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殘兵南渡

殘兵南渡,暗夜迷蹤**

夜色濃稠如墨,沉重地壓在陳礪巖的肩頭,也壓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上。駁殼槍冰冷的金屬緊貼著腰間的皮肉,那份沉甸甸的觸感,是趙鐵柱臨終托付的滾燙烙印,也是此刻唯一能支撐他保持清醒的現實。地質錘在奔跑中磕碰著他的腿側,錘頭上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仿佛一塊永遠無法洗刷的恥辱與仇恨的印記。

身后,日軍封鎖線方向的槍聲和犬吠聲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這支在黑暗中亡命奔逃的小隊伍神經緊繃到極限。

“快!再快點!鬼子放狗了!”老歪喘著粗氣,聲音嘶啞,他攙扶著幾乎虛脫的趙雨薇,腳步踉蹌。趙雨薇臉上淚痕未干,眼神空洞,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倚在老歪身上,只是機械地挪動著腳步。兄長的慘死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和魂魄。

大牛抱著那挺沉重的捷克式,呼哧呼哧地喘著,魁梧的身軀在黑暗中像一頭負傷的熊,警惕地回頭張望。石頭則如同幽靈般游弋在隊伍側翼,手中的莫辛納干步槍槍口始終對著可能來敵的方向,腳步輕捷無聲,銳利的眼神在夜色中掃視著一切可疑的動靜。他是隊伍里唯一沒有明顯疲憊和慌亂跡象的人,沉默得像一塊冰冷的巖石。

陳礪巖跑在隊伍前面,破碎的眼鏡勉強架在鼻梁上,眼前模糊一片。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如同灌了鉛。他從未經歷過如此長時間、高強度的奔跑,身體的極限被一再突破。但他不敢停。趙鐵柱倒下時噴濺的鮮血似乎還在臉上殘留著溫度,那句“活下去…打鬼子!”的嘶吼在耳邊反復回響,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神經。

“往南…往南…”他腦子里只剩下這個模糊的方向。南方,代表著未被戰火完全吞噬的土地?代表著可能存在的大部隊?還是僅僅代表著暫時逃離身后追殺的希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停下,就意味著死亡,意味著辜負了趙鐵柱用命換來的這條生路。

他們沿著一條干涸的河床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河床兩側是高聳的土崖,提供了些許遮蔽。冰冷的夜風吹過,卷起河床上的沙礫,打在臉上生疼。遠處村莊的方向偶爾會傳來零星的槍聲或凄厲的哭喊,提醒著他們這片土地的沉淪。

“停!”石頭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如同冰錐刺破了緊張的空氣。他猛地蹲下身,伏在河床邊緣,耳朵緊貼著冰冷的泥土。

所有人都瞬間屏住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陳礪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聲。

“狗…好多狗…還有馬蹄聲…東北方向…離我們不到三里了!”石頭的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三里地,對于訓練有素的軍犬和騎兵來說,轉瞬即至!

“操他姥姥的小鬼子!陰魂不散!”老歪低聲咒罵,臉上肌肉抽搐,“排長白死了嗎?!”

大牛緊張地握緊了機槍握把,憨厚的臉上第一次顯露出巨大的恐懼。趙雨薇更是嚇得渾身發抖,牙齒咯咯作響。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支小小的隊伍。連續奔逃的疲憊,傷痛的折磨,失去戰友的悲慟,加上身后步步緊逼的致命追兵,幾乎要將他們徹底壓垮。

陳礪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破碎的眼鏡片后,目光瘋狂地掃視著周圍的地形。河床在這里變得寬闊了些,但兩側的土崖更加陡峭,幾乎垂直。前方是茫茫的黑暗,看不到盡頭。地質學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分析著腳下的土層和兩側崖壁的構造——這是典型的河流沖積地貌,土質以沙礫和粉砂為主,結構松散,崖壁是較厚的黃土層覆蓋,垂直節理發育,穩定性差,易崩塌…

崩塌?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沌的腦海!

“石頭!大牛!老歪!”陳礪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發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快!收集石頭!大的!越多越好!堆到那邊的崖壁下面!”他指著前方一處看起來相對陡峭、崖頂有巨大裂縫的土崖。

“啥?搬石頭?”老歪一臉愕然,幾乎以為陳礪巖被嚇瘋了,“都什么時候了!書生你……”

“不想死就照做!”陳礪巖猛地打斷他,聲音嘶啞卻異常兇狠,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老歪,“相信我一次!快!”

石頭第一個行動起來。他沒有任何廢話,放下步槍,迅速在河床里尋找合適的石塊。大牛愣了一下,看到石頭動了,也悶頭開始搬動一塊巨大的鵝卵石。老歪看著陳礪巖眼中那份近乎瘋狂的決絕,又看看越來越近的犬吠聲方向,狠狠一跺腳:“媽的!信你一回!要是沒用,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他也丟下攙扶趙雨薇的手,加入了搬石頭的行列。

趙雨薇癱坐在冰冷的河床上,茫然地看著三個男人像螞蟻一樣,在黑暗中拼命地搬運著沉重的石頭,堆砌在崖壁之下。她不明白,但陳礪巖眼中的火焰,讓她感到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石頭動作最快,選擇的石塊也最大。很快,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塊在陡峭的崖壁下方壘起了一個小小的基座。

“不夠!還要更大!堆到那個裂縫正下方!”陳礪巖焦急地催促著,自己也加入進去,用盡全身力氣推動一塊沉重的石頭。他的手指被尖銳的石棱劃破,鮮血滲出也渾然不覺。

犬吠聲越來越清晰,甚至能隱約聽到日軍騎兵的呼喝聲了!死亡的陰影幾乎已經籠罩頭頂!

“快?。 崩贤峒钡脻M頭大汗,聲音都變了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石頭和大牛合力將一塊足有磨盤大小的巨石猛地推到了石堆的最高處,正對著崖壁上那道猙獰的裂縫!

陳礪巖深吸一口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成敗在此一舉!他猛地舉起趙鐵柱留下的那支駁殼槍,對著那塊巨大裂縫下方、因石頭堆砌而顯得格外脆弱的崖壁根部,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連續三聲槍響在寂靜的河谷中炸開,格外刺耳!

子彈打在松散的黃土和砂礫上,激起一片塵土。預想中的崩塌并未立刻發生!

“媽的!沒……”老歪絕望的咒罵剛出口一半——

轟隆隆……!

一陣沉悶的、如同地底傳來的呻吟聲響起!緊接著,那塊巨大的、被子彈擊中的崖壁根部,肉眼可見地松動、碎裂!上方那道巨大的裂縫如同被撕開的傷口,迅速擴大!整個崖壁開始劇烈地顫抖!

“塌了!快跑!往河床中間跑!”陳礪巖嘶聲大吼,一把拉起癱軟的趙雨薇,沒命地朝河床開闊地中央沖去!

石頭、老歪、大牛也瞬間反應過來,丟下一切,使出吃奶的力氣狂奔!

就在他們沖出十幾米遠的同時——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仿佛整個大地都在顫抖!那面陡峭的土崖如同被抽掉了筋骨,從根部徹底崩塌!數以噸計的黃土、碎石、巨大的土塊如同山洪爆發般傾瀉而下,瞬間淹沒了他們剛剛堆砌石堆的地方,并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河床中央涌來!煙塵沖天而起,遮天蔽月!

巨大的沖擊波將奔跑中的五人狠狠掀翻在地!陳礪巖死死護住趙雨薇,兩人被翻滾的泥土掩埋了大半身體,嗆得幾乎窒息。老歪摔了個狗啃泥,大牛龐大的身軀也滾出老遠。只有石頭在翻滾中勉強保持了平衡,迅速爬起,警惕地望向崩塌的方向。

煙塵彌漫,伸手不見五指。但身后那催命的犬吠聲和馬蹄聲,已經被這震耳欲聾的崩塌巨響和滾滾煙塵徹底淹沒、隔絕!

過了許久,煙塵才稍稍散去。月光艱難地穿透塵埃,照亮了眼前如同災難現場般的景象:河床幾乎被崩塌下來的巨大土方截斷,形成了一道數米高的、由新鮮黃土和碎石構成的陡峭斜坡,徹底堵死了來路。崩塌的規模遠超陳礪巖的預期。

“咳咳…咳咳咳…”陳礪巖掙扎著從泥土中坐起,吐掉嘴里的泥沙,劇烈地咳嗽著。他懷里的趙雨薇也咳嗽著,臉上滿是泥土和淚痕,但那雙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生氣,她怔怔地看著身后那堵巨大的“土墻”。

“我的老天爺…”老歪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看著身后那堵幾乎望不到頂的土石高墻,又看看同樣狼狽不堪的陳礪巖,臉上的表情復雜到了極點,混雜著劫后余生的狂喜、難以置信的震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皶瓡恪闼锏摹嫘邪?!”他憋了半天,最終只憋出這么一句。

大牛抱著他的機槍,憨憨地看著崩塌的土墻,又看看陳礪巖,咧開嘴,露出一個劫后余生、帶著泥土的傻笑:“塌了…塌得好!堵死狗日的!”

石頭默默地走到陳礪巖身邊,伸手將他拉了起來。他那張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此刻看向陳礪巖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分深沉的審視。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拍了拍陳礪巖沾滿泥土的肩膀。這個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更有分量。

陳礪巖大口喘息著,肺部依然火辣辣地疼。他環顧四周:老歪的狼狽,大牛的憨笑,石頭的沉默拍肩,還有趙雨薇眼中那微弱的光芒。一股混雜著極度疲憊、后怕和一絲微弱成就感的復雜情緒涌上心頭。他賭贏了。用他唯一熟悉的知識,在這絕境中砸開了一條生路。

“暫時…安全了。”陳礪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污,破碎的眼鏡歪斜著,“但這里不能久留。震動太大,鬼子可能會繞路。我們得繼續走,找個能藏身的地方,天快亮了?!?

他抬頭望向東南方。啟明星已經悄然升起,在墨藍的天幕上閃爍著微光。黎明前的黑暗,依然深重。但身后的追兵,至少暫時被那堵用知識和運氣堆砌起來的土墻擋在了外面。

隊伍再次出發。這一次,攙扶著趙雨薇的不再是老歪,而是陳礪巖。老歪和大牛走在前面探路,石頭依舊在側翼警戒。氣氛依舊沉重,但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悄然改變。一種微弱的、基于生存本能的信任感,如同黑暗中萌發的細芽,開始在陳礪巖和這幾個殘兵之間滋生。

他們沿著干涸的河床繼續向南,步履蹣跚,卻比之前多了一絲方向。天色,在東方地平線上,開始透出一抹極其暗淡的魚肚白,預示著漫長而血腥的一夜即將過去,但新的危險,依舊潛藏在黎明的薄霧之中。

主站蜘蛛池模板: 什邡市| 固镇县| 惠来县| 工布江达县| 贡嘎县| 南京市| 股票| 无锡市| 甘孜县| 浪卡子县| 茌平县| 丰台区| 宁海县| 锡林浩特市| 武穴市| 纳雍县| 河西区| 林芝县| 富源县| 灵武市| 会理县| 左贡县| 秭归县| 泰宁县| 满洲里市| 长岭县| 鞍山市| 托里县| 海兴县| 云阳县| 灵宝市| 张家口市| 皋兰县| 古浪县| 白玉县| 丰宁| 宝坻区| 浦江县| 太保市| 武隆县| 大名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