顫,頭沉的很低。
“當年老二失蹤,只有我和老大知道原因,老二在山林中砍樹時,偶然撿到了一把劍,老二本想獻給李家路過的一位公子求個前程,但卻一去不回。”徐老三淡淡道:
“你想去找那位公子,讓李家知道,有一位天賦很高的少年仇恨李家。這是徐海山曾經說給你聽的,對不對?”
“三叔…我。”
徐老三掐住了徐石的脖頸,目光冷酷無情。
“不…,三叔,饒過我,饒過我。”徐石急切的跪下,幾乎喘不過氣,不斷蹬腿,痛苦的哭泣著。
徐老三不為所動。
等到徐石逐漸沒了氣息,徐老三才緩緩收手。
他微微搖頭。
徐石,徐海山目前唯一的兒子,對徐刻的仇恨太大。
他問過很多次了,雖然徐石一直否認,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徐石仇恨著徐刻!小小年紀,就懂得隱藏心思,這很好,但仇恨著徐刻,也會為他們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徐家,不想與徐刻為敵。
尤其是…如今的徐刻得到了黎家青睞,蒸蒸日上,正展現著自己潛力的情況下。
徐海山死后,他便是徐家族長,制定的計劃就是親近徐刻,并且彌補家族往日的過錯。
如今已經是監鎮的徐刻,與以往已經是大大的不同了。
為此,徐石就必須要犧牲,甚至徐石的犧牲,只是第一步。否則,只要徐石一直在,徐刻與徐家,便一直存在著巨大的間隙。
“我徐家,還是太脆弱了。”
在這個世界,弱小的家族若想活下去,便只能如此。
臨走出屋子,轉身的時候,徐老三眼睛一花。
院落之外的屋梁上,有一道模糊的人影。
“徐…徐刻!”
徐老三雙手冰涼,心臟狂跳不止,手里抱著‘徐石’的尸體掉落在了地上。
“三叔。”徐刻微微點頭:“講一講,我父親是被誰殺的吧。”
徐老三腿一軟,幾乎要化為一灘泥水,等到半晌才緩過神來,含含糊糊的吐出了一個名字。
“李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