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的？”

桌上的文件散開，標題清晰可見——《關于四連常備力量整編及壓縮的幾點建議》。

“是我。”

陳遠承認得干脆利落。

“整編？壓縮？”

林舟行氣得笑了起來，他繞過桌子，一步步逼近陳遠。

“陳遠，你他娘的真是個白眼狼！”

“我當初費了多大勁才讓你留在四連，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你想干什么？把我這個連給拆了？！”

林舟行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遠的臉上。

陳遠的表情依舊沒什么變化，只是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連長，我這是為了四連好。”

“現在的四連，人員臃腫，訓練效率低下，真要上了戰場，這樣的狀態會死人的。”

“放你娘的屁！”

林舟行徹底暴怒，一把揪住了陳遠的衣領。

“你懂什么叫四連？這是老子一手帶出來的兵！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好樣的！”

“你有什么資格對我的連隊指手畫腳？！”

陳遠抬手，用力掰開林舟行的手。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打仗不是靠人多！”

“你就是頭死犟驢！”

“你才是固步自封！”

兩人怒目而視，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下一秒就要爆炸。

林舟行猛地揚起了拳頭。

陳遠毫不示弱地挺起胸膛，眼神冰冷。

“住手！”一聲急切的嬌喝傳來。

孟欣音猛地推開門，沖了進來，正好擋在兩人中間。

她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又驚又急。

“你們瘋了？！”

“連長，陳遠，你們都是連隊主官，在辦公室里動手，像什么樣子！”

林舟行喘著粗氣，指著陳遠的鼻子，對孟欣音說。

“你問他！你問問這個好排長，除了想拆我的連，還干了什么好事！”

孟欣音一臉困惑地看向陳遠。

林舟行冷笑一聲，替他說了。

“他跑到營長那里，建議營長不要競爭團副參謀長的位置！”

這話一出，孟欣音的臉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陳遠。

阻止營長常明的晉升？這……這簡直是自毀前程。

陳遠卻只是抿著嘴，一言不發，算是默認了。

“你看看！你看看！”

林舟行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氣得在原地打轉。

“我他媽真是瞎了眼，保了你這么個玩意兒！”

他猛地沖到辦公桌前，抓起了那臺黑色的老式電話。

“我現在就給營長打電話！”

“我倒要聽聽，你當著他的面，還敢不敢說這些混賬話！”

林舟行狠狠將話筒砸回電話機上，黑色的膠木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辦公室里的空氣像是被抽干了，只剩下三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等著。”

林舟行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眼神死死地釘在陳遠身上，仿佛要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孟欣音急得手心冒汗，她一會兒看看怒氣未消的林舟行，一會兒又看看面無表情的陳遠。

這叫什么事啊。

她想勸，卻又不知道從何勸起。

陳遠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

那可是營長的晉升啊。

就算他真是為了營長好，這種話也不是他一個小小排長能說的。

這不是越級，這是越雷池了。

一輛墨綠色的吉普車在土路上顛簸，卷起一路黃塵。

營長常明坐在副駕駛上，眉頭緊鎖。

手里的搪瓷缸子隨著車身晃蕩，里面的茶水早就涼了。

開車的下士從后視鏡里瞥了眼營長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

“營長，聽說……那個副參謀長的位置，八九不離十就是您的了，到時候可得請我們喝酒啊。”

常明眼皮都沒抬。

“喝什么酒？”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瞎咧咧什么。”

“開你的車！”

“是！”

下士脖子一縮，再也不敢多嘴，車廂里瞬間安靜下來。

常明揉了揉太陽穴，心里煩躁得很。

林舟行在電話里那火急火燎的語氣，就差沒說陳遠要叛變了。

這兩個人，怎么就頂上牛了？

吉普車一個急剎，穩穩停在了四連連部門口。

常明推開車門，大步流星地走向那間此刻全營最“熱鬧”的辦公室。

門沒關嚴，留著一道縫。

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林舟行坐在桌后，像一尊黑臉金剛。

陳遠站在他對面，身板挺得像一桿標槍。

孟欣音則像個可憐的小媳婦，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這陣仗……常明心里“咯噔”一下，推門而入。

“怎么回事？”

“營長！”

孟欣音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迎了上來。

林舟行也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營長，你來得正好！”

林舟行幾步沖到常明面前，指著陳遠的鼻子，手都在抖。

“你問他！你問問他干的好事！”

常明皺著眉，目光轉向陳遠，又掃過桌上那份散開的文件。

《關于四連常備力量整編及壓縮的幾點建議》。

他的瞳孔縮了一下。

還沒等他發問，林舟行已經替他說了。

“他不光想拆我的連，他還跑到你那兒，建議你不要去爭那個副參謀長的位置！”

話音落下，常明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一步步走到陳遠面前，個子比陳遠矮了半頭，氣勢卻像座山一樣壓了過去。

“陳遠。”

“他說的，是真的？”

陳遠迎著他的目光，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是我說的。”

“好！”

“好啊！”

常明怒極反笑，他猛地一轉身，環視了一圈辦公室。

“槍呢？！”

“誰他娘的把槍放這兒了？老子今天非一槍崩了這個兔崽子！”

“營長！”

孟欣音嚇得臉都白了，死死地抱住了常明的胳膊。

“營長您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林舟行也懵了，他只是想讓營長來評評理，沒想鬧到這個地步。

辦公室里亂成一團。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陳遠，終于開口了。

“營長，林連長，你們先聽我說完。”

他的聲音像一把錐子，瞬間刺破了混亂的空氣。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

常明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他。

“我給你一分鐘。”

陳遠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常明和林舟行。

“我確實向上面提了建議，不止是咱們四連，還有三連。”

“我建議，將三連和四連的戰斗班排合并，重新整編。”

林舟行一聽，火氣又上來了。

“你還想動三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