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死局
- 人間仙朝
- 海邊小黃魚
- 2182字
- 2025-07-03 00:11:07
陸青言落下黑子,堵住了白子的一處氣眼,臉上卻帶著輕松的微笑,語氣平淡。
“還算順利。”
“縣令大人對我頗為器重,將整頓吏治的重任,都交托給了我。只是,戶房的劉主簿他們,都是衙門里的老人了,做事格外穩重,不急不躁。”
“孩兒想查閱近三年的賦稅賬目,劉主簿說,卷宗受了潮,需要晾曬,人手也不足,一時間怕是難以備齊。想來,再等個十天半月,卷宗總能整理出來的。”
他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
可一旁的陳鐵山聽著,那張臉,卻瞬間就漲成了豬肝色。
他本就是個暴烈性子,最是見不得這種陰奉陽違的齷齪事。
“豈有此理!”
“砰!”
一聲悶響。
他那砂鍋大的拳頭,終究是沒忍住,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石桌之上。
堅硬的石桌,竟被他這一拳,砸得微微一晃。
“鐵山!”陸遠眉頭一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陳鐵山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收回拳頭,但口中依舊怒氣沖沖,壓低了聲音,對著陸青言憤憤不平地說道:“公子!這群老王八蛋,分明就是在消遣您,給他們臉了!”
“什么卷宗受潮,什么人手不足,全他娘的是借口。他們就是不敢得罪平陽李家,怕您查賬,查到他們跟李家勾結的爛事,才故意在這兒跟您耍無賴。”
“依我說,對付這幫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軟骨頭,就不能跟他們講道理!”
他捏了捏拳頭,骨節發出“噼啪”的爆響。
“待我明日,挨個兒上他們的府門,去‘請’他們過來當值!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骨頭硬,還是我陳鐵山的拳頭硬!”
這就是陳鐵山解決問題的方式。
簡單,直接,粗暴。
然而,陸遠聽完,卻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他這位戎馬半生的老部下,什么都好,就是這脾氣,太直了。
“鐵山,不可魯莽。”他的聲音,雖然虛弱,卻不急不躁,“你若動粗,便是逞匹夫之勇。非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將把柄,白白送到他們的手上。”
“到時候,他們大可以‘典史縱容手下,毆打朝廷吏員’為名,告到縣尊那里,甚至捅到郡守大人那里去。到那時,言兒就算有理,也變得沒理了。”
他從一個為官者的角度,一針見血地點出了問題的本質。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眼中充滿了憂慮。
“言兒,為父知道,這些人,都是些官場上的老油條。他們不敢明著得罪你這位‘郡守紅人’,但同樣,也更不敢輕易得罪在廣陵縣盤根錯節數十年的平陽李家。”
“所以,拖,便是他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自保之法,這是一種官場上的生存智慧。”
“用強硬的手段,對付不了他們。可若是跟他們耗下去,只怕郡守大人那邊,又等不及。”
“此事,怕是不好辦啊。”
陸遠雖然清廉,卻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的迂腐書生。
他幾十年的為官經驗,讓他一眼就看穿了陸青言所面臨的困局。
這是一個兩難的死局。
面對陳鐵山的憤怒,和父親的擔憂,陸青言卻只是平靜地,從棋盒中,拈起了一枚黑子。
他的手指修長,動作優雅。
“啪。”
黑子落下。
棋盤之上,那條被圍困許久的白子大龍,最關鍵的一處氣眼,被這枚看似隨意的黑子徹底堵死。
整盤棋的局勢,瞬間逆轉。
白龍,已成死棋!
陸遠看著那枚落在致命之處的黑子,瞳孔猛地一縮。
他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卻見陸青言也正抬起頭,對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沒有半分被困局束縛的焦躁,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盡在掌握的強大自信!
“爹,鐵山叔,你們放心。”
他看著棋盤,微笑著說道:“他們有他們的生存智慧,我,有我的游戲規則。”
“他們想拖,也得看我,允不允。”
……
翌日,縣衙。
陸青言再次走進了公房。
他什么都沒做,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喝茶,看書。
仿佛真的在耐心等待戶房主簿劉希,將那需要“晾曬”和“慢慢核對”的卷宗,送到他的面前。
一天。
兩天。
三天過去了。
典史房,依舊門可羅雀。
除了那個負責端茶倒水的小雜役張全,再無任何一個官吏踏足此地。
劉希那邊,更是如同一顆扔進大海的石子,連個回音都沒有。
整個縣衙的官吏們,都在用一種看好戲的心態,觀察著這位新上任的少年典史。
他們都想看看,這位郡守大人眼中的“紅人”,到底能撐多久。
終于,在第四天的上午,陸青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沒有直接去找劉希的麻煩,而是捧著一疊空白的文書,徑直走向了縣令錢炳坤的公房。
彼時,錢炳坤正滿面愁容地對著一張河堤的草圖,唉聲嘆氣。
修河堤的銀子是有了,可他手底下這幫人,個個都像泥鰍一樣,滑不留手。
他下了幾次命令,要求各方協同,制定前期計劃,結果報上來的東西,不是缺這就是漏那,沒一個能用的。
他空有縣令之名,卻連一個主簿都使喚不動,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一看到陸青言進來,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連忙從座位上起身,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哎呀!青言賢侄,你可算來了!快請坐,快請坐!”
“大人客氣了。”
陸青言微微躬身,將手中的文書,放在了錢炳坤的桌案上。
“大人,下官這幾日,閉門思過,深感自己德薄能鮮,怕是……有負大人和郡守所托啊。”他一臉的“慚愧”與“為難”。
錢炳坤一聽這話,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他最怕的,就是陸青言這個愣頭青撂挑子不干了。
他要是甩手不管了,自己這河堤,怕是到明年也修不起來。
“賢侄何出此言!”他連忙扶住陸青言,一臉急切地說道,“你少年英才,能力卓著,誰敢說你德薄能鮮?是誰?你告訴叔父,叔父給你做主!”
陸青言“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大人,非是下官不愿出力。實在是這縣衙里的同僚們,對我這位新來的,似乎頗有微詞。”
“下官想要清查賬目,戶房劉主簿那邊,百般推脫;下官想要調閱舊案,刑房的書吏又說卷宗遺失,正在查找。這政令不出典史房,下官空有大人您的支持,也是有力使不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