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永固死了,死在他駐守的德勝門。
幾名闖軍圍在他的尸體周圍,眼神中充滿了貪婪。
一名身材高大的老兵,一把丟掉那插入鞏永固體內的長槍。
飛快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對著鞏永固的頭顱就割了下去。
這老兵動作太快了。
眾人還在鞏永固身亡的震驚中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你找死!!”甬道內,劉康嘶吼一聲。
高大的身子向著甬道外撲去,他不允許有人玷污鞏永固的尸體。
可下一秒,高文采的身形再次出現,身旁幾名錦衣衛死死將劉康攔住。
“伯安!你冷靜點!”高文采盯著劉康的眼睛,開口勸道。
可此刻,劉康如同一只受傷的猛獸般,死死看向那正在割頭邀功的老兵。
匕首緩緩劃過鞏永固的喉嚨,鮮血如小河般順著甲胄流下。
很快,鞏永固的頭顱被那老兵割下,他揚起手臂,將頭顱高高舉起。
“敵將已死!兄弟們,和我老賀一起拿下德勝門。”那老兵歡呼著。
周圍的闖軍的情緒也瞬間高漲,快步向著甬道沖來。
建功立業的機會,就在眼前。
戰爭是殘酷的,不會因為每個人的死而停下。
鞏永固的死好似一個小插曲般,讓喧鬧的戰場平靜了片刻。
可那片刻寧靜之后,是更瘋狂的沖擊。
那老兵的手還在揮舞著,鞏永固的頭發散落開來。
下一秒,“啪”的一聲槍響。
高文采不知從哪里尋來一柄火銃,直接向著那人手臂射去。
鮮血飛濺,那老兵的手臂被打爛,發出痛苦的哀嚎。
鞏永固的頭顱滾落在地上。
可是,沒有人關注到那老兵的狀況,所有人都在沖鋒。
狹窄的甬道內,此刻已經涌入了無數的闖軍。
“所有錦衣衛聽令!”高文采的呼聲響起,“死守甬道!寸步不退!!”
“死守!死守!死守!!”
數百錦衣衛的低吼響起,在狹窄的甬道內反復激蕩。
每一個人的眼中,都燃燒著和劉康一樣的、近乎實質的殺意與死志。
鞏永固的死,徹底點燃了他們最后的熱血。
劉康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撿起了身旁那已經卷了刃的長刀,再度沖上了上去。
……
北京城內,朱厲坐在馬車之中,李若璉手中的鞭子拼命抽在馬背上。
“李若璉!還沒到嗎!”朱厲催促道。
“回殿下,就快了。”李若璉答道。
馬車旁,時不時的就有一批批的士兵飛速向著德勝門奔去。
這些人,是朱厲剛剛從廣濟寺的伏兵之中分過去的。
城中,數十道身影疾馳。
領頭的,正是兵部侍郎王家彥。
“快!再快點!”王家彥對著身后的騎兵催促道。
王家彥凝視遠方,不遠處德勝門城樓之上已經火光一片。
上面黑壓壓的影子已經分不清是敵軍還是明軍。
可是——
隨著騎兵們的接近,眾人的眼睛皆是瞪的越來越大。
因為此刻,那黑壓壓的城樓之上,竟看不到一名明軍的影子。
劉宗敏的帥旗,不知何時已經被插在了德勝門的城頭,隨風飄蕩。
“大人,德勝門已經丟了,咱們還過去嗎…”一名副將小聲問道。
王家彥眼神微瞇,雖然說闖軍已經占領了德勝門,但此刻城內竟沒有一名闖軍。
顯然,這是不符合邏輯的。
如果說城門失守,那巨大的城門此刻應該向著兩側打開,無數的闖軍會如同潮水般涌入北京城內。
但此時,德勝門的景象并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走,繼續去城門,如果丟了,我們就奪回來。”
王家彥拔出手中長刀,手上的韁繩不自覺拽的更緊了些。
可隨著他漸漸靠近,隱約間能聽到士兵的喊殺聲,零星的火光在甬道內浮現。
“大人!他們在甬道內!”一名眼尖的騎兵提醒道。
王家彥聞言轉頭,朝著那人手指方向看去。
果真,在那狹小的甬道之內,此刻已經堆滿了人影。
“快!散開!!支援各甬道!”王家彥見狀,連忙吩咐眾人散開。
一瞬間,原本的騎兵分出好幾支小隊,支援而去。
馬蹄飛奔的聲響,微微引起了地面的震動。
高文采向著那方向望去,發現數十名騎兵向著德勝門方向奔來。
原本那守城的錦衣衛此刻已經所剩不多。
京營士兵更是只剩下寥寥數人。
眼下,這些騎兵就是德勝門新的希望。
城墻上,扛著大刀的劉宗敏看到那飛奔而來的身影,對著身旁那人問道:
“那領頭的,是何人?”
“回將軍,那人好似是兵部侍郎王家彥。”副將連忙答道。
“兵部侍郎?”劉宗敏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也不知道這大明的兵部侍郎,是不是個孬貨。”
說著,他將長刀靠在城墻上,轉而拿起那放在一旁的長弓。
稍一用力,沉重的弓弦被劉宗敏拉開,羽箭上弦,瞄準了那策馬而來的王家彥。
“嗖”的一聲,羽箭破空而出,徑直飛向王家彥。
正在騎馬的王家彥頓感危機襲來,雙手抓緊韁繩,身子微傾微,這才堪堪將羽箭躲過。
只是那肩膀之處,被那襲來的羽箭射了一個口子。
王家彥抬頭,看向那射箭之人的方向。
只見那人,手持長刀,身披甲胄,一身將軍打扮。
但那人眼睛如銅鈴般,站姿輕佻,雙手扶于城墻之上,活脫一副惡霸模樣。
“劉宗敏?”王家彥微微皺眉,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城樓上那漢子哈哈大笑,笑聲回蕩,高呼道:
“你便是那撈什子侍郎王家彥?”
撈什子侍郎?王家彥聞言眉頭一皺,自己這大明朝的進士,竟被這廝粗漢給羞辱了。
王家彥越想越氣,對著城樓上高呼道:
“你家王爺爺在此!樓上那廝,可敢下樓與你王爺爺一戰?”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震驚的看向這往日溫文爾雅的王侍郎。
劉宗敏那粗豪的笑聲戛然而止,銅鈴般的眼睛瞇了起來,上下打量著王家彥。
他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最恨別人在他面前充“爺”。
尤其還是這等平日里在他看來只會耍嘴皮子的官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