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下水道樞紐。
劉依依將冰冷的記憶炸彈外殼緊緊按在自己后頸的顱骨接口上。金屬的寒意和粗糙的焊點摩擦著皮膚，帶來清晰的刺痛。李寶兒將最后一根數據線從炸彈連接到一臺嗡嗡作響、屏幕閃爍的老舊軍用級信號破解終端上，終端另一頭，用物理方式粗暴地搭接在那根粗壯的量子主干光纜外皮上。
“信號搭上了！媽的，這破玩意的防火墻簡直像蜂窩！”李寶兒盯著屏幕上瘋狂滾動的代碼和不斷跳出的紅色警告，手指在油膩的鍵盤上敲出殘影，“趙正上線了！他的意識流量……像他媽的海嘯！”
就是現在！
劉依依閉上眼。VR目鏡內，代表趙正意識接入點的信號源，如同黑暗宇宙中驟然爆發的超新星，耀眼奪目。她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鐵銹、霉菌和自身血污的味道直沖腦髓。意念沉入殘存的知識碎片，精確地引導著公式的力量，鎖定了那個耀眼的信號源。
“小柔……”她在心中默念，引爆的瞬間，需要的不僅僅是仇恨，更需要那段純凈記憶作為精準的導航信標和能量載體。加州理工午后的陽光、噴泉的水聲、書頁的觸感、身邊人溫暖的呼吸……所有細節被她的意志強行凝聚、壓縮，注入那幽藍的能量核心。
她的拇指，重重按下了那個粗糙的引爆開關！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
只有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高頻的尖嘯！
嗡——?。?！
劉依依的身體瞬間僵直如鐵！眼球在目鏡后猛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駭人的眼白！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仿佛有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從她后腦的接口處狠狠刺入，瘋狂攪動著她的大腦！那不是物理的痛，是意識被撕裂、被狂暴能量瞬間撐爆的極致痛苦！
通過物理搭接和炸彈的定向沖擊，這股由她最純粹記憶包裹、經過公式強化的能量脈沖，如同決堤的洪流，順著趙正意識接入的網絡通道，狂暴地逆流而上！
“水晶宮”，意識接入艙。
正徜徉在記憶數據光海中的趙正，享受著意識無限延伸快感的趙正，臉上的從容瞬間凝固！
“警告！檢測到異常高強度逆向意識流沖擊！來源：未知！強度：指數級攀升！已突破三級防護！”系統冰冷的警報聲在他意識深處直接炸響！
“什么？！”趙正的意識體在數據海洋中劇烈震蕩。他試圖切斷連接，加固防火墻，但那股沖擊來得太快、太詭異！它并非病毒，也不是常規的數據攻擊，而是一股純粹、狂暴、帶著強烈個人印記的記憶能量！它像一把燒紅的、淬毒的尖刀，精準地刺穿了他意識與網絡連接最緊密的節點！
“呃啊——！”現實中，接入艙內的趙正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抽搐！包裹他頭部的液態金屬劇烈波動，探針周圍甚至迸發出細小的電火花！他眼前不再是璀璨的數據流，而是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白光和撕裂般的劇痛淹沒！
白光中，記憶碎片如同鋒利的玻璃渣，狠狠扎入他的意識：
**冰冷的金屬支架，束縛帶勒進皮膚的麻木，消毒水和營養液的甜腥……這是劉依依的視角！**他正“體驗”著被他視為“容器”的活體U盤所承受的禁錮與絕望！
**意識被硬生生撕扯、剝離的痛苦！屬于他的、充滿惡意和貪婪的“寫入”過程，此刻被百倍放大后，反作用在他自己的意識上！**他掠奪他人，此刻自己最核心的意識正在被這股反噬的力量瘋狂撕扯！
**然而，最致命的不是痛苦，是白光深處，那被沖擊波裹挾而來的、劉依依的核心記憶——加州理工的噴泉、陽光、彩虹、書頁……以及，林小柔清晰無比的側臉和她溫柔的笑靨！**
就在這一刻，一個尖銳的、被塵封的、屬于趙正自己的記憶碎片，如同深埋的暗雷，被這股包含林小柔影像的沖擊波狠狠引爆！
畫面閃回：五年前，雨夜。
扭曲的盤山公路，刺眼的車燈劃破黑暗。一輛失控的跑車狠狠撞向護欄！金屬撕裂的刺耳巨響！玻璃粉碎如瀑！透過破碎的車窗，趙正冷酷的臉在另一輛車的燈光下一閃而過。
而跑車駕駛座上，滿臉鮮血、正艱難地試圖解開安全帶的人——正是林小柔！她的眼神充滿了驚愕和……一絲了然的絕望？副駕駛座上，似乎還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不——！”趙正發出凄厲的、混雜著劇痛和極度震驚的嘶吼！這個被他親手制造、深埋心底的“車禍”記憶，被劉依依炸彈中關于林小柔的純凈記憶殘忍地激活、放大，呈現在他意識的最中央！
接入艙的警報聲變得凄厲而瘋狂！“意識海遭受重創！核心記憶區紊亂！啟動強制斷開！啟動最高級別神經保護！”
液態金屬猛地收縮！神經探針瞬間彈出！趙正的身體像破麻袋一樣從艙內彈了出來，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蜷縮著，口鼻溢出鮮血，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昂貴的西裝被污血和汗水浸透，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的驚駭。那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面具徹底粉碎，只剩下一個被自己罪行反噬、意識瀕臨崩潰的可憐蟲。
王強和醫護人員驚恐地沖上去：“老板！老板！”
下水道樞紐。
“噗！”劉依依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李寶兒一把扶住。VR目鏡炸開一道裂痕，她后頸接口處的皮膚一片焦黑，冒著青煙，滲出血珠。記憶炸彈的外殼滾落在地，中央的觀察窗一片漆黑，能量核心徹底燒毀，幾縷焦糊的白煙從縫隙中裊裊升起。
劇烈的耳鳴和意識撕裂后的空虛感吞噬著她。引爆成功了，代價巨大。她虛弱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怎么樣？那王八蛋腦袋開花了沒？”李寶兒急切地問，一邊檢查劉依依頸后的傷口，一邊看向那臺信號破解終端。
終端屏幕上一片雪花噪點，最后定格前捕捉到的數據流片段顯示著：“目標意識海：劇烈波動……核心防護崩潰……檢測到高強度創傷性記憶激活……連接強制中斷……”
“他……看到了……”劉依依的聲音微弱得如同囈語，沾血的嘴角卻扯出一個近乎扭曲的、快意又痛苦的弧度，“他看到了小柔……也看到了……他自己……”引爆瞬間閃回的趙正記憶碎片——那場雨夜車禍中林小柔的臉——同樣如同烙印，深深燙在了她的意識里。那不是清晰的畫面，是一種冰冷的、帶著汽油和血腥味的直覺。
李寶兒剛想追問，她手腕上一個改裝過的、形如護腕的通訊器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屏幕亮起紅光，瘋狂閃爍著一個坐標和“圍獵”的代碼！
“操！”李寶兒臉色劇變，“趙家的‘野狗’！他們鎖定了信號回溯點！最多三分鐘！走！”
她一把扯掉所有連接線，粗暴地將虛脫的劉依依架起來，塞給她一把自制的小型電磁脈沖槍（EMP），自己則抄起靠在墻邊的一把焊槍改裝的霰彈槍。她一腳踹開預先準備好的、通往更深層廢棄管道的應急鐵柵欄門。
“往‘墳場’跑！快！”
兩人踉蹌著撲入更加黑暗、彌漫著濃重鐵銹和化學沉淀物氣味的管道深處。身后遠處，已經傳來了密集而急促的腳步聲、金屬靴底撞擊地面的回響，以及王強那冰冷而充滿殺意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管道中層層回蕩：
“目標確認！死活不論！優先回收‘活體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