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年關已至，

因為答應了要招待李墨過年，于是陳時就干脆讓其來自己家先住著，省得其還得來回跑，還麻煩人家劉醫師。

這日午后，明河縣東集市，已是一派臘月里的喧囂景象。

陳時帶著李墨和陳南鶴一同前往明河縣來買些年貨，

空氣中彌漫著炒貨的焦香、鹵味的醬氣、還有新裁布匹的清新味道。

沿街的商鋪門前掛起了大紅的燈籠，攤販們吆喝著年畫、對聯、福字、各色干貨果品。

人群熙攘，裹著棉襖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呼出的白氣在寒風中迅速凝結。

陳時背著個空竹筐走在前面，目光在兩旁的攤位和鋪子里掃視，盤算著清單。

“岳丈那里，得備上一斤上好的煙葉子，再割上三斤肥瘦相間的后腿肉，老太太喜歡孫婉做的熏魚，得選兩條大的黑魚，

劉醫師那邊，備一壇好酒，再帶上兩只自家風好的臘山雞，禮數才算周全，

福運酒樓的丁掌柜平日多有照拂，咱們獵戶沒啥金貴物，兩只整剝的狐皮正好，再搭幾斤剛曬的野菌子，顯得實誠。”

他一邊走，一邊低聲念叨著采購計劃。

陳南鶴和李墨緊隨其后，少年新奇地打量著這比平日更加繁盛的街市，

而李墨則拄著拐杖，步履稍緩，身為讀書人的他，此刻臉上也帶著一絲感受民間煙火氣的溫和。

這時，

“爹，”陳南鶴快步跟到陳時身邊，小聲提醒，“還有虎娃哥家呢？你剛忘說了。”

“哦對！”

陳時一拍腦門，笑了起來，

“看我這記性，王大海那家伙好酒，搬一壇子好燒鍋！

虎娃練武正長身體，稱十斤上好的豬肉，讓他腌成咸肉慢慢吃。”

聽后，陳南鶴躊躇了一下，接著抬眼看向父親，眼神帶著些期盼神情，

“爹，我想，可不可以給耗子師兄那也送點年貨，我擔心......”

他頓了頓，

“我擔心他在他叔嬸家里過不好年。”

聽到兒子的話，陳時笑容微斂，腳步也緩了下來，蹙眉道：

“嗯，也是，那孩子在他叔嬸家里肯定過得不好。”

他看了看兒子認真的小臉，又瞥了一眼旁邊安靜傾聽的李墨，沉聲道：

“只是他叔嬸家那個情形，買了貴重東西，未必能落到他手里，說不定還惹麻煩。”

陳南鶴眼神瞬間黯了一下，有些失望地低下頭。

旁邊，一直未說話的李墨看出了父子倆之間的郁悶，主動問起情況。

陳時將關浩的事情簡單和他一說，

李墨微微頷首，略一思索后開口道：

“陳兄，南鶴一片拳拳愛護同門之心，實屬難得。

年貨未必貴重，但求實用暖心，

不妨購置些不易被侵占、又確實適合習武少年使用的必需品？

例如厚實的棉鞋、暖手護腕，或者便于攜帶、每日可用的傷藥油膏之類？”

“李叔說得對！”

陳南鶴眼睛一亮，立刻贊同道，

“耗子哥他那雙練功鞋都破得不行了，手也生了凍瘡！

買雙厚實暖和的新靴子給他！

再、再買兩盒凍瘡膏！爹，這個總不會被他嬸嬸搶走吧？”

他急切地看向陳時。

陳時看著兒子真摯的眼神，又看了看李墨，點頭道：“嗯，賢弟這主意好啊，實在！

咱就按你說的辦，走，先去布鞋店。”

接著，他又拍了拍陳南鶴的肩膀，笑道：

“你小子，還挺有心的。”

“呵呵呵，”李墨在一旁溫和地笑著，“南鶴如此心細，將來定是個能統御大軍的醬菜！”

聞言，陳南鶴臉上頓時綻開笑容，得意地朝陳時聳了聳肩，但立馬就得到了陳時的制裁，

“給你能的。”

一個沙包大的拳頭落在他的腦殼上。

“那，爹，”

陳南鶴似乎又有了什么主意道，

“咱可不可以讓耗子師兄來咱們家過年啊！？”

“這，”

陳時皺了皺眉，有些為難，

倒不是他不想讓關浩來，而是怕他叔嬸那里不會同意，

“到時候看看吧。”

“好吧。”

接下來，三人的采買變得具體起來。

先在熱鬧的肉鋪區，陳時精挑細選了給各家準備的鮮肉，又去干貨攤子稱了木耳、香菇、干筍。

他仔細挑選熏制品時，李墨則在旁邊饒有興致地觀察本地年貨的特色，偶爾與攤主攀談幾句，詢問些本地風物習俗，倒顯得頗為融入。

隨后他們走進一家口碑不錯的布鞋店。

李墨坐在一旁長凳上歇腳，陳南鶴則興奮地拉著父親在鞋堆里仔細挑選。

他記性很好，回憶著關浩腳的大致尺碼，最終選定了一雙做工結實、內里加厚絮棉的深灰色高幫布鞋。

“就這個！夠厚實，應該禁得住穿！”

陳南鶴滿意地拿起鞋子。

陳時沒有異議，爽快付錢，又在店家的推薦下，買了兩盒效果不錯的凍瘡藥膏。

接著，陳時來到一家賣文房用具和年畫的鋪子門口。

“李老弟，你也該添置些紙墨了。”

陳時對李墨笑道，

“我粗人一個，也不知道該送你什么，就買些紙墨好了，對了南鶴，”

他又轉頭看向兒子，

“去挑幾張好看的紅紙，要結實點的，你李叔的字那是頂頂好的，咱們請他給咱家、也給村里幾家要好的都寫副春聯福字，比買的還強！”

陳南鶴驚喜地看向李墨：

“真的？李叔，你能給我們寫春聯？”

李墨拄拐站起，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笑意，也不推辭，并拱手道：

“只要陳兄和南鶴不嫌棄李某字拙劣，自當從命。”

隨后，他挑了幾刀厚實的紅紙、斗方紙，又選了些普通的墨塊。

畢竟，能用自己的所長回報陳家，他心中也頗為舒暢。

離開文房鋪子，路過一片賣窗花剪紙、香燭錫箔、灶糖灶王像的區域，濃郁的節慶氣氛讓三人都放松了許多。

最后陳時背上的竹筐已經裝得滿滿當當，李墨手里也提了個裝著紅紙和點心的輕便包袱，陳南鶴則把給關浩新買的鞋子和藥膏抱在懷里。

而正當三人說說笑笑，準備滿載而歸時，

他們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清脆又略顯急促的呼喝：“喂，陳木...南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