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陰蛇是陰煞之氣凝聚,并非實體。
被消融的瞬間,一股更精純更霸道的邪念順著符文的連接,如同毒針狠狠刺向陸逢時的識海!
這意念充滿混亂、貪婪和淫邪與對生靈本源的渴望,絕不是來自一個人!
陸逢時識海一震。
這種邪念的沖擊遠超她之前的預(yù)估。
對方的邪力,對應(yīng)的至少是修士的練氣后期,甚至接近筑基!
而且極其詭異歹毒,專攻心神!
她悶哼一聲,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護體靈光一陣劇烈波動,那殘余的陰蛇趁機又鉆入幾分,寒意直透臟腑!
“阿時!”
裴之硯看得真切,她的痛苦不似作偽,心中大駭,握著她的手猛地收緊。
他荷包中的護身符微微發(fā)燙,散發(fā)出微弱的暖意,驅(qū)散了一些靠近他的陰寒,但杯水車薪。
他強忍著沖上去的沖動,謹記陸逢時的叮囑,只是更加焦急地呼喚,將擔(dān)憂之情演繹到極致,同時暗暗將護身符握得更緊。
“桀桀桀…,好精純的生氣,竟是難得的極品爐鼎……”
一個混亂、重疊、仿佛由無數(shù)人聲拼湊而成的意念直接在陸逢時識海中響起,充滿了貪婪和狂喜,“乖乖獻上,融入吾身,本座賜你無上極樂……”
隨著這意念,那符文光芒大盛。
整個西屋的溫度驟降,連油燈的火苗都變成了詭異的幽綠色,明滅不定。
一股令人作嘔的陰邪威壓彌漫開來,普通人如裴之硯只覺得胸悶氣短,仿佛被無形的巨獸扼住喉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陸逢時壓力陡增。
她畢竟根基受損,修為不過煉氣初期,面對這種接近筑基修為的邪念侵蝕,五行之氣迅速消耗,護體靈光搖搖欲墜。
那陰蛇已經(jīng)突破屏障,開始在她經(jīng)脈中肆虐,侵蝕她的生機。
失算了!
這東西比預(yù)想的強。
陸逢時心中凜然,正欲不顧一切催動本源拼死一搏。
“錚!”
一聲清越悠揚、仿佛能滌蕩神魂的玉磬之音,毫無征兆的穿透夜空,無視墻壁阻隔,直接在院落中響起。
這聲音并不洪亮,卻帶著一種浩然正大澄澈空靈的意境。
如同初春融雪的第一縷陽光,又似深山古剎的晨鐘暮鼓!
聲音響起的剎那,彌漫在西屋的陰邪威壓如同被投入烈日的積雪,瞬間消散大半。
那幾條在陸逢時體內(nèi)肆虐的陰蛇發(fā)出無聲的尖嘯。
動作猛地一滯,仿佛遇到了天敵克星。
陸逢時識海中那混亂的邪念也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喊:“誰?!!!”
西屋的窗戶“吱呀”一聲被推開。
清冷的月光灑入,照亮了窗邊一個頎長的身影。
來人約莫二十二三年紀,身姿挺拔如松,穿著一襲天青色的云紋道袍,衣袂在夜風(fēng)中微微拂動,不染塵埃。
他面容俊朗,眉目清冷如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懸著一支通體碧綠溫潤剔透的玉笛。
剛才那滌蕩邪氛的清音,應(yīng)是由此發(fā)出。
他并未刻意釋放威壓,但僅僅是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淵渟岳峙深不可測之感。
青年目光如電,瞬間掃過屋內(nèi),掠過痛苦蜷縮的陸逢時,焦急萬分的裴之硯,最終定格在那床散發(fā)著陰邪之氣的被褥上。
他眉頭微促:“陰煞竊元符?”
此地竟藏有這等邪穢!
石漱寒目光隨即落在陸逢時身上,帶著一絲探究:“這位道友,竟能以煉氣初期的修為,硬抗至此,倒是難得。”
“過獎。”
陸逢時強忍著經(jīng)脈中參與陰蛇帶來的刺骨寒意和識海的震蕩,撐著身子坐起些許,“還是道友來得及時。”
不過也打草驚蛇了。
那五顯公精明異常,笛聲一響,迅速縮回符文深處,恐怕再想將它釣出來,得費不少功夫。
“剛才我救了你,你似乎略有不滿?”
石漱寒能感覺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睛絲毫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氣。
石漱寒不太理解。
“道友修為高深,滌蕩邪氛的手段自然高明,只是,”
她目光掃過那床此刻已偃旗息鼓邪氣內(nèi)斂得幾乎難以察覺的被褥,語氣陡然轉(zhuǎn)冷,“道友這一曲清音,固然解了我燃眉之急,卻也徹底驚走那條好不容易才釣上的大魚!”
石漱寒清冷的眉峰微不可查的一挑,顯然沒想到對方會是這個反應(yīng)。
陸逢時深呼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血氣和不滿,語速加快,帶著一絲急切和惋惜:“此邪物異常狡猾奸詐,藏匿極深。我佯裝虛弱,不惜以身犯險,引它邪念深入,
眼看它貪念大熾,邪念核心已然顯現(xiàn),正是鎖定其根腳的最佳時機!”
她指向那被褥,“可道友這浩然正音一出,威勢煌煌,那東西如同受驚的毒蛇,瞬間縮回它的巢穴,再想引它出來,難上加難!
打草驚蛇,莫過于此!”
她看著面前這位道友,眼神復(fù)雜。
有對他及時援手的感激,但更多的是計劃功虧一簣的懊惱和一絲對他介入方式的不認同:“道友救了我,我自然感激,但除邪務(wù)盡,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就怕它今日遁走,下次再為禍時,手段更毒,受害更眾!”
她的話清晰冷靜,條理分明。
將不滿的緣由剖析的明明白白,她并非不領(lǐng)情,而是痛惜錯失了徹底解決禍患根源的絕佳機會。
石漱寒靜靜地聽著。
俊朗的臉上沒有慍怒,那雙清冷的眼眸中反而掠過一絲了然和淡淡的欣賞。
他明白了眼前這位看似狼狽的女修,其膽識謀略和除魔衛(wèi)道的決心,遠超她的修為境界。
她不滿的,并非他的救援。
而是他救援的方式“誤傷”了她苦心經(jīng)營更具價值的計劃。
“原來如此。”
石漱寒的聲音依舊清越,但少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倒是在下思慮不周,攪擾了道友的除魔大計。”
他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過失,目光再次投向那床被褥,眼神變得銳利,“不過,此邪祟既已暴露行藏,倒也不算全無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