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林晚站在父親林建國的面前，看著他精神矍鑠地處理著公務，心中依然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

“爸，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林晚將一份她熬夜做好的計劃書遞了過去。

“哦？我們家晚晚，這么快就進入工作狀態了？讓爸爸看看。”林建國高興地接過計劃書。他只當女兒是經歷了挫折后，變得更加成熟懂事了。

計劃書的標題是《關于成立“海城失孤兒童”慈善專項基金的提案》。

里面的內容詳實、條理清晰，從基金的創立、運營到合作對象的選擇，都考慮得極為周到。而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擬邀榮譽理事長”的名字，正是——王德海。

“你想和王德海合作？”林建國有些驚訝，“王老先生的孫子半年前出了意外，從那以后，他便深居簡出，不見外客。我們林家雖然有些薄面，但恐怕也請不動這尊大佛啊?！?

“爸，我知道很難?！绷滞淼难凵窈軋远?，“但這件事，對我們林氏集團的社會形象有極大的好處。而且，王老先生雖然不見客，但對慈善事業，尤其是和他孫子有關的，或許會愿意聽一聽。您就幫我遞個話，好嗎？”

看著女兒那充滿懇求和期待的眼神，林建國不忍拒絕。

“好，爸幫你試試?！?

然而，事情的難度，遠超他們的想象。

林家的拜帖，送過去之后，如石沉大海。

林建國親自打去的電話，也被王德海的秘書客氣而堅決地回絕：“王董身體不適，近來不見任何客人，還請林董見諒?！?

一連三天，林晚動用了所有她能想到的辦法，都無法突破王德海身邊那道由悲傷筑成的圍墻。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林氏千金”的身份，在真正的絕望面前，是如此的無力。

夜晚，她將自己的失敗，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陳決。

“對不起，陳先生，我可能……辦不到?！彼行┚趩?。

電話那頭，陳決沉默了片刻。

“你把王德海孫子那件綁架案的詳細資料，都跟我說一遍?！?

林晚雖然不解，但還是將自己打聽到的所有信息，包括綁匪的最后那通勒索電話，都詳細地復述了一遍。

聽完之后，陳決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就在林晚以為他要掛斷電話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奇異的疲憊。

“林晚，他的遺憾，我大概知道了?！?

“但這個遺憾，有些特殊?！?

“你再去嘗試最后一次。不用見他，你只需要給他，送一張紙條?！?

“紙條？寫什么？”

“什么都不用寫。”陳決的聲音變得很輕，“你只需要在一張白紙上，用紅色的筆，畫一個打錯了的‘叉’。然后，想辦法讓這張紙，務必親手交到王德海本人的手上。”

這又是一個莫名其妙、毫無邏輯的指令。

但林晚，已經不會再質疑他了。

通過父親的關系，林晚輾轉聯系到了王德海的家庭醫生，以“有一樣能緩解王老先生心病的重要物品”為由，成功地讓那張畫著一個紅色叉叉的白紙，被送到了王德海的書房。

當晚，林晚就接到了一個來自王家老宅的電話。

王德海，要見她。

不，準確地說，是要見她背后那個，讓她送來這張紙條的人。

在王家一間守衛森嚴的茶室里，林晚和陳決見到了這位海城的傳奇首富。

王德海比照片上看起來要蒼老得多，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暮氣，但那雙眼睛，此刻卻死死地盯著陳決，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那張紙條……是什么意思？”他聲音沙啞地問。

“意思是，一個錯誤的選擇。”陳決平靜地回答。

王德海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他想起了半年前，綁匪打來的最后一通電話。電話里，綁匪因為內訌，慌亂之下提出了一個錯誤的交易地點。而他，因為太過焦急，聽出了對方話里的破綻，下意識地，就在手邊的紙上，畫下了一個紅色的叉，代表這個地點不對，有詐。

而正是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電話那頭的綁匪瞬間驚覺自己說錯了話，以為警方已經介入，情急之下，撕了票。

那個紅色的叉，成了他心中永遠的、最深的悔恨。

如果當時沒有畫那個叉，如果順著綁匪的錯話將計就計，他的孫子，是不是就不會死？

這件事，是他一個人的秘密，是他午夜夢回時，折磨他最深的地獄。

“你……你能做什么？”王德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瘋狂的希望，“你也能……讓他活過來嗎？！”

林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也想知道，陳決的能力，極限到底在哪里。

然而，陳決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在王德海那瞬間黯淡下去的、絕望的目光中，他輕聲說道：

“王老先生，我很抱歉。”

“我能感知到您的遺憾，所以才會來。但在觸碰到這份遺憾的核心后，我才發現……它，是一個我無法治愈的遺憾?！?

“為什么？！”王德海嘶吼道。

“因為我的能力，只能扭轉‘因果鏈’上的一個‘選擇’，從而改變它導向的‘結果’?！标悰Q的眼神里，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悲憫，“林小姐父親的遺憾，在于他簽下合同的‘選擇’，那個選擇的惡果——破產，在當時還未完全發生，所以我可以修正它。”

“但是，您孫子的死亡……它已經不是一個‘結果’了，它已經成為了一個既定的‘事實’。這個事實，已經被整個世界的因果所修正和接納。如果我強行將他復活，所引發的‘歷史悖論’，其反噬的力量，會瞬間摧毀我們所有人?！?

這是林晚第一次，聽到陳決親口解釋他能力的“規則”和“局限”。

原來，他并非無所不能的神。

王德海癱在椅子上，眼中最后一點光，也徹底熄滅了。

是啊，人死，又怎么可能復生呢？是他瘋了，才會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奇跡。

茶室里，一片死寂。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陳決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新的漣漪。

“王老先生，我雖然無法讓他復活。”

“但是，我或許可以，給您十分鐘。”

“十分鐘，回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讓您，去跟他說一句，您一直想說，卻再也沒機會說的，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