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匆匆過去，時值深冬臘月。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刺骨，

只是往年的這個時候，鵝毛大雪早就落個不停了，可今年格外反常，整整一個月都不見一片雪花飄下來。

天空中的陰云卻是越來越濃重，一層疊著一層，沉沉地壓下來，仿佛老天爺憋著勁兒，要醞釀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雪。

這天清晨，村子上空的薄霧還未完全散開，青石村的村民們就已經開始了各自的忙碌。

陳時也早早起床，來到伙房為家里劈柴燒火取暖，

孫婉則在一旁忙活著做早飯，

清晨的寒氣透過窗欞縫隙鉆進來，

她穿著件洗得發白卻整潔干凈的粗布棉衣，微微隆起的小腹在寬松的衣料下也已有了微微起伏的弧度。

她正踮著腳，試圖夠到灶臺高處懸著的竹籃，里面放著曬干的菌子。

“哎喲！”

她輕輕喚了一聲，身子微微一晃。

幾乎在她聲音響起的瞬間，一只寬厚溫暖的大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腰側，另一只手臂輕松越過頭頂，取下了竹籃。

“說了多少次了，要拿高處的東西，喊我就行。”

陳時低沉中透露無奈的嗓音在孫婉頭頂響起，

他剛剛劈完柴，身上還散發著活動后的熱氣，跟暖爐似的。

孫婉順勢放松身體，輕盈地轉身，臉頰被灶火映得紅撲撲的，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卻沒有半分惱意，反而像含著春水：

“也沒多高嘛......而且，你不是還有那么多活要干？總喊你，你也累。”

她說著，伸手自然地接過了竹籃，

“我手上的事，排第一的就是看顧好你。”

陳時目光落在妻子清秀的臉上，低聲笑道，語氣里滿是認真，

“煮什么呢？這么香噴噴的，饞得我肚子直叫。”

“前天你打的那只鴿子呀，看著肥嫩，正好給你燉湯補補，”

孫婉眉眼彎彎，像月牙兒，

“加了點山藥、紅棗，還有你上次尋來的那點野山參須，聞著是不是饞了？”

“嘖，我媳婦兒這手藝，縣里的福運酒樓大廚見了也得自慚形穢，聞著味兒就想喝了，比什么都饞人。”

陳時故意說得夸張，但孫婉果然受用，咯咯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像一串被微風搖響的小鈴鐺。

吃過早飯，

院子的門扉被敲響，

不過兩人并沒有驚訝，因為知曉來人是誰。

陳時上前打開門，站在門外的赫然便是李墨。

比起一個月前剛剛被救時那副凄慘樣子，李墨的腿腳可是利索太多了。

雖然手里還拄著一根拐杖，但其實也就是起個保險作用，真要扔開拐杖，他自己也能走得很穩當了。

“陳兄，晨安。”

李墨拱手招呼，

這陳兄的稱呼是陳時讓他改的，他總覺得“恩公”這稱呼讓他渾身不自在。

“哈哈，好，快進來暖和暖和！”

陳時爽朗地笑著，趕緊把李墨讓進院里。

“今天過來，主要是看看那對黑玉雞，不知情況怎么樣了？”

李墨說起了來意。

自從黑玉雞安穩下來后，陳時就勸過李墨，說不用天天這么辛苦跑來看一趟了。

可李墨堅持得很，非說放心不下。

陳時實在拗不過他，只好折中了一下，說那就隔幾天來看看，不然總這么走動，不利于他的腿傷徹底恢復。

放心，好著呢！這兩天這兩小家伙精神頭特別足，活蹦亂跳的。”

陳時笑著，和李墨一起來到雞舍前，

按照李墨教的方法，前一陣子陳時就拾掇好了一個暖和的小棚子，里面鋪上了厚厚一層軟乎的絨毛保暖。

可是，

當陳時的目光投向雞舍內部時，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在鋪著厚厚絨毛的窩里，赫然安靜地躺著三枚橢圓形的蛋！

和普通雞下的不一樣，這黑玉雞的蛋好似寶石般晶潤，看起來很是奇特。

“恭喜啊，陳兄！”

李墨一看，臉上立刻綻放出真心的笑容，朝著陳時就拱手道賀。

陳時這才猛地反應過來，巨大的欣喜瞬間爬上眉梢眼角，那笑容簡直藏都藏不住！

這三顆蛋代表的可不僅是三顆蛋這么簡單，

而是代表著他養殖黑玉雞來生錢的法子是行得通的！

“哈哈哈，這功勞，一大半都得記在你李老弟頭上啊！”

陳時高興地說。

一旁的孫婉聽到動靜也趕緊湊了過來，伸長脖子朝雞舍里一瞧，

當看到那三枚奇特的玉色雞蛋時，驚喜得微微張開了小嘴，

下意識就抓住了丈夫的胳膊搖晃起來：

“夫君，你看！蛋！咱家、咱家是不是以后就能過上好些的日子了？”

“哈哈，”陳時被妻子這直白的喜悅逗樂了，然后朝李墨道：“李老弟，讓你見笑了。”

“嫂子這是真心歡喜，是好事兒！”

李墨連忙擺擺手，臉上也是理解的笑容，

“這黑玉雞下的蛋，本就非凡品，說是金蛋也不為過，不過啊，陳兄，”

李墨話鋒一轉，語氣認真了幾分，帶著點提醒的意味，

“我還得提醒你的是，這孵蛋可還是個坎，當年我給那富戶養雞，十枚蛋里，能有五六枚順利破殼出小雞就算不錯了，總有那么三四枚是孵不出來的。”

“還有這種事？”

陳時聽了，眼中的喜色收了收，神情也變得慎重起來，鄭重地點點頭，

“明白了，李老弟提醒得對，這孵蛋的功夫我得更上心才成。”

送走了叮囑再三的李墨，陳時和孫婉小兩口又回到了雞舍跟前，

看著里面兩只悠閑散步的黑玉雞，臉上都掛著散不去的笑容。

今日的推演沒什么特別的，只是閑雜瑣事，

陳時之后便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上龍舞山。

剛邁出院子，他抬眼就瞧見不遠處的小路上，晃過來一道身影，耷拉著肩膀，顯得沒精打采。

仔細一看，那不是同村的獵戶杜順么？

看他那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準是遇著什么不順心的事了。

杜順家住村子另一頭，和陳時也算熟識，

于是陳時快走幾步迎上前，關切地招呼道：

“老杜，這是咋了？臉色瞧著不大好。”

杜順抬起頭，見是陳時，先重重嘆了口氣，

同時臉上的愁容更深了些，仿佛終于找到了個能訴說的人，那憋在心里的事一下子涌到了嘴邊。

他沒猶豫，張嘴就倒起了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