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二樓書屋。

門口的招牌已經從“歡迎光臨”變成了“暫停營業”。

——在之前的店員離職，而新的店員還未招，書屋里只剩下他這個店長的時間點，蘇衍向來就隨意一點。

陽光透過樹葉穿過玻璃，照在面前的實木桌子上。

陶瓷茶杯上的陽光隨著樹葉的晃動輕輕閃爍，同時，在蘇衍的視角下，那被少女扔下的諸多典籍之上，也微微閃著不同顏色的微光。

——「靈氣」

得益于赤璃小姐的“微末術法”，在觸碰這諸多典籍之后，蘇衍對于所謂「修行」的基本常識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不同顏色的微光，本質上是無屬性靈氣被這諸多典籍上的「知識」所吸引之后呈現出的不同屬性傾向。

很微弱，微弱到近乎不可觀察，可他卻是很輕松地便“看”見了。

“我果然不是最特殊的啊...”

蘇衍輕聲喃喃，語氣中沒多少失落，反而帶著些許如釋重負般的輕松。

破除虛妄，窺見真實，這是他自有意識之時便擁有的能力。

明明沒有學習過任何心理學相關的知識，但是他依舊能僅憑借本能輕而易舉的看穿別人的謊言；

明明沒學習過任何古董鑒定相關的知識，可是僅憑直覺，便能看出古董是上周的還是商周的；

更甚至，哪怕是面對一些不會做的題目，他也僅僅只需要集中注意力，也會自然而然的“看見”正確的答案。

一言以蔽之，大概便是——

「破妄洞虛」。

平靜的看著手機飛信界面那備注為「赤璃」的聯系人，蘇衍揉了揉眉心，莫名頭疼的閉上了雙眼。

如果他的天賦沒有出什么問題的話，那么名為赤璃的少女所說的話——除去最后那明顯因為某些顧慮而說出的傲嬌的話外，她說的...全都是真的。

“位列仙眾...締造秩序...”

蘇衍輕喃著，隨即卻是不自覺的輕笑，

“...這可真不像是我啊。”

短暫的思索了一會兒，蘇衍放下手機，取出了另外一部隨身手機。

滑動，解鎖，點開界面角落處那不起眼的飛信——這是蘇衍的第四個賬號。

展開的聯系人界面異常簡潔，只有一人。

斟酌幾秒后，手指輕觸，消息發送了。

【蘇衍】：「好消息，偶遇天降美少女，帶我踏入修行之路，讓我努力修行，未來拯救世界。」

垂眸，靜靜等待，不過幾息，消息回復。

【嘻嘻嘻】：「嗯嗯嗯？還有這好事兒，那還不快帶回家給我看看！」

【蘇衍】：「壞消息，是個傲嬌，說我是她的宿敵，已經跑了。」

【嘻嘻嘻】：「宿敵？會鬧出人命的那種？」

蘇衍：“……”

鬧出人命？

蘇衍微微沉默。

按照目前已知的情報，在未來，這位名為赤璃的少女，和他的關系似乎真的...有點近？

一兩秒的遲疑顯露出的微妙破綻被對面之人輕而易舉的捕捉，手機中，聊天界面內一條條消息刷屏般被接收，

「嗯？」

「等等...」

「你遲疑了？」

「我好奇了！」

「回家！」

「立刻給我回家！！」

「阿衍！！！」

正想回復的蘇衍手指停頓著半空，表情微微停滯，

好了，這下，是真出事了...

……

……

16：30，暴雨。

打著傘，蘇衍提著剛買來的食材緩緩走進自家小區。

細密的夏雨裹著潮濕的涼意漫過耳畔，蘇衍垂眸看著地面，鞋子踩過水洼的“啪嗒”聲與雨聲交織，隨著他的思緒自由發散。

《山海經·大荒北經》曾有記載，

「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

「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

翻譯的話，大致意思便是，「蚩尤起兵攻打黃帝，于是黃帝命令應龍在冀州的原野上迎擊。應龍積蓄水源備戰，蚩尤則請來風伯和雨師，刮起大風、降下暴雨。

「黃帝派下天女魃助戰，于是暴雨停止，最終殺死了蚩尤。可魃卻從此無法再回到天界，所居住的地方也不會下雨。」

雖說五月的錦城炎熱是常態，但是這幾天的溫度的確有點高的嚇人，或許...便有赤璃的幾分緣故。

而現在的暴雨，或許...便是赤璃已經離開錦城的象征？

對于這位“宿敵”的離開，蘇衍說不在意肯定是假的，雖說才認識一天，但是對方話語中習慣性顯露出的熟悉感屬實是讓他無法忽視。

在他「破妄洞虛」的視角之下，赤璃微妙的情緒變化被輕而易舉的捕捉，排除對方故意偽裝的可能性，這種感覺屬實很奇怪。

該如何形容呢...

就好像，并非是對方“重生”了，而是他“失憶”了。

“叮——”

到達對應樓層，蘇衍走出電梯，發散的思緒逐漸收斂。

片刻，他站在了1607的房門口。

深呼吸了口氣，蘇衍重新在腦海中預演著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情景

——這是蘇衍以書屋還有客人外加買菜為借口爭取來的大半時間中所做的事情。

天生擁有的「破妄洞虛」，讓他能如同開掛般輕而易舉的洞悉每個生靈的真實想法。

而以此作為底氣，蘇衍面對任何人都有充足的自信。

但很可惜，事有例外，面對某些人，他終究是難以應對。

就像是學生排隊輪流等待老師抽背，明明幾個小時之前已經把要背誦的課文背了下來，可真到了快要背的時候，卻依舊緊張。

深呼了口氣，蘇衍平復這種緊張的情緒，可下一刻，

“咔嚓——”

1607的房門從內部被拉開，

伴隨著齒輪的轉動聲，房門后先行探出的，是半個輪椅的黑色金屬框架，而輪椅上，則是一個看上去比蘇衍大上一些的女孩，

一身簡單的粉色居家睡衣，雙腿上覆蓋著一張帶有各種卡通圖案的白色毛毯，

單手撐著輪椅扶手，女孩雙眸明亮，帶著盈盈笑意，語氣揶揄：

“怎么？門口傻站著這么久，難不成...還在想著那位美少女？”

門口，蘇衍沉默些許，不自覺的偏過頭，躲開了女孩的視線。

好一會兒，他才嘆了口氣，帶著莫名的心虛，小聲的開口道：

“林兮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