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路總啊，只是做點小買賣。”看到蘇曉檣的回應，路明非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他隨手關掉了面前正在運行復雜流體力學模擬的工程軟件窗口，屏幕上跳躍的網格線和數據流瞬間歸于黑暗。

“路總這么大的生意，還有時間找老同學？”蘇曉檣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

“(微笑.jpg)這不是有求于人嗎。”路明非發(fā)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表，“小天女晚上賞臉吃個飯？”

屏幕前的蘇曉檣，看到那個黃色的、嘴角彎成標準弧度的系統(tǒng)自帶微笑表情，心頭莫名一跳。這家伙……用這個表情準沒好事！

“小路子你都這么說了，我肯定要去啊。”蘇曉檣指尖敲下這行字，發(fā)送出去。屏幕的光映著她微微發(fā)燙的臉頰。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飛蛾撲火，明明知道對面是那個世界的人，卻還是被那一點搖曳的光亮所吸引，抑制不住地想要撲過去，看清那灼熱光源下，是否還殘留著一點她所熟悉的“衰仔”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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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仕蘭中學的下課鈴聲終于刺破了一天沉悶的課業(yè)。蘇曉檣隨著人流走出教學樓，天邊堆積的晚霞如同熔化的金箔，潑灑出濃烈到近乎灼眼的橘紅，刺得她微微瞇起了眼睛。校門口，那輛熟悉的黑色奔馳S500如同沉默的礁石，早已泊在落日的余暉里。

“小姐，不上晚自習嗎？”看到蘇曉檣下了車，司機張姐還有些意外。

“嗯，不上了。”蘇曉檣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目光投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飄忽，“送我回家吧。晚上有個飯局，得回去換身衣服。”

晚霞的暖光透過車窗，在她白皙的側臉上鍍了一層柔和的淺金，那抹悄然暈開的紅暈，不知是夕陽的渲染，還是心底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熱度。

從后視鏡看到蘇曉檣的表情，張姐一下緊張了起來，到底是哪家的小豬要拱自己家的白菜，自己必須立即向老板報告！

蘇曉檣渾然未覺自家司機那副如臨大敵、仿佛要去抓奸的詭異眼神。回到那座空曠而奢華的別墅，她徑直上樓，將自己浸入溫熱的水流中。水汽氤氳，試圖洗去一天的疲憊，卻洗不掉心底那點莫名的悸動。

裹著浴巾站在衣帽間巨大的落地鏡前，她猶豫了片刻，最終手指掠過那些色彩明艷的少女裙裝，落在了角落里那套幾乎全新的、象牙白色的Max Mara定制西裝上。這是暑假時，母親特意帶她去意大利定制的最新款式，說是讓她學著接觸家族生意時穿。

她換上西裝。挺括的肩線，收窄的腰身，微喇的褲管……昂貴而冷硬的衣料，恰到好處地包裹著少女初綻的、介于青澀與成熟之間的美好曲線。她將濕漉漉的長發(fā)吹干，用一根簡潔的黑色發(fā)圈高高束起，扎成一個利落的馬尾。最后，她戴上了一副細巧的金色邊框眼鏡，鏡腿在耳后輕輕一扣，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鏡中的人影瞬間褪去了所有屬于高中女生的嬌憨與柔軟。挺直的脊背，清冷的目光，利落的發(fā)型，知性的金框眼鏡……鏡子里映出的，不再是一個赴約老同學的女孩，更像是一位準備去參加國際并購談判、或者出席科技峰會論壇的年輕女高管。

蘇曉檣覺得自己面對身為阿納海姆總裁的路明非，應該是這個打扮，只是不太像老同學敘舊，倒像是職業(yè)經理人去新公司面試。

可心底某個角落卻在輕聲說：或許這樣，才能在那個光芒萬丈的他面前，不顯得那么渺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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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整，Aspasia餐廳。

黑色的奔馳S500無聲地滑停在餐廳門口。蘇曉檣推門下車，微涼的夜風拂過面頰。她抬頭望向眼前這棟濱城知名的意式餐廳，此刻卻顯得有些陌生。

巨大的建筑籠罩在城市的霓虹與自身的陰影里，標志性的巨大落地窗被厚重的絲絨窗簾嚴嚴實實地遮擋著，透不出一絲光亮，像一個沉默而神秘的堡壘，讓人無從窺探內里的情形。

這家餐館自己去了不知多少次，生日宴，家宴，甚至無聊時也會來喝杯咖啡。但被路明非邀請，以這樣的方式踏入這里，是第一次。

“請問是蘇小姐嗎？”女經理站在門前，溫柔的聲音在蘇曉檣耳邊回蕩。

作為濱城的土豪，蘇曉檣在Aspasia里也是掛了號的，女經理一眼認出了眼前的女孩。

“我是。”蘇曉檣微微頷首，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腳下那雙Saint Laurent的尖頭漆皮高跟鞋，鞋跟敲擊在光潔如鏡的黑色大理石臺階上，發(fā)出清脆而略顯孤寂的“嗒、嗒”聲，在寂靜的夜色中回蕩。

“路總已經在那里等您很久了，請隨我來。”

在女經理的帶領下，蘇曉檣走進大廳，舒緩的古典音樂聲在大廳里流轉，一張圓桌立在大廳中央，溫暖的燈光中，周圍的桌子空空蕩蕩，沒有人影。

為了今天的見面，路明非花大價錢包場了整個酒店。

蘇恩曦與路明非早就等待在那里。

蘇恩曦顯然是剛從“福報”中短暫解脫，但那份精英氣場絲毫未減。她穿著一身剪裁極其利落、線條鋒利的深灰色Alexander McQueen女士西裝套裝，內搭一件質感極佳的黑色絲質襯衫。濃重的黑眼圈被一副寬大的、設計前衛(wèi)的金絲邊眼鏡巧妙地遮擋了大半，卻掩不住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

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搖晃著面前那只郁金香杯。杯中，淺金色的菲諾Fino雪莉酒在燈光下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澤——這是她難得放松時刻的選擇。

而她身旁的路明非，則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松弛感。他穿著一身看似隨意、卻質感非凡的淺米色Brunello Cucinelli棉質混紡休閑裝，柔軟的衣料貼合著他少年人尚未完全長開的清瘦身形，透著一股慵懶的舒適。沒有領帶，領口隨意地敞開著兩顆紐扣，露出一小段干凈的鎖骨。

他面前放著的不是酒，而是一杯顏色鮮艷、插著吸管的混合果汁，杯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

路明非還是未成年人，店家默認為他提供無酒精飲料，但如果要求喝酒的話也不是不行，畢竟路總給的實在太多了。

不過路明非對于酒精實在不是很感冒，無論是作為駕駛員的他還是作為科學家的他，對于酒精對大腦與神經的破壞都是深惡痛絕的。

蘇恩曦難得從加班地獄里逃脫出來，路明非特意給自己麾下最好用的牛馬放了半天假，不僅休息還能隨便喝酒——唯一要做的工作是配合路明非來面試一個新人。

“老板……你說的那個能幫我分擔‘麻煩事’的幫手……就是這個小姑娘？”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對“小朋友”能否勝任阿納海姆那復雜局面的深深懷疑。

“說的你好像就多大一樣。”路明非回敬了一個白眼，“可別小看小天女啊，而且就算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我的NT能力嗎？”

待蘇曉檣走近，路明非率先起身，臉上掛上了蘇曉檣那最熟悉的有點衰的笑容，“小天女，可算把你盼來了，快坐。”蘇恩曦也跟著起身，微微點頭示意，目光不動聲色地在蘇曉檣身上打量，那眼神仿佛是在評估一件即將被納入收藏的珍貴物件。

蘇曉檣坐下，看著路明非身邊的蘇恩曦，目光充滿警惕——一眼看去是相同類型的替身呢。

看到蘇曉檣那略帶醋意的眼神，蘇恩曦覺得有點好笑，自己怎么可能喜歡上路明非啊，無論是之前那個衰仔，還是現在這個意氣風發(fā)的二老板，都不是自己的菜。

不過感覺最近大老板和二老板越來越像了呢。

“路明非，你叫我來應該不是請我吃飯這么簡單的吧？”察覺到自己過于有進攻性眼神，蘇曉檣有些不好意思，但即使是轉移話題，語言上的進攻性一點沒有減弱。

侍者為蘇曉檣的酒杯里加滿果汁，隨后退了下去。

“都說了有事相求嗎。”路明非倒也十分光棍，“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鄙人目前是阿納海姆公司的董事長兼總工程師。”

說完，他特意停下來，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掛著那種“快夸我快崇拜我”的、有點幼稚又有點期待的表情，準備迎接小天女預料中的驚呼和星星眼。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一道混合著無語、了然和一絲絲……鄙視的目光。

“哎，小天女你怎么一點都震驚？”路明非做出了一個夸張的表情，逗得蘇曉檣笑得花枝招展，裁剪合身的西裝也遮擋不住胸前一對躍動太陽爐。

“我又不是沒看過高達，那天你救我時，你操作的是浮游炮吧？而且阿納海姆就是造高達的吧？”蘇曉檣頓了頓，語氣帶著點小得意（雖然那些高達知識是她事后熬夜惡補的），“聽到阿納海姆的名字我就知道和你有關了，所以，路總，鋪墊了這么多，現在叫小女子來有什么需求呢。”

“我這不是看上你的人了嗎。”路明非嘴里說著令人誤會的虎狼之辭，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女孩雙頰飛紅，“現在阿納海姆的業(yè)務根本忙不過來，我急需一名CRM，一下就想起你了。”

還沉迷于緋色幻想的蘇曉檣聽到了CRM這個詞匯，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

“為什么會選我？”蘇曉檣沒有肯定也沒有拒絕，只是冷靜的反問。

“因為我認識的人里，能勝任這個位置的也只有你了啊。”路明非以信任的眼光看著蘇曉檣，“小天女你知道的，我基本算是孤家寡人一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兄弟，他手下也只有兩個能干活的。阿納海姆這么大個攤子，根本沒有足夠的人手，外來的人我又不信任，所以只能選你了。”

“為什么信任我？”只在家族企業(yè)里打過下手的蘇曉檣見識過一些場面，但從未想過要真正執(zhí)掌一個規(guī)模如此龐大、背景如此神秘復雜的獨角獸的一部分核心業(yè)務。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路明非干脆回答——與其說是不疑，不如說是路明非隱約看到在某條時間線中，眼前的女孩會成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聽到這句話，蘇曉檣不再推脫，現在的她拿出了在商場上縱橫捭闔的姿態(tài)，這份瞬間轉變的氣場，甚至讓旁邊一直旁觀的蘇恩曦都微微側目，鏡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那我能了解一下阿納海姆的信息嗎？”

看到蘇曉檣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屬于“小天女”在商場上特有的銳氣被徹底點燃，路明非知道，今天這事成了，臉上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又帶著點小得意的笑容。

“當然，沒問題。”他身體后仰，靠在舒適的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推。

一部設計極其簡約流暢、充滿未來科技感的銀灰色折疊手機，如同最珍貴的戰(zhàn)前情報，悄無聲息地滑過光滑的亞麻桌布，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蘇曉檣的面前。冰冷的金屬外殼，在溫暖的燈光下，反射著幽微的光。

看著阿納海姆那令人眼花繚亂的項目，龐大的資金流，蘇曉檣美眸中的驚疑與不可置信越來越多，覺得肩上的壓力越來越大。

她喝干了面前的果汁。

“怎么了，害怕了嗎？”看著眼前女孩的神色越來越沉重，感受著NT能力里傳來的希冀、緊張、壓力。路明非難得調笑了一句——請將不如激將嗎。

“路明非，你太小看我了，不就是區(qū)區(qū)百十億的項目嗎。”蘇曉檣銀牙緊咬，雙眸灼灼，直視著路明非。

“很好，很有精神。”路明非覺得自己眼光沒錯，“不會讓你白干的，小天女，這里還有點小禮物。”

他拿出了一個裝滿最新技術的移動硬盤。

“小天女，你家里是做礦產生意的吧，這個硬盤里裝的是一套智能采礦控制系統(tǒng)，核心是是將物聯(lián)網、AI和自動化技術深度融合的復雜工程統(tǒng)合利用，你不了解也沒關系，給蘇叔叔，他會看明白的。”路明非毫不在意自己手中的材料至少領先了時代20年，“后續(xù)配套的設備由阿納海姆提供，全免費的哦。”

蘇曉檣也不客氣，直接把硬盤塞到包里：“路總，我什么時間上崗。”

路明非表示包場的錢不能白花，上崗的事情可以一會再聊，現在還是干飯要緊。

“事已至此，先點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