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劫是被一陣刺骨的寒意凍醒的。

他睫毛顫了顫，最先觸到的是珊瑚礁粗糙的觸感，帶著海水特有的咸澀氣息順著鼻腔鉆進來。

意識回籠的瞬間，他猛地翻身滾下祭壇，后背重重撞在凸起的珊瑚棱上也不覺得疼——視線掃過腳邊那抹熟悉的月白裙角時，所有感官都繃緊了。

陳明珠倒在祭壇邊緣，發(fā)間銀飾散了大半，額角擦傷泛著青腫，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

她胸口那枚水族紋章正泛著幽藍光芒，像塊浸在冰里的寶石，而林劫自己左肩不知何時多了道銀色紋路，和心口原本的血紋糾纏著，正發(fā)出細微的嗡鳴。

“叮——跨世界掠奪權(quán)限激活。”

機械音在識海炸響時，林劫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記得這是系統(tǒng)沉寂三天后的首次出聲，上回還是在青牛嶺血洗鐵面狼寨時，系統(tǒng)吞了那老山賊的《裂山拳》殘卷。

而隨著提示音，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突然涌來：鐵面狼被他割喉前的最后畫面——老山賊渾濁的眼睛里映著陳明珠的背影，喉嚨里擠出血沫：“那丫頭...是水族圣女，歸墟祭壇的鑰匙...”

歸墟？

林劫的手指無意識摳進珊瑚礁。

陳明珠曾說過，她被鮫人族追殺是因為身上的水族圣典殘頁，但此刻祭壇地面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和圣典里畫的分毫不差——原來所謂“追殺”，不過是水族要把“鑰匙”帶回鎖孔。

“入侵者！”

冰冷的呵斥刺破海水的悶響。

林劫抬頭的瞬間，十二道身影破水而出，鱗片在幽光下泛著冷青，為首的女戰(zhàn)士手持冰錐，錐尖正對著陳明珠的咽喉。

她耳后鮫鰭隨著情緒擺動，尾鰭拍擊水面濺起的水珠，落在林劫手背上竟結(jié)成薄冰。

“為何帶著初代守衛(wèi)的共鳴之力闖入禁地？”冰錐又往前送了半寸，女戰(zhàn)士的瞳孔縮成豎線，“你身上的血紋...是染了守衛(wèi)的血？”

林劫喉結(jié)動了動，慢慢舉起雙手，掌心對著對方露出短刀刀柄——這是他刻意露出的破綻。

陳明珠的裙角掃過他腳踝，他能摸到她皮膚下若有若無的脈動，知道她只是昏迷不是重傷。

系統(tǒng)沒提示危險，說明這群鮫人戰(zhàn)士最多是氣海境，而他剛在青牛嶺掠奪了鐵面狼的《淬體訣》，就算現(xiàn)在打起來...

“小的就是個摸魚的。”他扯出抹討好的笑，腳步卻不著痕跡擋在陳明珠身前，“這姑娘落水我救的，真不知道什么共鳴不共鳴——”

話沒說完，他左手突然按上胸口。

系統(tǒng)提示在識海炸響：[檢測到可掠奪目標：水族《凝霜訣》（殘缺）、鮫人戰(zhàn)士戰(zhàn)斗經(jīng)驗（12/12）。

當前掠奪需消耗宿主20%生命力，是否啟動？

]

林劫咬碎舌尖，腥甜在嘴里漫開。

他要的就是這個！

鐵面狼的《淬體訣》能強化骨骼，但需要外力刺激才能徹底融合。

他假裝后退半步，左腳在珊瑚礁上一磕，借著踉蹌的勢頭，左手成爪狀按在最近的礁石上——那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實則運起《淬體訣》，將礁石碎渣順著毛孔逼入肌肉。

“咔嚓！”

骨骼重組的聲音比冰錐刺破海水的聲音更清晰。

林劫能感覺到左臂的肌肉在撕裂重組，皮膚下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晶化紋路，從指尖一路爬到肩頭。

但他臉上還掛著傻笑，甚至故意讓自己踉蹌著撞在祭壇邊緣，右手虛虛護在陳明珠頭頂：“軍爺饒命，小的就是個...”

“住口！”女戰(zhàn)士冰錐指向他心口，“你身上的氣息...不對！”

她尾鰭一擺，整個人如利箭刺來。

林劫等著這一擊——他算準了鮫人戰(zhàn)士會先攻擊威脅最大的目標。

冰錐刺破空氣的瞬間，他突然矮身，左臂晶化的部分硬接了這一擊。“當”的一聲脆響，冰錐崩出缺口，而他的晶化皮膚只多了道白痕。

“好硬的皮！”女戰(zhàn)士驚了，其他鮫人戰(zhàn)士的冰錐同時刺來。

林劫正要反擊，突然心口一疼——《淬體訣》的反噬來了。

晶化紋路像活物般順著血管往胸口爬，所過之處皮膚泛著不自然的青白，連呼吸都帶著碎冰碴子的刺痛。

“林...劫？”

虛弱的呼喚讓他所有動作都頓住了。

陳明珠不知何時醒了，她撐著祭壇坐起來，額角擦傷滲出血珠，卻直直盯著他肩頭的銀色紋路。

那枚水族紋章突然爆發(fā)出刺目銀光，和祭壇地面的珍珠母貝光澤連成一片，像是無數(shù)銀線從地底鉆出，纏住了林劫的腳踝。

“小珠？”林劫想去拉她，可銀線突然收緊，他整個人被倒吊起來，后背重重撞在祭壇上。

更多銀鏈從四面八方涌來，穿過他的腋下、膝蓋，將他死死釘在半空。

系統(tǒng)的警報聲炸成一片：[秘境反噬疊加！

當前反噬程度：20%。

宿主生命力流失速度提升至50%！

]

“圣女！”鮫人戰(zhàn)士們突然單膝跪地，冰錐全部插在地上，“您終于喚醒了祭壇共鳴！”

陳明珠茫然搖頭，指尖顫抖著摸向自己胸口的紋章：“我...我什么都沒做。”她抬頭看向倒吊的林劫，眼底泛起水光，“他們說的圣女...是我？”

林劫倒懸著，晶化紋路已經(jīng)爬到鎖骨，疼得他額角青筋暴起，卻還是扯出個笑：“小珠，你早該是...是鳳凰。”他能感覺到系統(tǒng)在瘋狂掃描銀鏈，掠奪進度條在識海跳動，可每漲1%都像有人拿燒紅的鐵簽子扎他骨頭。

就在這時，祭壇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某種沉睡的巨獸翻了個身。

林劫倒懸的角度剛好能看到祭壇下方的暗礁，珊瑚陰影里，一道赤紅色的影子閃過——是個獨眼老者，紅色瞳孔泛著熔金般的光，正隔著層層海水盯著他。

“叮——檢測到高階存在：歸墟守衛(wèi)·赤瞳（殘魂狀態(tài)）。

是否觸發(fā)掠奪？“

系統(tǒng)提示音被另一聲更清晰的轟鳴蓋住了。

陳明珠的紋章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嗡鳴，所有銀鏈同時收緊，林劫眼前發(fā)黑，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陳明珠慌亂的臉，和她身后祭壇深處翻涌的暗浪里，那道赤紅色的影子，正緩緩抬起手。

祭壇深處的龍吟愈發(fā)清晰，像是沉睡萬年的巨獸終于掀開了眼皮。

赤瞳老者的虛影穿透層層珊瑚陰影，熔金般的瞳孔里流轉(zhuǎn)著星河流轉(zhuǎn)般的光，每一步踏在虛空中，都震得海水泛起金色漣漪。

他的目光先掃過倒懸的林劫，又落在陳明珠胸口的紋章上，殘缺的唇角扯出半道笑意：“有意思，初代守衛(wèi)的共鳴力，竟在凡人身上續(xù)了香火。”

“你...你是誰？”陳明珠攥緊胸口的紋章，銀飾在海水中輕輕搖晃，“他們說我是圣女，可我從小在漁村長大，連水族文字都認不全...”

“圣女不是頭銜，是血脈。”赤瞳老者抬起手，指尖掠過陳明珠發(fā)頂，一道金色流光沒入她眉心。

陳明珠突然捂住腦袋，無數(shù)畫面在識海翻涌：月光下的水晶宮殿，銀發(fā)的水族大祭司將圣典殘頁塞進嬰兒襁褓；暴雨夜的漁船，老漁夫顫抖著將染血的銀飾別在她發(fā)間；還有那道被海霧籠罩的身影，在她十二歲落水時托起她的脊背——原來不是“意外”，是鮫人的追殺從未停止，是水族的守護從未斷絕。

“原來...原來阿公臨終前說的‘等個拿血紋的人’...”陳明珠看向林劫，眼淚在海水里散成細碎的珠，“是你？”

林劫倒懸著，晶化紋路已經(jīng)爬至咽喉，每說一個字都像吞了把碎冰：“我命硬，死不了。”他能感覺到系統(tǒng)在瘋狂跳動，[檢測到歸墟守衛(wèi)記憶碎片（13%）、水族圣典完整圖譜（7%）]的提示刷了滿屏。

更關鍵的是，銀鏈勒進他血肉的力道在減弱——陳明珠的眼淚觸碰到銀鏈時，鏈身上竟浮現(xiàn)出淡青色的水族符文，像是在回應某種血脈的召喚。

赤瞳老者的目光轉(zhuǎn)向林劫，熔金瞳孔里映出他肩頭的銀色紋路：“你身上有守衛(wèi)的血，有掠奪者的魂。”他屈指一彈，一道金芒擊碎林劫胸口的銀鏈。

林劫重重摔在祭壇上，晶化紋路瞬間退去，只留皮膚下淡淡的青白，那是《淬體訣》與水族能量強行融合的印記。“初代守衛(wèi)曾立誓，誰能帶著共鳴力闖過三重試煉，便將歸墟核心贈予。”老者的虛影開始變淡，身后的海水突然沸騰，“現(xiàn)在，第二重試煉，開始。”

“等等！”林劫撐著祭壇站起，短刀不知何時已握在掌心，“試煉內(nèi)容是什么？”

赤瞳老者沒有回答。

他的虛影融入祭壇中心的珍珠母貝紋，整座祭壇突然發(fā)出蜂鳴，陳明珠胸口的紋章與地面的紋路連成一片，形成一個旋轉(zhuǎn)的銀色漩渦。

林劫感覺腳下的珊瑚礁在震顫，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從地心深處往上頂——祭壇邊緣的裂縫里，滲出一縷縷黑色霧氣，那霧氣觸碰到海水便發(fā)出“滋啦”的聲響，腐蝕出一個個氣泡。

“小珠，離祭壇中心遠點！”林劫撲過去拽住陳明珠的手腕，卻見她眼中映著漩渦里的景象：無數(shù)光點組成的星圖，最中央懸浮著塊巴掌大的碎片，表面刻滿他從未見過的符文。

系統(tǒng)的提示音再次炸響：[檢測到歸墟核心碎片（可掠奪），當前掠奪進度：3%...]

“那是...”陳明珠的聲音發(fā)顫，“圣典里說的，能連通諸天的‘輪回錨’？”

赤瞳老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古鐘般的回響：“想看真正的秘境核心，就先接住這一擊——”

話音未落，祭壇地面突然迸發(fā)出刺目的銀光。

林劫被震得向后跌去，在摔倒的瞬間瞥見，祭壇最深處的珊瑚礁下，有一道比海水更黑的影子正在蠕動。

那影子的輪廓像極了赤瞳老者，卻比虛影龐大十倍，獨眼睜開時，整個祭壇都在搖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