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兩道流光盤旋降落在云安城外僻靜處，正是墨鈞與顧靈語。

墨鈞神色凝重，方才見龍山所遇那具被詭異黑氣侵蝕的獵戶，以及殘存的附靈訣氣息和血跡，無不昭示著云正心遭遇了遠超預想的兇險。

那黑氣陰邪詭譎，與霜霧谷伏擊時郭瑜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卻又似乎更深沉、更具侵蝕性，竟與藏經閣典籍中記載的禁忌妖獸“毀蜃”有所關聯。

只可惜當日他并不能預料到會有今日之事，因此隨意掃了一眼之后，便沒再看后續，之后回到萬法峰，定要仔細研讀一番。

顧靈語的面容在月光下更顯清冷，但經歷祭奠兄長與墨鈞的坦白之后，她的心境似乎經歷了一番洗禮，再加上先前在見龍山的事情，更讓她隱隱有一種預感，作為萬法峰的弟子，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便要面臨異常殘酷的一場浩劫。

“此事需得稟告萬長老。”

她語氣略顯沉重地說道、

“師姐所言極是。”墨鈞點頭，隨后又道，“不過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確保招新順利進行，莫要因此再生枝節。”

他心中隱隱感到，也許這次的招新，并不會平靜！

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之色，當下也是不再耽擱，借著《藏形匿息》的掩護，悄無聲息地回到落云別苑的閣樓之中，休整了一晚。

這一晚，墨鈞并沒有休息，而是繼續研讀林碩給他的那份記錄了他畢生所學的陣法手札。

一夜的時間，也在他埋頭苦讀中，悄然流逝。

天色微明，落云別苑外的氣氛已截然不同。

湖心島外，再度排起長隊，周圍人聲鼎沸，喧囂中透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與緊張。

前來報名的少年少女們在落云宗外門執事及弟子的引導下排起長龍，一張張面孔或忐忑、或期盼、或故作鎮定，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新鮮血液注入帶來的勃勃生氣。

作為內門弟子的墨鈞和顧靈語，今日的職責，只是走個過場，撐一撐場面。

實際上，這次來的大部分內門弟子，也都是這般，長相出眾，氣質脫俗，再加上修煉有所成之后的那股飄渺仙氣，從氣勢上，就足以讓凡夫俗子們憧憬萬分。

當然，如果有需要的話，安保工作自然也是內門弟子們出手。

至于外門弟子，修煉的功法一般，身份也不比內門弟子，即便是實力更甚一籌的，見了內門弟子也要稱一聲師兄，出來招新，也當然是他們干苦力。

墨鈞與顧靈語今日特地換上了嶄新的萬法峰內門弟子服飾，顧靈語氣質清冷疏離，宛如寒玉，墨鈞則氣息內斂，目光沉穩，在其他幾峰那氣息外放，營造出一種仙家氣勢的內門弟子中，倒是有些清新脫俗，深藏不露之感。

很快，隨著第一個少年踏入院落之中，靈根測試，開始了！

流程還是墨鈞熟悉的登記個人信息之后，用石碑測靈根的老一套流程，他有些興致缺缺。

去年此時，他也曾是那凡俗中的一員，擠在喧囂中，滿心都是對仙途的向往。

如今角色轉換，短短一年，物是人非，心境已是天壤之別。

他不禁回想起一年前站在問心臺上，云正心爽朗的笑容，葉湘怡明媚的招呼……一股冰冷的銳氣自心頭生起，驅散了那瞬間的唏噓。

寒水靈力自行運轉，將多余的情緒凍結。

既然沒別的事，他正好觀察一下，這人群中，是否有那詭異黑氣潛藏的痕跡。

目光如不經意間，悄然掠過一張張年輕的面孔，神識也在極其隱蔽地緩緩鋪開，感知著人群中可能存在的異常靈力波動或那熟悉的陰冷氣息。

一個時辰之后，墨鈞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剛要松一口氣，倏然，視線捕捉到不遠處人群邊緣一個清瘦的背影。

那人似乎感受到窺視，猛地轉過頭來——竟是一雙極其渾濁、仿佛蒙著一層厚翳的瞳孔！

那雙眼直直地對上墨鈞的目光，墨鈞心頭猛地一跳，一股極其微弱的、令人厭惡的粘滯感突兀地纏繞上來，如同毒蛇的窺視，雖淡，卻帶著深入骨髓的陰寒惡意！

雖然遠不如下山時遭遇的那道目光和見龍山被黑氣污染的獵戶濃郁，但本質何其相似！

“師弟？”顧靈語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詢問傳來。她雖未刻意感知，但墨鈞瞬間氣息的凝滯，沒能逃過她的感應。

墨鈞猛地回神，那渾濁雙眼的主人卻已低頭，如同尋常怯懦少年般，很快便融入人流，消失在視線盡頭，仿佛剛才那一瞬的詭異接觸只是幻覺。

“沒什么，師姐。”

墨鈞搖頭，壓下心頭的驚疑，面上恢復平靜，但那道渾濁的目光卻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中。

絕對不可能是錯覺，那人，有問題！

墨鈞的目光變得愈發幽深銳利，如同浸入寒潭的劍鋒，悄然掃視著每一個可疑的身影。

葉湘怡倒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此刻倒是主動帶著一名上品三靈根的新弟子走向后院，路過墨鈞面前的時候，她明媚的笑容一如既往，但目光流轉間，帶著幾分詢問看向墨鈞。

墨鈞微微點頭，又輕輕搖了一下頭，眼神中傳遞著“稍后詳談”與“小心戒備”的信息。

葉湘怡心領神會，笑容不變，帶著身后的弟子離去。

晨光已然徹底驅散夜幕，別苑在霞光映照下，倒是有種堂皇正氣的氣機流轉而出。

為期一個月的宗門選拔，就在這看似尋常的熱鬧下，悄然拉開了帷幕。

然而墨鈞心中清楚，一股無形的暗涌，已然在暗中，悄然匯聚。

他握緊了手中的歸一劍。

風起于青萍之末，平靜的表象下，危機從未遠離。

他似乎有些明白，宗門招新，或許不僅是吸納新鮮血液，更是尋找線索和揭開陰謀一角的一種謀劃。

只是...每年都招新的話，總感覺宗門應該放不下這許多人才對，但目前看來，宗門似乎不光放得下，甚至還有些缺人？

真是...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