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的漩渦越轉越快，翻涌的浪花里甚至裹著細碎的珊瑚礁，砸在林劫肩頭發出悶響。

他能清晰聽見陳明珠在身后急促的呼吸聲，那聲音像一根細線，拴著他繃緊的神經。

“別用共鳴之力！”

紅蝎娘子突然暴喝一聲，枯瘦的手掌猛地推開林劫。

她發間的蛇簪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竟直接捅進自己心口。

林劫瞳孔驟縮——那本該涌出鮮血的傷口里，翻卷著銀白色的骨刺，每一根都覆蓋著細密的鱗片，像活物般啃噬著她的血肉。

“當年浪里鬼被鮫人控制時......”紅蝎娘子的聲音發顫，嘴角溢出黑血，“他們用毒血封印殘魂，我以為......以為能鎮住這東西！”

陳明珠腕間的紋章突然泛起幽藍光暈，與紅蝎娘子腰間鼓起的毒囊產生共鳴。

少女的指尖按在毒囊上，忽然倒抽一口冷氣：“共生契約！

水匪用毒血喂養鮫人殘魂，又用殘魂鎮壓海眼，所以紅蝎姐的毒術才會......“

話音未落，紅蝎娘子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線，銀鱗般的倒影在她眼底翻涌。

她原本枯黃的皮膚迅速泛起青灰，骨刺從脖頸、手腕等處破體而出，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部撐大，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

“林小友，你以為這是毒術？”紅蝎娘子的聲音變得沙啞刺耳，尾音帶著金屬刮擦般的顫音，“這是被封印了三百年的銀鱗衛殘魂！

當年浪里鬼那老東西貪心，想借鮫人之力突破天人境，結果被反制......“

林劫的晶紋鎖鏈“唰”地纏上紅蝎娘子的四肢。

他能感覺到鎖鏈傳來的灼痛——這不是普通的毒，而是帶著靈魂侵蝕的力量。

系統界面瘋狂閃爍，紅色警告幾乎要灼傷他的視網膜：“檢測到高階魂體入侵，當前掠奪權限降低至30%。”

“系統，現在能掠奪共生契約嗎？”林劫咬著牙，晶紋從后背蔓延到雙臂，在鎖鏈上凝出尖刺，扎進紅蝎娘子的骨縫。

界面突然彈出新提示：【檢測到血脈反噬風險，需等價交換‘初代守衛的完整記憶’】

“初代守衛？”林劫皺眉。

他記得系統之前提過這個詞，但具體信息被黑霧籠罩。

紅蝎娘子突然發出尖笑，銀鱗骨刺刺破鎖鏈，在林劫手臂上劃開深可見骨的傷口：“你以為初代守衛是人？”

話音剛落，海底漩渦中心的黑影突然炸開。

無數破碎的珊瑚礁被卷上半空，露出下方巨大的圓形祭壇。

祭壇石壁上的浮雕泛著幽光，竟是一尊龍首鮫身的古神，背生八臂，每只手掌都抓著星辰大海。

最詭異的是，那古神左臂的鱗甲紋路，竟與林劫左臂的晶紋完全一致！

“這不可能......”陳明珠踉蹌后退，被林劫穩穩扶住。

她望著那尊古神虛影，突然想起自己被鮫人族追殺時，那些怪物曾嘶吼著“褻瀆者”。

此刻她腕間紋章燙得驚人，像是要融入皮膚里。

“用我的共鳴之力覆蓋契約印記！”陳明珠突然咬破指尖，鮮血滴在林劫眉心。

兩人同時眼前一黑，意識被拽進一片青銅門后的空間——

門內是無盡的黑暗，唯有一盞青銅燈在搖晃。

燈影里，那尊龍首鮫身的古神盤坐在地，而他腳下跪著的，竟是林劫在某個小世界見過的“鐵面狼”！

鐵面狼的面具裂開蛛網般的縫隙，露出下面與古神如出一轍的銀鱗皮膚。

“原來鐵面狼......是古神的傀儡？”林劫震驚。

陳明珠的聲音在意識里響起：“快，趁現在！

我的共鳴能暫時壓制殘魂，但撐不了多久......“

林劫猛地攥住陳明珠的手。

系統界面突然亮起金色光芒，原本被黑霧籠罩的“初代守衛記憶”開始松動。

他能感覺到有滾燙的信息流涌入腦?！扑榈漠嬅妫貉庐斂?，少年被家族遺棄在亂葬崗；黑衣老者將一枚鱗片刺入他心口，說“你是最后一代守衛”；海眼深處的古神睜開眼睛，鱗片從少年脊椎生長......

“啊！”林劫痛吼出聲。

他的晶紋鎖鏈突然暴長，穿透紅蝎娘子的胸口，直沒至柄。

銀鱗殘魂的尖嘯聲震得海水倒灌，紅蝎娘子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墨綠色的毒霧。

“小劫子......”紅蝎娘子的聲音突然清晰，是她原本的嗓音，“替我......燒柱香給浪里鬼那老東西......”

毒霧消散的瞬間，林劫突然感到左臂劇痛。

他低頭，看見晶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紅，其中一根最粗的紋路竟泛起刺目的金光，像有生命般緩緩朝著心臟位置延伸......

陳明珠扶住他搖晃的身體，望著那詭異的晶紋，喉間泛起腥甜。

她知道，剛剛的共鳴消耗了太多本源，但更讓她心悸的，是林劫眉心那道若隱若現的龍形印記——與祭壇古神，與鐵面狼，與所有秘密，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海風卷起最后一縷毒霧，露出重新歸于平靜的海面。

但林劫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毒霧散盡的剎那，林劫突然踉蹌半步，左手死死攥住胸口衣襟。

原本暗紅的晶紋如活過來的毒蛇，最粗那道金紋“噗”地刺破皮膚，帶著灼熱的刺痛直貫心臟！

“小劫！”陳明珠瞳孔驟縮，指尖剛觸到他后背便被燙得縮回——林劫的體溫高得離譜，像是被塞進了熔爐。

她看見那道金紋正從心臟位置倒卷而上，在他胸前織成一張鱗網狀的血紋，每根紋路都在滲出黑紅的血珠，散發出腐臭的海腥味。

系統界面在眼前瘋狂閃爍，最后一絲藍光熄滅前，林劫瞥見一行猩紅小字：【本源侵蝕超過臨界值，強制啟動輪回倒計時】。

下一秒，整片界面徹底黑屏，只剩一行刺目的數字懸在視網膜上：22:00:00。

“咳......”林劫捂住嘴，指縫間滲出的血滴里竟裹著細小的銀鱗，“這是......系統反噬？

還是初代守衛的......“

“別說了！”陳明珠咬破舌尖，將帶血的靈力渡進他體內。

她腕間的水族紋章此刻泛著幽藍火焰，與林劫胸前的鱗網產生共鳴，“我用水族秘術暫時封你心脈，你......你撐住！”

但那金紋根本不受控。

林劫能清晰感覺到，有某種古老的力量正順著晶紋往他識海鉆，像是要把他的靈魂扒開，重新塞進什么東西。

他想起意識空間里那尊龍首鮫身的古神，想起鐵面狼裂開的面具下銀鱗皮膚——原來所謂“初代守衛”，根本是古神用來鎮守海眼的容器！

而他，從被家族遺棄的那刻起，就被黑衣老者種下了這枚“鱗片種子”。

“明珠......”林劫抓住她顫抖的手，聲音啞得像砂紙，“系統說要等價交換初代守衛記憶......原來這‘等價’，是拿我的命換?！?

陳明珠的眼淚砸在他手背：“胡說！

你掠奪了那么多世界的力量，連半步仙尊的功法都能吸收，怎么會......“

話音未落，林劫突然弓起背，喉間發出野獸般的悶吼。

他能聽見心臟在金紋的絞殺下發出“咔嗒”輕響，像是某種封印被徹底擊碎。

更多銀鱗從他毛孔里鉆出來，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竟與祭壇石壁上古神的鱗甲紋路分毫不差。

“退......退到礁石后面?！绷纸僖е劳崎_她，踉蹌著往海邊的礁石群挪去。

每走一步，地上便留下一串混著銀鱗的血珠。

他能感覺到倒計時在腦海里跳動，每跳一秒，心臟就被金紋多絞緊一分。

陳明珠想跟上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那是林劫用最后一絲晶紋力量布下的護罩。

她望著礁石后蜷縮的身影，看見他捂住嘴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黑血里，竟飄著幾片指甲蓋大小的銀鱗。

而礁石后的林劫，正盯著眼前徹底黑屏的系統界面。

倒計時數字突然跳動，從22:00:00變成了21:59:58。

咸澀的海風卷著血腥氣灌進鼻腔，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里，混著某種古老的、類似潮汐的轟鳴。

“原來這才是輪回的......”林劫攥緊胸口的銀鱗，未說完的話被又一陣劇咳打斷。

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順著晶紋，從心臟往四肢百骸蔓延——那不是痛苦，更像是某種沉睡的力量，正在被倒計時的鐘聲喚醒。

礁石外，陳明珠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望著那道蜷縮的身影，腕間紋章突然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

而在林劫看不見的礁石陰影里，一片細碎的銀鱗正隨著海風飄起，緩緩融入他染血的衣襟。

系統倒計時的數字仍在跳動，21:59:50......21:59:49......像是某種死亡的倒計時，又像是某種新生的鐘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