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透。

姜晚穿著宗門統(tǒng)一發(fā)放的、同樣打著補丁的灰布短打，跟著一群睡眼惺忪、哈欠連天的外門弟子，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山門前那個所謂的“小廣場”——其實就是一片稍微平整點的泥巴地。

陳石頭舉著那個“辰光令”殘片，一臉嚴肅（困倦）地站在一個半人高的、刻著復雜符文的石墩子旁。

卯時初刻剛到，那黑色薄片果然嗡嗡震動起來，發(fā)出微弱的藍光。

“快快快！排隊打卡！晚一秒就扣錢！”陳石頭扯著嗓子喊。

弟子們頓時像被鞭子抽了一樣，爭先恐后地涌向石墩子，把手里的辰光令往符文上按。

一時間，“嘀嘀嘀”的微弱蜂鳴聲響成一片，伴隨著弟子們緊張的催促聲：

“前面的快點?。　?

“別擠！我的0.01靈石??！”

“完了完了！我辰光令好像卡住了！大師兄救命！”

姜晚排在隊伍末尾，看著眼前這雞飛狗跳、宛如早高峰擠地鐵的“修真界晨練打卡”現(xiàn)場，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被刷新了。

這哪里是修仙，這分明是社畜預備役集訓營。

好不容易輪到她，她學著前面人的樣子，把那塊屬于她的、同樣破舊的辰光令往石墩符文上一貼。

“嘀！”

一聲輕響，辰光令上閃過一個綠色的對勾符號（同樣是像素風），然后光芒熄滅。

【晨練打卡成功！獲得宗門貢獻點：1。當前靈石表情包余額：0.1（表情^_^）】

一行小字在辰光令表面一閃而過。

姜晚：“……”

行吧，至少打卡成功了。

晨練的內(nèi)容…更加一言難盡。

不是想象中的打坐吐納，也不是什么高深劍法，而是…集體做廣播體操。

還是那種動作極其不標準、弟子們敷衍了事、宛如喪尸出籠的版本。

姜晚混在隊伍里，有樣學樣地伸胳膊蹬腿，感覺自己像個提線木偶。

她一邊機械地做著動作，一邊在心里瘋狂吐槽：這青云宗，從上到下都透著一股濃濃的、隨時要散架的窮酸和荒誕。

“好了，晨練結束。”陳石頭如蒙大赦，收起辰光令，“今天的新人任務，姜晚，還有你們幾個新來的，去后山獸欄打掃，記住，離那些‘靈豬’遠點，尤其是發(fā)情期的公豬，被撞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

后山獸欄，靈豬，聽起來就不是什么好活。

姜晚領了一把豁了口的竹掃帚和一個破木桶，跟著幾個同樣愁眉苦臉的新人，走向后山一處用粗糙木柵欄圍起來的區(qū)域。

還沒靠近，一股濃烈的、混合著糞便、飼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騷臭味就撲面而來，熏得人直皺眉頭。

獸欄里，十幾頭體型堪比小牛犢、獠牙外露、渾身覆蓋著粗糙黑毛的“靈豬”正哼哼唧唧地拱著食槽。

看到有人靠近，幾頭體型格外壯碩的公豬抬起頭，小眼睛里閃爍著暴躁的紅光，鼻子里噴著粗氣，蹄子不安分地刨著地面。

“快…快點掃，掃完趕緊走?！币粋€新人弟子聲音都在發(fā)抖，顯然對這些“靈豬”心有余悸。

姜晚忍著惡臭，開始清掃地上的污穢。

她動作盡量放輕，不想驚動那些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家伙。

但怕什么來什么。

就在她清掃到一頭格外雄壯、渾身肌肉虬結、眼神格外兇悍的公豬附近時，那頭公豬突然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它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后蹄猛地蹬地，龐大的身軀如同失控的坦克，低著頭，亮著兩根寒光閃閃的獠牙，朝著離它最近的姜晚就狂暴地沖撞過來。

“小心！”

“快跑啊！”

旁邊的弟子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四散奔逃。

腥風撲面，那巨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姜晚。

她甚至能看清公豬獠牙上沾著的泥垢和那雙赤紅的、充滿暴戾的豬眼。

躲？狹窄的獸欄里，她根本無處可躲。

硬抗？以她這凡人之軀，怕是要被直接撞成肉餅。

千鈞一發(fā)之際，姜晚的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

廣場舞，系統(tǒng)，新手禮包。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昨晚綁定系統(tǒng)時那個新手禮包——【廣場舞BGM《最炫民族風》×1】

還有她前世在公園里看大爺大媽跳廣場舞時，那些看似簡單實則蘊含某種奇妙閃避規(guī)律的步法。

“系統(tǒng)，播放《最炫民族風》，最大音量，外放?！苯碓谛闹信?。

【指令確認。新手禮包‘廣場舞BGM《最炫民族風》’使用中…音量MAX…外放開啟…】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什么樣的節(jié)奏是最呀最搖擺！什么樣的歌聲才是最開懷！”

震耳欲聾、節(jié)奏感極強的音樂再次毫無征兆地炸響。

這一次，是在這狹窄、充滿異味和危險的獸欄里。

狂暴沖鋒的公豬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震得動作一滯。

赤紅的豬眼里閃過一絲茫然。

就是現(xiàn)在。

姜晚顧不上什么形象，也顧不上惡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她猛地扭腰、側(cè)身、墊步，身體下意識地做出了一個極其標準的廣場舞閃避動作——恰恰步接一個華麗的旋轉(zhuǎn)。

刷！

帶著腥臭味的獠牙幾乎是擦著她的腰側(cè)呼嘯而過，鋒利的尖端甚至劃破了她的粗布衣襟，險之又險。

公豬一擊不中，更加暴怒。

它甩著頭，發(fā)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后蹄猛蹬，調(diào)整方向，準備再次沖撞。

而姜晚，在躲過第一次致命攻擊后，身體仿佛被那激昂的音樂節(jié)奏激活了，她根本來不及思考，腳下踩著《最炫民族風》那魔性的鼓點，身體如同上了發(fā)條。

左滑步！右并步！十字步！旋轉(zhuǎn)！

她的動作起初還有些生澀僵硬，但在那狂暴公豬一次次兇悍沖撞的死亡威脅下，在求生本能的驅(qū)動下，竟越來越流暢，越來越…有模有樣。

她就像一個在刀尖上跳舞的精靈，在狹窄骯臟的獸欄里，在震耳欲聾的“神曲”伴奏下，用一套魔性的廣場舞步法，險象環(huán)生地躲避著一頭發(fā)狂巨獸的致命攻擊。

“臥槽？”

“這…這是什么身法？”

“好…好風騷的走位。”

躲在遠處柵欄外、嚇得腿軟的新人弟子們，目瞪口呆地看著獸欄里那詭異又震撼的一幕：

一個穿著灰布短打的瘦弱少女，在震天響的《最炫民族風》BGM中，踩著奇異的步伐，如同穿花蝴蝶般，在狂暴公豬的獠牙和沖撞間閃轉(zhuǎn)騰挪。

那畫面，充滿了極致的荒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魔性魅力！

更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激昂的、帶著強烈節(jié)奏感的音樂，似乎不僅僅影響了姜晚。

獸欄里其他原本躁動不安的靈豬，在聽到這魔性的旋律后，竟也漸漸安靜下來。

它們停下了拱食，抬起了頭，小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甚至是一絲…蠢蠢欲動。

當姜晚一個華麗的360度旋轉(zhuǎn)，再次躲開公豬的沖撞，音樂恰好進入高潮副歌部分時——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嘿！留下來！”

“哼唧！”

“嗷嗷！”

幾頭體型較小的母豬率先按捺不住，竟然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扭動著肥碩的身軀，開始原地蹦跶起來。

動作笨拙，但…竟然有那么點踩在鼓點上。

那頭狂暴的公豬，再次撲空后，喘著粗氣停下來。

它看看跳得正歡的母豬們，又看看踩著魔性步伐的姜晚，赤紅的眼睛里，暴戾竟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模仿的欲望。

“吼…”它低吼一聲，嘗試性地抬起一只前蹄，笨拙地…點了點地，又抬起后蹄…扭了扭屁股。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姜晚，驚掉下巴的目光注視下，這頭剛才還兇神惡煞、要把人撞死的巨獸，竟然…開始跟著音樂的節(jié)奏，一顛一顛地、極其不協(xié)調(diào)地…蹦起了迪……

一頭！兩頭！三頭！

整個獸欄的靈豬，無論公母，都像是被按下了某個奇怪的開關，徹底拋棄了兇性，沉浸在《最炫民族風》的魔性節(jié)奏里，開始集體…蹦迪。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且辣眼睛。

【制造大型群體性‘社死’名場面…】

【‘靈豬蹦迪’名場面震撼度評估：A級！】

【收獲社死能量：+300！】

【當前生命倒計時延長：30小時！】

【新手任務‘宗門初體驗’完成！獎勵：清潔符×1】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姜晚腦海中響起。

姜晚拄著掃帚，喘著粗氣，看著眼前這群瘋狂蹦跶的靈豬，再看看自己身上被豬牙劃破的衣襟，以及遠處柵欄外那一張張呆滯、驚恐又夾雜著一絲敬畏的臉…

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和…可能沾上的豬糞，嘴角抽搐著，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青云宗的日子…看來比她想象的還要“精彩”百倍。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聲音，在她身后不遠處響起：

“何人在此喧嘩，擾吾清修？”

姜晚猛地回頭。

只見獸欄入口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色道袍，身姿挺拔如竹，面容清俊，氣質(zhì)出塵，只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揮之不去的倦意，仿佛久病未愈。

他站在那里，仿佛與周圍這骯臟混亂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最吸引姜晚目光的，是他的袖口。

那青色的布料上，沾著幾點焦黑的、像是藥渣的痕跡。

一股極其熟悉、令人印象深刻的、霸道又詭異的味道，正從那幾點焦黑上幽幽散發(fā)出來…

榴蓮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