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山腳下涌情思
- 天涯醉引:銀梭織就古今緣
- 鶴都鵬翔
- 2100字
- 2025-06-24 14:02:05
夏夜的青山村仿佛浸在一壇陳年佳釀里,濃稠的酒香裹著蟬鳴,在老槐樹的枝椏間緩緩流淌。
老井邊的螢火蟲提著綠瑩瑩的燈籠,穿梭在沾滿夜露的酒曲花叢間,明明滅滅的微光,恰似少女們藏在心底的心事。
林婉晴跪坐在井沿的青石板上,搗酒曲的木杵懸在半空,早沒了動作。
水面倒映著她鬢邊的木樨花,也映出不遠處晾曬的銀鎖紋陶罐——那是她偷偷模仿阿果釀酒時用的器具。
自從那日撞見阿支扛著火銃教孩童們識字,他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的結實小臂,還有笑起來時眼尾的褶子,就像酒曲里摻進的野蜂蜜,黏得她整顆心都發顫。
此刻夜風掠過她汗濕的后頸,帶著一絲涼意,卻壓不住臉頰上滾燙的溫度。
“婉晴姐,又在偷偷想心事?”阿果的聲音像露珠墜入深潭,驚得少女猛然回頭,木杵“咚”地砸在陶罐上。
月光清輝下,阿果瞧見木杵上還沾著半朵沒搗碎的酒曲花,花瓣被碾出的汁液泛著淡紫色,倒像是婉晴耳尖的顏色。
“沒、沒什么!”婉晴慌忙將陶罐倒扣在石臺上,卻因動作太急碰倒了旁邊的酒壇。
阿果眼疾手快扶住壇子,指尖觸到壇口殘留的淡淡藍光——那是用銀鎖封存酒香時留下的痕跡。
她忽而想起這些日子,總見婉晴在釀酒時偷偷打量銀鎖的模樣,少女的心思頓時明朗。
阿果抿著唇笑起來,伸手輕輕戳了戳婉晴發燙的臉頰:“是不是惦記著那個總把火銃擦得锃亮的人?”
婉晴的木杵當啷掉在地上,濺起的酒曲粉撲簌簌落在她繡著酒曲花的裙擺上。
她盯著阿果腰間泛著微光的銀鎖,咬著嘴唇憋了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阿果姐,你說...像我這樣只會釀酒的姑娘,阿支哥會...”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阿支爽朗的吆喝聲:“劉師傅!新打的犁頭別忘了刻上酒紋!”婉晴像是被燙著了一般,猛地站起身,裙擺掃落半筐酒曲花。
她不敢再看阿果了然的眼神,提著裙角慌慌張張往祠堂方向跑去,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在石板路上搖晃成破碎的心事。
阿果望著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晚風送來釀酒坊飄來的甜香,混著溫泉蒸騰的霧氣,她這才想起該去沐浴。
后山的溫泉池是天然的沐浴活水,每日戌時后,村里的婦女們便會提著銀鎖紋木桶來此。
阿果解開衣襟時,忽然聽見溫泉池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慌忙躲進蒸騰的水霧里,心跳如擂鼓。
“阿果!新改良的蒸餾...”沈硯抱著一摞樹皮紙闖了過來,話音戛然而止。
水霧朦朧間,他瞥見池邊阿果未及收起的銀鎖,藍光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倒映在水面上,也映出她沾著水珠的發梢。
兩人都僵在原地,空氣仿佛凝結成琥珀,只有夜風卷起一張寫滿釀酒公式的圖紙,啪嗒掉進溫泉池,濺起的水花驚醒了這場意外。
“對、對不起!”沈硯慌亂轉身,卻不小心撞翻了池邊的木桶。水潑在青石上的聲音混著他急促的呼吸,阿果抓起衣物裹在身上,心跳快得像酒壇里瘋狂發酵的氣泡。
她望著沈硯落荒而逃的背影,想起白日里他教孩童認字時,握著毛筆的手指修長而溫柔,耳尖不由得發燙。
溫泉水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將她緋紅的臉頰藏進一片氤氳里,可那抹紅暈,卻怎么也散不去。
第二日清晨,釀酒坊里飄出的酒香比往日更濃,仿佛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林婉晴特意起了個大早,將新釀的酒搬到阿支必經的曬場。
她守在酒壇旁,望著遠處的山道,數著螞蟻爬上酒壇的紋路,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
“阿支哥,嘗嘗我...我改良的酒頭。”她紅著臉遞上酒碗,指尖微微顫抖。
阿支仰頭飲盡,抹了把嘴哈哈大笑:“夠烈!比我改良的火銃還帶勁!”
少女望著他喉結滾動的模樣,心里泛起絲絲甜意,剛要開口,卻見阿果和沈硯并肩走來。
兩人目光相撞又迅速錯開,連腳步都變得不自然,倒像是偷喝了頭茬酒的醉漢。
這日午后,阿果正在教新村民辨認酒曲草,忽聽村頭傳來喧鬧聲。原來是鄰縣來了戲班子,說是要唱一出新編的《青山三俠傳》。
夜幕降臨時,祠堂前的空地上擠滿了人,燈籠火把將老槐樹照得如同白晝。
阿果被婦女們推搡著坐在前排,繡著酒紋的裙擺剛沾到板凳,就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回頭,正撞見沈硯局促的目光,他默默挪到她身后,刻意保持著半臂距離,卻又時不時低頭整理懷中的樹皮紙,像是在掩飾什么。
戲臺上,旦角扮的“阿果俠女”揮動著道具銀鎖,唱道:“老井鎖靈氣,一曲醉乾坤。”
臺下哄笑聲中,阿果偷偷回頭,正巧對上沈硯含笑的目光。四目相對的瞬間,周圍的喧鬧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兩人同時別開臉,耳尖通紅,卻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林婉晴攥緊了手中的酒帕——她眼睜睜看著阿支擠過人群,將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塞進了阿果懷里。
散場后,月光給青山村披上一層薄紗。
林婉晴獨自走到老槐樹下,望著樹上祈福的紅綢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她想起阿果說過的話:“釀酒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感情也是這般。”
少女取下腕間的銀鈴鐺,悄悄系在阿支常放火銃的木架上。鈴鐺輕響,驚飛幾只夜鳥,撲棱棱的翅膀聲驚碎了滿地月光,卻驚醒不了樹下那個懷揣心事的人。
而此時的阿果又站在溫泉池邊,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發呆。白日里沈硯慌亂道歉的模樣,還有阿支塞來栗子時掌心的溫度,像兩股纏繞的絲線,在她心里攪成一團亂麻。
銀鎖突然發出細微的嗡鳴,藍光掠過水面,將她的倒影暈染成一片朦朧。池邊的酒曲花在夜風中輕輕搖晃,送來陣陣甜香,恰似這悄然發酵的情愫,在青山村的月光下,釀出了最甜也最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