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疲憊滄桑的聲音，從大堂傳來。

黎寒徹趕緊從里屋鉆出來。

父親還是那個父親，壯碩卻虛弱，滿臉的勞累與憂愁。

“我的天吶，你的父親怎么看起來快虛脫了？”江渡悄聲問道。

“他很喜歡強迫自己加班，可能又累到了吧……”黎寒徹咬著牙悄聲說道。

黎寒徹的父親黎若淵是一家著名企業的高管，他支撐著家里全部的支出，再加上強烈的事業狂屬性，導致他總是在外奔波、忙碌不已。

“你們老媽還沒回來嗎？”

“嗯，還沒有?！苯憬憬舆^父親的公文包，扶其至一旁的沙發上。

“哎……你們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不過還不餓，早飯吃的很晚。”黎寒徹搶先回答道。

“那正好，我們出去吃吧。”父親邊說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沒事的，我們不要緊，您倒是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姐姐關切地詢問道。

“我好著呢！”父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走吧，上車。”他都是開著公司的公車上下班的，公司也準許了他可以開回家。

幾人驅車來到黎寒徹一家常去聚餐的日料館。

“喲，老黎來了，請坐請坐，吃點啥？”日料店的老板已經認得他們了，熱情地跑過來招待。

“我要一碗烏冬咖喱面，還有壽司組，再加額外的味增湯……”父親熟練地點餐，還是老配置，“給，你們看吃點啥?！?

兩人尚且不餓，于是只點了些甜品和壽司。

由于時候尚早，菜品馬上上來了，父親慢悠悠地吃起來。

吃的差不多時，父親終于問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寒徹吶，你和媽媽這次鬧得挺兇啊……”

黎寒徹心頭一緊。

“要被秋后算賬了！”江渡不免替黎寒徹擔心起來。

“能跟老爸講講嗎？你媽的一面之詞，不可輕信吶。”

姐姐抓住了弟弟的手，撫摸著輕聲鼓勵道：“沒事的，說吧，他又不是八婆?！?

江渡也俯過身來，輕聲說道：“好好回答吧，你只要記住你沒錯就行了。”

黎寒徹倒也不懼，他拾起了在警察局得到的決心。

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事情的經過，至于江渡帶他去找程燼的那段，他謊稱自己心情不好，不想回家，并把自己自殺的經歷融了進去。

父親安靜地聽完了全程，像塊老榆木一樣伏在墻上靜靜地聽著。

黎寒徹用血淚控訴了他的辛酸史，其氣勢之堅毅，姐姐愈發覺得黎寒徹徹底變了個人了。

父親顫抖著聽完了，他扶住自己的眼鏡。

“我知道了……”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擠出這句話。

“唉，又是這樣……”父親又忽然嘆息起來，一臉的沮喪。

他隨后把腦袋垂了下去，暗自嘆息，嘰里咕嚕地自言自語，弄得兩人有些慌張。

過了很久，他終于把頭抬起來了。

“寒徹，是爸對不起你……”他這位堅強的中年男人，這會兒似乎要哭出來了。

姐姐馬上坐到了父親的旁邊，輕輕地摟住了他的肩。

“我就知道會這樣……唉……對不起，對不起……”他的聲音徹底化為了哭腔。

“父親，您沒事吧？”黎寒徹也被父親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了，江渡也不例外。

“對不起，我只是……讓我稍微緩一下就好了……”姐姐抽了幾張紙巾遞給父親，父親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自己的淚水。

“我實在是對不起你們兩個……”他帶著哭腔懺悔道，仿佛見到了天主。

“爸……”姐姐也被感染了，眼睛泛起了淚花。

“唉，我這……我得告訴你們真相……我實在是對不起你們……”父親奮力地擤了一把鼻涕，摘下了眼鏡。

“你媽媽和我是相親認識的，當時我光看他長得好看，又精明能干，家底還很豐富，就同意了這門親事，雙方的父母也很滿意，我們很快就結婚了。

本來一切都好，直到我們有了孩子，也就是你姐姐。她不知怎的，非要鑒定性別，鬧著說，如果是女兒就要打掉……”

姐姐被牽起了舊傷，倚靠在了父親的肩上，捂住了臉。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他的精明能干是裝的，她本質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封建腦袋……

在我的再三勸說下，你姐姐才生了下來，不過勸她把你姐姐留下，又勸了半天……

那個時候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過世了……便也只有我才能攔得住她……

你姐姐小時候那個難啊，你母親對她極盡刻薄，老是纏著我再生個兒子。你姐姐的名字就是取來……希望下一胎是個兒子的……

我又怕離婚，姐姐跟著我沒地方住，又沒有人陪伴，就只好一直跟你媽混著，好歹有個大房子。

我們后來又溝通了很多次，但她始終不肯服軟……直到后面你生下來，她才和善些……但你母親本來就重男輕女，望子成龍之心已經不可抑制，這又苦了你……”

“父親，對不起你們吶……”

黎寒徹看見自己堅強的父親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哭泣，心中五味雜陳。就連活潑的江渡也乖乖地坐了下來，低著頭傾聽著這一切。

父親再度抬起頭，開始講述姐姐的故事：

“我忙，但我那段時間每天都會抽空回來陪陪姐姐……周末的時候也會帶她去玩。可是隨著我的職介越來越大，陪伴他的時間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少……

母親完全不管她，她也就無法無天了。從小學到初中關于你姐姐的告狀，源源不斷，但每次你母親去處理的時候都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你知道的，姐姐后來上了職高，就更加無法無天了……

她畢業后也沒找到工作，就一直呆在家里，母親雖然不管她，但基本的起居還是會安排的……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完全把重心放在你身上了……”

“好在在我的不斷勸說下，姐姐也開始做些嘗試，她最后在網絡這條路上闖出一條路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很欣慰……”

“等你……等你上大學了，我就離婚！咱們三個好好過日子！”

“嗯！”姐姐哭著附和道。

“嗯……”黎寒徹也點頭示意。

縱然三人還并不知道，那個日子將會隨著一個驚天秘密的披露，而提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