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著窗戶，但聲音不對——太規(guī)律了，像循環(huán)播放的音效。阮小棠盯著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突然發(fā)現(xiàn)它們形成了字母：HELP。

“不...“她后退幾步，撞翻了茶幾上的咖啡杯。杯子在空中翻轉(zhuǎn)，咖啡潑灑，卻在接觸地面前凝固了，棕色的液滴懸浮在半空，如同被按了暫停鍵。

手機在這時響起。屏幕上顯示“未知號碼“，但她知道是誰。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顫抖著，最終滑向綠色圖標。

“你看到了？“林修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比平時低沉。

“這是什么把戲？“阮小棠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你在我的公寓里裝了投影儀還是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翻到你昨天寫的第三章，第十七頁。“

電腦就在茶幾旁。阮小棠膝蓋發(fā)軟地挪過去，咖啡液滴仍然詭異地懸在她腳邊。文檔打開，找到指定位置：

“林修知道世界開始崩潰的第一個征兆總是雨水——它們會形成求救信號，然后是液體的凝固。這些都是系統(tǒng)超載的表現(xiàn)。“

她盯著這行字，喉嚨發(fā)緊。“我不記得寫過這個。“

“你當然不記得。“林修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后傳來。

阮小棠猛地轉(zhuǎn)身，手機掉在地上。林修就站在她的書房門口，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前臂上一串數(shù)字紋身：102117。她從未給他設(shè)計過這樣的細節(jié)。

“你怎么進來的？“她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指向他，刀尖顫抖。

“你寫了讓我進來。“林修舉起一本黑色筆記本，“在你二十二歲生日那天的日記里。“

“胡說！我從來不用紙質(zhì)日記！“

林修嘆了口氣，將筆記本翻到特定頁面扔給她。紙頁在空中散開，阮小棠條件反射地接住一頁——上面確實是她的筆跡，日期是四年前：

“今天又夢到那個有疤的男人。他說他叫林修，左眉上的疤是我小時候用鉛筆戳的。醒來后發(fā)現(xiàn)書桌上多了臺老式打字機，里面有張字條：'下次讓我進門。'“

記憶像被重錘擊中的玻璃般龜裂。阮小棠確實有過這樣的夢，但從未記錄下來。她翻到下一頁，更多陌生的記憶撲面而來：

“林修今天帶我去了一個不存在于地圖上的書店。他說這是我的潛意識創(chuàng)造的避難所。我們在心理學區(qū)接吻了，他的嘴唇有墨水味。“

“停下...“她將紙頁揉成一團扔向林修，“這些都是你偽造的！“

“檢查你的衣柜底層。“林修沒去撿紙團，“有一個藍色鞋盒。“

阮小棠沖向臥室，扯開衣柜門。在一堆舊衣服下面，確實有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天藍色鞋盒。掀開蓋子，里面裝滿各種票根：電影票、公園門票、火車票...最早的一張日期是2005年，電影院名稱是“夢境劇場“——這座城市根本沒有這家影院。

票根最上面是一張泛黃的照片：十歲左右的她站在圣誕樹前，身邊是父母，而角落里，一個模糊的白襯衫身影正在畫面邊緣淡出。那個側(cè)影的左眉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這不可能...“阮小棠的指尖劃過照片上父母微笑的臉。母親脖子上的珍珠項鏈，父親手表上的刮痕——細節(jié)完美吻合她記憶中的父母。但照片背景里的日歷顯示是2009年12月，而她的父母在2008年就...

“他們死于2008年11月23日。“林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雨天，貨車司機酒駕。你當時在同學家過夜，躲過一劫。“

“我知道他們怎么死的！“阮小棠將照片撕成兩半，“但這是假的！你偽造了這些！“

“為什么我會知道你母親怕雷聲？“林修輕聲問，“為什么我知道你父親總在口袋里放一顆薄荷糖？為什么我知道你七歲那年差點淹死在小區(qū)游泳池？這些我都沒寫進小說里。“

阮小棠的呼吸變得急促。那些都是只有她和父母知道的細節(jié)，從未告訴任何人。胸口像被無形的手攥住，她滑坐在地，撕碎的照片從指間飄落。

“你到底是什么？“她抬頭看向林修，淚水模糊了視線。

林修蹲下身與她平視：“我是你的第一個讀者，也是最后一個。“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上面漸漸浮現(xiàn)出文字——就像隱形墨水遇熱顯影：

“阮小棠的存在先于所有文本。“

“這是什么意思？“她盯著那些浮現(xiàn)又消失的字跡。

“意思是...“林修的手突然握成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我可能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作者'。“

窗外的雨停了。懸浮的咖啡滴突然墜落，在地板上濺開，形成一幅詭異的圖案：一個無限符號，中間被一道豎線穿透。

林修看到后臉色驟變：“糟了，他們發(fā)現(xiàn)了。“

“誰？“阮小棠抓緊了撕碎的照片。

沒等回答，公寓的燈光開始頻閃，墻壁滲出黑色粘稠物質(zhì)，像融化的油墨。空氣中彌漫著圖書館舊書的氣味，混合著某種電子設(shè)備過熱的金屬味。

“聽著，“林修抓住她的肩膀，聲音急迫，“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兩件事：第一，七歲那年游泳池不是意外；第二，找到《雨夜獨白》的真正結(jié)局！“

“什么真——“

一陣刺耳的電子噪音打斷了她。阮小棠捂住耳朵，看見林修的身體開始像素化，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他的嘴唇還在動，但她聽不見聲音。墻壁上的黑色物質(zhì)現(xiàn)在形成了清晰的單詞：

“重置倒計時：00:00:05“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秒，阮小棠看到林修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將右手放在左胸，然后指向她，就像某種儀式。接著世界碎裂成百萬個光點。

阮小棠在書桌前驚醒。電腦屏幕亮著，文檔顯示第三章第十七頁：

“林修知道世界開始崩潰的第一個征兆總是雨水——它們會形成求救信號，然后是液體的凝固。這些都是系統(tǒng)超載的表現(xiàn)。“

她盯著這行字，手指顫抖。窗外陽光明媚，沒有下雨的痕跡。咖啡杯好好地放在鼠標墊旁邊，一滴未灑。

手機震動。短信來自未知號碼：

“這次別寫讓我進門。——L“

阮小棠看向公寓門口——那里放著一臺老式打字機，鍵盤上放著一張字條：

“有些循環(huán)必須被打破。找到游泳池的記憶。“

她摸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有一個新鮮的“S“形傷疤，正滲出黑色的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