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都督抱著青磚、舉著手機，喊著“點磚殺敵”一頭扎進云霧的背影，悲壯得像去炸碉堡——如果忽略他手里那塊瘋狂震動的“神磚”和手機里噴涌的“哈哈哈”彈幕的話。
指腹下，周瑜鑰匙碎片的灼熱感突突直跳，如同裝了導航，堅定不移地指向周瑜消失的方向。方向明確，但前路……嗯，畫風有點清奇。
“嘎？（追？）”東林寺白十三歪著腦袋，暗金翅膀的光暈在雪光下流轉，豆眼里充滿對未知（網癮都督）的敬畏。
“追！”我一咬牙，拽起還在研究周瑜那副厚底墨鏡（戴上后世界一片馬賽克）的小吳，“再不追，都督真拿板磚把‘臥龍先生’拍死了，咱們上哪找鑰匙去？”
藤籃里的青磚精意念立刻亢奮響應：「拍死他！拍死那個姓諸葛的！老子親自拍！保證一磚一個坑！」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追著周瑜消失的方向沖進云霧。霧氣濕冷粘稠，能見度不足五米，只有指腹的灼熱感和前方隱約傳來的、周瑜氣急敗壞的吼聲（夾雜著青磚精“加錢！出場費！”的意念）充當路標：
“諸葛村夫！有膽別跑！看本督神磚破陣！”
“嘎嘎！（左邊！右邊！哎喲他閃現了！）”（白十三意念翻譯：都督操作失誤）
“放屁！本督這是誘敵深入！……磚！給老子震他！震他屏幕！”
「震個屁！老子沒電了！快！打賞！火箭充電！」（青磚精）
“火箭？！本督哪來的……家人們！禮物刷起來！給神磚充電！破陣就在此刻！”
手機外放里瞬間爆出密集的禮物音效和“哈哈哈”彈幕。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感覺腦仁嗡嗡的，不是在追蹤歷史名將，是在圍觀一場大型沉浸式網絡乞丐現場。
云霧漸散，前方景象豁然開朗——然后我的下巴差點砸在雪地里。
山坳盡頭，背靠著一片覆蓋著厚厚冰掛的峭壁，矗立著一棟……極其詭異的建筑。
主體是銹跡斑斑、如同廢棄集裝箱拼湊而成的巨大鐵皮盒子，表面布滿了粗大的、不斷滴著冷凝水的金屬管道，發出低沉的嗡鳴。但最扎眼的，是覆蓋了整個建筑表面的、如同生物組織般蠕動著的巨大霓虹燈招牌！
招牌由無數扭曲的、散發著幽藍和慘綠光芒的燈管構成，拼出幾個張牙舞爪的大字：
「龍宮電競館·鄱陽湖旗艦店」
招牌下方，還有一行不斷閃爍變幻的、帶著濃濃山寨風的小字：
“包間特惠！水產八折！WIFI賊快！赑屃幼崽代練中！五殺送鄱陽湖銀魚干！”
水產？代練？赑屃幼崽？這都什么魔鬼組合！
更詭異的是建筑入口。兩扇巨大的、由厚重防彈玻璃和銹蝕鋼筋焊接而成的大門敞開著，門口杵著兩尊……穿著保安制服、手里拎著高壓水槍的巨型龍蝦雕像！雕像的蝦眼是不斷旋轉的紅色射燈，蝦鉗上還掛著塊牌子：「掃碼入場，喧嘩者滋水」。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劣質機油、廉價香精、濃重魚腥味和……某種類似苔蘚水缸的濕冷氣息，如同生化武器般從大門內洶涌而出。
周瑜那悲壯的“點磚殺敵”背影，此刻正停在這魔窟般的電競館門口。他背對著我們，一手死死攥著還在震動的青磚（意念咆哮：「老子要充電！要打賞！」），一手高舉著直播手機，似乎在和門口的龍蝦保安交涉。
“本督要包間！最好的！帶……帶神磚充電座的！”周瑜的聲音透過手機外放傳來，努力維持著都督威嚴，但尾音有點發飄。
龍蝦保安（其中一個）的蝦鉗動了動，指向旁邊墻上一個巨大的二維碼，發出機械合成音：“掃碼支付。押金五百，包間費每小時五十，神磚……呃，特殊外設充電座另收一百。水產套餐有銀魚干、醉蝦、冰鎮……喂！那邊幾個！掃碼了嗎就瞎看！”
龍蝦保安的紅色射燈眼猛地轉向剛摸到門口的我們。
小吳戴著周瑜的墨鏡，世界一片模糊，還在摸索：“碼？什么碼？我眼鏡壞了……”
白十三好奇地用暗金爪尖戳了戳龍蝦雕像的蝦鉗，雕像猛地一縮，高壓水槍的槍口瞬間對準了它！
懷里的菊精們被這詭異的環境和濃重的魚腥氣嚇到，光暈亂顫，拼命往我衣袋深處縮。
“掃！馬上掃！”我趕緊掏出手機（電量告急），對著那巨大的二維碼一頓猛戳。屏幕跳出支付界面：「龍宮水產連鎖·電競事業部」。頭像是個猙獰的龍頭LOGO。
肉痛地付了錢（包括小吳和白十三的“入場費”和“寵物清潔押金”），我們才被龍蝦保安“放”進了這座魔窟。
門內，是另一個世界。
光線昏暗，空氣污濁。震耳欲聾的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游戲音效、玩家嘶吼（“奶媽加血啊！”、“打野你瞎啊！”）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水生動物叫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腦殼炸裂的噪音交響樂！
大廳里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電腦桌。電腦配置看起來倒是不錯，機箱閃爍著RGB跑馬燈，但機箱外殼……全他媽是透明的有機玻璃魚缸！里面游動著各種發光的水生生物！發藍光的燈籠魚當電源指示燈，吐泡泡的河豚當CPU散熱風扇（？），幾條帶電鰻在數據線接口附近逡巡，電流時不時噼啪作響……
玩家們戴著油膩的耳機，沉浸在各自的“戰場”，對周圍環境渾然不覺。他們手邊的“飲料”更是五花八門：有直接抱著桶裝“鄱陽湖深層富氧水”猛灌的；有吸管插在活蹦亂跳的醉蝦碗里嘬汁兒的；還有個小胖子，面前放著一大盤還在蠕動的、澆著芥末醬油的……生腌水猴子觸須？！
“嘔……”小吳摘下墨鏡，看清環境后，臉色發青，差點把剛咽下去的雪吐出來。
“嘎！”白十三嫌棄地用翅膀捂住鼻子（如果鶴有鼻子的話）。
周瑜沒在大廳停留。他目標明確，抱著青磚，舉著直播手機，在彌漫著魚腥味和汗臭的狹窄通道里穿行，嘴里還在吼：“諸葛村夫！開房間！父子局！敢不敢？本督這次帶神磚了！”
手機里傳來一個慢悠悠的、帶著明顯電子合成痕跡的男聲（「臥龍先生」開了變聲器？）：“呵呵，小霸王，老夫等你多時了。‘東風破’包間，密碼：草船借箭。”
周瑜立刻沖向一個掛著「東風破」牌子的包間門，掃碼，推門而入。
我們趕緊跟上。
“東風破”包間比大廳更“豪華”。空間不大，墻壁是凹凸不平的、模仿礁石的材質，還掛著漁網和發光的塑料珊瑚。正中央擺著兩臺頂配曲面屏電腦，機箱是更大的魚缸，里面游著兩條慢悠悠的、散發微弱藍光的……小赑屃？！龜殼只有巴掌大，蔫頭耷腦，爪子上還套著微型感應器，連接著電腦主機。
周瑜已經一屁股坐在其中一臺電腦前，把還在震動的青磚（意念：「快！上號！老子BUFF已就緒！」）小心翼翼地放在鍵盤旁邊一個特制的、帶USB接口的“供奉臺”上（臺子還印著龍宮LOGO）。他手忙腳亂地戴上耳機，登陸游戲。
對面位置空著，顯然“臥龍先生”還沒上線。
“家人們！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周瑜對著手機鏡頭（自拍模式）激動地低吼，“神磚加持！此戰必勝！禮物刷起來！給神磚充能！”
彈幕瞬間被禮物特效淹沒：「神磚出征！寸草不生！」「都督威武！干翻諸葛！」「火箭x100！給神磚買皮膚！」「嘉年華！我要看神磚拍碎八陣圖！」
小吳好奇地湊近魚缸機箱，看著里面那兩只蔫蔫的小赑屃：“林導……這……真用赑屃幼崽當……散熱器？”
話音未落，其中一只小赑屃似乎感應到什么，慢吞吞地抬起腦袋，綠豆小眼茫然地掃視一圈，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更準確地說，是定格在我緊握的、藏在衣袋里的赑屃甲片（主體）上！
小赑屃的綠豆眼瞬間瞪圓了！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混合著孺慕、委屈和無盡恐懼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猛地撞進我的腦海：
“嗚……痛……水……壞……”
意念斷斷續續，如同幼兒的囈語。同時，它套著感應器的爪子無意識地劃拉著缸壁，在渾濁的水里留下幾道淡金色的、如同淚痕的水跡。它背甲上幾道細小的、被鎖鏈穿透留下的陳舊傷痕，在昏暗的藍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是龍宮水產市場里那只被囚禁的幼赑屃！它竟然被轉移到了這里，成了……網吧的“生物散熱器”兼“賣點”？！
怒火瞬間沖上頭頂！這幫畜生！
“嘎！”白十三似乎也感應到了幼獸的悲鳴，暗金翅膀猛地炸起，豆眼死死盯著魚缸，發出低沉的威脅鳴叫。
懷中的菊精們傳遞出不安和同情的意念。
就在此時，包間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藍色連帽衛衣、帽子壓得很低、戴著大口罩的身影閃了進來。他手里拎著一個印著“龍宮外賣”的塑料袋，袋口露出幾罐“鄱陽湖特供”啤酒的邊角。他徑直走向周瑜對面的空位，把外賣袋隨手放在桌上。
周瑜正全神貫注盯著屏幕，嘴里念念有詞：“神磚助我……神磚助我……家人們禮物別停……”根本沒注意來人。
那衛衣男坐下，慢條斯理地打開電腦，登陸游戲。ID欄赫然顯示：「臥龍先生」。
他沒開攝像頭，也沒說話，只是活動了一下手指，發出幾聲清脆的骨節響。
游戲載入。周瑜選的果然是駕馭機關木鳶的射手英雄（江東小霸王）。而對面的「臥龍先生」，選的正是那個羽扇綸巾、能布下“八陣圖”的法師（臥龍先生）。
“諸葛村夫！受死！”周瑜在公屏打字，氣勢洶洶。
「臥龍先生」只回了一個系統自帶的微笑表情。
游戲開始！
周瑜操縱著他的“機關木鳶”，嗷嗷叫著就朝中路沖去！他旁邊的青磚精似乎感應到了“戰場”開啟，震動得更厲害了，意念狂喊：「沖啊！撞死他！老子BUFF全開！」
「臥龍先生」則顯得異常沉穩，走位風騷，技能釋放精準，時不時還用普通攻擊點周瑜幾下，消耗他的血量。
“卑鄙！耗我血線！”周瑜氣得猛拍桌子，震得魚缸里的小赑屃驚恐地縮了縮脖子。“神磚！震他！干擾他操作！”
青磚精配合地發出一陣高頻震動，包間里響起嗡嗡聲。然而，對面的「臥龍先生」操作絲毫沒亂，甚至趁著周瑜分心指揮“神磚”，一個精準的預判技能，差點把周瑜的木鳶打下來！
“廢物！這磚是假的吧！”周瑜氣急敗壞。
「臥龍先生」在公屏慢悠悠打字：「小霸王，外掛不靈了？要不，試試水產套餐？本店醉蝦提神醒腦。」
“噗！”小吳沒忍住。
我死死盯著那個衛衣男。他包裹得太嚴實，看不清臉，但那雙放在鍵盤上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有力，操作行云流水，透著一股與這魔窟環境格格不入的優雅和……熟悉感？
就在這時，我衣袋里的江州司馬印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的共鳴震動！不是針對赑屃幼崽，而是……針對那個衛衣男的方向！印鈕凹槽內，那點沉寂的琵琶靈屑，也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是他！那個在龍宮市場，用幽藍漩渦差點抽干我靈魂的西裝男！龍宮集團的高層！他偽裝成“臥龍先生”，親自下場來虐周瑜了？就為了……玩？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這家伙絕對另有所圖！
游戲進行到關鍵團戰。周瑜的“機關木鳶”被「臥龍先生」的法師和隊友逼到死角，血條見底！「臥龍先生」羽扇輕搖，巨大的八卦陣“八陣圖”緩緩展開，眼看就要將周瑜徹底困殺！
“神磚！救命啊！”周瑜絕望嘶吼，手都離開了鍵盤，想去抓那塊震動的青磚。
青磚精意念也在尖叫：「放大招！放……放個屁啊！老子是板磚！不是技能鍵！」
千鈞一發！
“錚——！”
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穿透靈魂力量的琵琶弦音，毫無征兆地從我右手緊握的江州司馬印中迸發出來！
印鈕凹槽內，那點沉寂的琵琶靈屑，爆發出生命中最后的、微弱卻倔強的光芒！弦音雖微，卻精準地切入了游戲里「臥龍先生」釋放“八陣圖”的讀條瞬間！
現實中的衛衣男，那雙優雅操作的手指，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針扎了一下！
就是這不到零點一秒的干擾！
游戲里，周瑜的“機關木鳶”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神秘力量（其實是周瑜自己瞎按了個閃現），險之又險地擦著八卦陣的邊緣極限逃出生天！
“臥槽！天助我也！”周瑜絕處逢生，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直播間禮物再次刷爆！
衛衣男（龍宮高層）猛地抬頭！帽檐下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瞬間鎖定了我！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瞳孔深處那熟悉的幽藍漩渦，開始緩緩旋轉！
殺氣！如同實質的冰水兜頭澆下！
他認出來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
“滴滴滴！滴滴滴！”
包間角落里，一個連接著魚缸小赑屃感應器的、不起眼的方形儀器，突然發出急促的警報紅燈！儀器屏幕上，代表幼赑屃生命體征的曲線瘋狂下跌！
魚缸里，那只一直盯著我衣袋（赑屃甲片）的小赑屃，身體劇烈抽搐起來！它痛苦地張大嘴巴，淡金色的血液混合著氣泡從嘴角涌出！套著感應器的爪子無力地劃拉著，綠豆小眼里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看向我的、無聲的哀求！
“救……痛……壞水……抽……”斷斷續續的意念如同泣血的哀鳴！
它體內的靈脈！正在被強行抽取！龍宮集團的人，就在這網吧里，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對局的關鍵時刻，啟動了某種裝置，加速抽取這只幼崽的靈脈力量！目標……很可能是為了給那個衛衣男（「臥龍先生」）提供某種“游戲增益”？！
“畜生！”我目眥欲裂，再也顧不上隱藏！左手猛地掏出懷中那塊溫潤的松金玦（融合了松靈、琵琶靈韻和赑屃意志的薄片），狠狠拍向連接警報器的數據線接口！
“滋啦——！”
松金玦上三色紋路瞬間亮起！一股溫和卻堅韌的、融合了多重本源力量的守護之力，順著數據線，如同奔涌的清泉，逆流而上，狠狠撞向正在抽取幼獸靈脈的源頭！
警報器紅燈瘋狂閃爍，發出刺耳的尖鳴！儀器屏幕上的生命曲線猛地一頓，下跌趨勢被強行止住！魚缸里的小赑屃痛苦稍緩，虛弱地喘息著，看向我的小眼睛里充滿了依賴和感激。
“你找死！”衛衣男（龍宮高層）徹底暴怒！他猛地起身，衛衣帽子滑落，露出一張蒼白英俊、此刻卻因暴怒而扭曲的臉！正是那個在龍宮市場有過一面之緣的西裝男！他眼中幽藍的漩渦瘋狂旋轉，一股冰冷粘稠的吸力再次籠罩向我！
與此同時，包間門被猛地撞開！兩個穿著黑色防水服、手持怪異水槍（槍口凝結著幽藍冰晶）的龍宮打手沖了進來！槍口直指我們！
“嘎——！”白十三發出尖利的警告鳴叫，暗金翅膀炸起，擋在我身前！
小吳嚇得抱頭蹲下，藤籃里的青磚精意念狂罵：「龍宮狗賊！放開那只赑屃！有種沖老子來！」
周瑜還沉浸在剛才的“天秀逃生”中，對著手機狂吼：“家人們看到沒！神磚顯靈……嗯？”他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包間里的變故，茫然地摘下耳機，“搞什么？本督馬上五殺了……”
場面徹底失控！
前有暴怒的龍宮高層（幽藍漩渦吸魂手），側有冰晶水槍打手，后有還在狀況外的網癮都督，腳下是警報尖叫的儀器，懷里是瑟瑟發抖的菊精，手里是光芒流轉的松金玦和滾燙的江州司馬印……
而那只魚缸里奄奄一息的小赑屃，正用盡最后的力氣，向我傳遞著微弱卻清晰的意念：
“哥哥……壞蛋……抽水水……痛……”
“幫窩……打壞蛋……五殺……換……氧氣……”
它綠豆小眼里，充滿了對“五殺”（雖然它可能根本不懂）的渴望，以及對一口新鮮氧氣的卑微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