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州,刺史府。
刺史張文煥正在書房案臺前提筆丹青,忽然察覺到了什么,放下了自己那價值千金的狼毫筆。
其人仿佛后面長了眼睛一般,頭也不回的問道:“怎么樣了?”
而在他的身后,不知何時已經(jīng)多了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正恭敬對著他參拜。
“事敗,那裴石虎欲全盤托出,被我給一箭滅了口。”
黑衣人聲音,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
張文煥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顯然早有預(yù)料。
他本就不指望小小一個裴石虎,能殺得了一個皇子。
之所以讓他出馬,無非就是想給那個,妄圖在虎州就藩的癡傻皇子提個醒,讓他好好知道,這虎州究竟是誰說了算。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兵亂之地,莫說他是皇子,哪怕是皇帝老兒的話,根基早已深厚到了令人驚悚地步的張文煥,也是想聽就聽,想不聽就不聽。
“他呢?”
“進城了。”
“呵,還真是不怕死啊?!?
張文煥嗤笑一聲。
氣氛又沉寂了下來。
張文煥這才疑惑回頭:“還有事?”
“裴石虎一行,盡皆被梟首,首級被懸掛在城頭示眾,那位殿下在進城之下曾放下豪言:我!大魏皇子蘇晨,前來求死!”
“嗯?……哈哈!”
張文煥笑得格外狂意恣肆,不禁贊嘆道:“好一個狂徒!”
“這是剛到,就想鳩占鵲巢,就地稱王了?”
那黑衣人也嗤笑一聲:“剛進城就如此飛揚跋扈,此舉還真是在求死,虎州各方勢力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懂什么?”
張文煥卻笑說一句:“他這一手,看似狂妄不羈,目中無人,實則卻是粗中有細,精妙絕倫!”
那黑衣人頓時一愣。
張文煥便背負雙手,淺笑說道:“他此次就藩,是奉皇帝旨意,這還沒進城就說要來求死,那試問是誰想殺他?”
“若他真不幸身死,那帝王威嚴何在?皇室顏面何存?!”
“縱然他再怎么不受皇室與皇帝待見,他終歸是皇帝的兒子,是皇室血脈!”
“若他真死于意外,那便算了,可如今他將這話放出來,那日后不管他是否死于意外,在外界看來他都是死于我等之手?!?
“屆時,皇室不管愿意與否,都得拿我們虎州開刀!”
“他這一手看似妄自尊大,目中無人,但又何嘗不是在震懾宵小,為自己添上一枚免死金牌?”
蘇晨此言一出,那虎州各方哪怕再怎么氣憤,但只要是有點腦子的,都不敢在這個時候貿(mào)然對他下手。
“那我們,忍了?”
黑衣人不敢置信道。
“不忍能如何?真與那心胸狹隘的皇帝老兒,掰手腕嗎?”
張文煥嗤笑一聲,旋即又意味深長的補充一句:“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黑衣人便不說話了。
“他現(xiàn)在人在何處?”
“估摸已經(jīng)抵達王府了,是在入夜宵禁后才悄然抵達王府的,估摸是怕虎州百姓知道他來了,找他討要賑銀吧?”
“這樣啊……”
張文煥眸光閃爍。
大魏皇子此番出行,朝廷那邊實際上并未給予賑銀,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這到了虎州自然會捉襟見肘。
若是當?shù)匕傩沼懖坏劫c銀,勢必會懷恨在心,繼而狀告他一個私吞賑銀的罪名。
“火燒眉毛了啊……”
張文煥兀自冷笑,似乎已經(jīng)找到了突破口一般,陰惻惻的笑道:“那我們,就再去替他添一把火好了!”
“怎么做?”
“既然他不敢讓虎州百姓,知道他到了虎州,那我們就偏要鬧他個人盡皆知,讓他無處可躲!”
“到時候他要是拿不出賑銀來,我看他怎么死!”
黑衣人頓時面露喜色:“刺史這一招兵不血刃真是高啊,如此一來即便我們不出手,那皇子殿下也將受口誅筆伐,繼而被萬民唾棄!”
“不得民心,又沒有勢力,還怎么指望能在虎州站穩(wěn)腳跟?”
“不出一年,他必定得老老實實的滾出虎州,甚至因此被陛下降罪,判他個貪瀆之罪,當場賜死也說不定呢!”
張文煥并不搭話,只是笑道:“虎州雖然被稱之為虎州,但這里多年來卻都是群狼環(huán)伺,沒有一人可以一家獨大。”
“想要做這虎州唯一一頭猛虎,那就且看這殿下,有幾分本事了!”
正在二人說著話的工夫。
書房們卻突然被推開了,那張文煥最戀愛的寵妾劉氏,端著親手煮的羹湯走了進來。
可下一刻,當看到自家老爺身后,還站著一個目露兇光的黑衣人。
劉氏頓時便嚇得驚叫一聲,那手中的羹湯與這美人一同打翻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得張文煥及其鷹犬,均是臉色大變。
那劉氏在短暫的恐慌后,仿佛意識到了什么,便要大叫有刺客!
但下一瞬,一聲充滿殺氣的暴喝卻隨之傳來:“住口!”
劉氏瞬間閉嘴,因為她聽出來了,那讓她閉嘴的正是自家老爺。
于是她便一臉驚駭?shù)?,看著二人?
“我不是早就說過,沒我的允許,不許任何人踏足我的書房嗎?”
“你把我的話,都當成耳旁風了?!”
張文煥冷冷道。
那劉氏便可憐兮兮的道:“妾身看夜深了,老爺還未就寢,怕老爺操勞過度,便讓下人燉了羹湯給老爺送來……”
唉!
張文煥嘆了口氣,心中暗忖:果真是唯女子小人難養(yǎng)也啊,終究是恃寵若嬌了!
下一瞬,他便將劉氏給攙扶起來,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下一次,可不許再這么莽撞了。”
見老爺并不責罰,劉氏眉宇間頓時浮現(xiàn)一抹得意,如此沖撞老爺都不生氣,可見他對自己那是萬分疼愛。
想來自己擠走那黃臉婆,成為張家主母的日子,怕是不遠了。
于是更加得意忘形,正欲發(fā)嗲撒嬌說一聲:“人家心疼老爺你嘛。”
可還沒等話出口,張文煥那只無情的手,就已經(jīng)如毒蛇般攀上了她的玉頸。
只聽咔嚓一聲,那劉氏便滿眼難以置信的,倒了下去!
這才明白,原來自家老爺說的下一次,原來是下輩子的意思!
而身后的黑衣人也是虎軀一震,雖說他也是殺人無數(shù)的冷血之輩,但此時卻自愧不如,眼前的刺史大人,可比他狠辣冷血多了!
看著那死去的美妾,張文煥難掩痛惜:“殿下啊殿下,你才進城,就害死了我一位美妾,讓我怎能不恨你?。俊?
旋即,他便唉的一聲嘆氣,冷聲道:“拖下去,剁碎了喂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