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忙中帶閑里來到了這年的最后一天。
這幾天沈清禾的工作量很大,就是為了確保跨年這天晚上可以回父母家一起吃飯,保證一年的最后一天和新年的第一天都是和父母一起度過的。
吃過晚飯后,三人像往年一樣坐在播放著跨年晚會的電視前,但是都沒有注意看晚會的內容是什么,而是在總結今年,展望明年。
沈清禾這一年的事業都在穩步向上發展,至于交際感情方面,和梁芷茵他們重新有了來往,這是父母的希望看到的,她以往的抗拒與躲避,不過就是因為自己的懦弱,在逃避父親出事后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如今她的內心已然強大又堅定了許多,這也是她無法割斷的關系,索性大方去接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還有那個相親對象鐘嘉明,后來他也約過她一兩次,但是沒有找到共同空閑的時間,便不了了之。
至于徐政揚,兩人那天不歡而散后,就沒有再聯系了。
一家人三口氣氛融洽地聊到不知時間飛逝,接近11點的時候,沈清禾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準備洗澡,連日的勞累讓她想泡一個熱水澡,于是先去浴室放熱水。
在等熱水期間,她走回臥室里,拿起來剛才放在房間充電的私人手機,收到了幾條2小時前的消息,是她的大學室友張語慧發來的。
【張張:我剛才在機場碰見你那個遠房表哥!我跟他打招呼,沒想到他還記得我!】
【張張:你表哥現在比幾年前還要帥氣啊!一米八幾的西裝大帥哥太有魅力啦!你們家怎么基因都這么優秀啊?!好羨慕!】
【張張:我沒忍住當著我男朋友的面夸了你表哥幾句,我男朋友都要醋瘋了!哈哈哈哈!】
遠房,表哥?
她什么時候有一個一米八幾,還長得很帥的遠房表哥?而且還是張語慧認識的表哥。
應該是張語慧發錯人了,因為沒有得到回復,她也沒有繼續發。
她回了一條“你發錯人了吧?”,然后把手機放回床頭柜,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奶黃色的浴室里水汽氤氳,浮漾著白色的霧氣。一只小型的浴缸里水光輕晃,只見那平滑的肩頭和線條柔美的脖頸浮出水面。空氣中彌漫著讓人心神安寧的香氣,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在經過半小時的泡澡后,她的心神得到了撫慰。
從浴缸里走出來,身形纖瘦的酮體掛滿了水珠,她隨手拿過浴巾裹住身體,站在鏡子前用手掌擦了擦被蒸汽模糊了的鏡子。
擦干身體的時候,她的手指摸到了右下腹那里有一條細小的不明顯的凸起,那是一條已經做過疤痕處理的不仔細看便不會輕易發現的術后疤痕。
恍神間,她才想起來自己大四那年春天做過一場急性闌尾炎手術,當時代她家屬簽字的人,好像就是她那個“遠房表哥”,而那個表格正是——
徐,政,揚!
海市的三月開始倒春寒,濕冷的空氣讓人倍感不適。
沈清禾找了一份在學校附近的實習,所以還住在學校宿舍里,同時還在宿舍住是已經保研現在海大當助教的張語慧,而另外兩位室友一個在老家實習,一個在海市的另一頭實習,現在都不住在宿舍。
這天晚上被安排出外勤的沈清禾感覺十分疲憊,倒春寒的的濕冷又加重了幾分勞累,她回到宿舍和張語慧打了聲招呼,然后快速洗了個澡就窩進她的小床里。
裹好被子的沈清禾閉上眼睛,在腦海回想今天外勤時遇到的問題,打算明天回公司整理出來。
還沒想出幾個問題,腹部突然劇烈疼痛起來,她猛然感覺渾身發冷,仿佛有塊冰凍了千年的鐵塊沉入她的腹中。接著,寒氣直穿她的右下腹,并如一只帶冰刺的利箭插入她的肉里,還攪動了幾圈。
她痛得整個人如胎兒般蜷縮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沉重,還伴隨著她嗚咽般的抽泣聲。
在書桌前整理資料的張語慧隱約聽到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音量不高地叫了她幾聲,發現沒有回應,立馬站起身走到她的床前。
“清禾,你沒事吧?”張語慧擔憂地問。
回應她的卻只有痛苦的嗚咽聲。
張語慧看到被子在抖動,擔心她出了什么事,伸手拉開她的被子,才發現她雙手緊緊地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碎發被冷汗浸濕,凌亂地黏在額頭和臉頰上。
她馬上反應過來,沈清禾應該是突然發病了,雖然不知道是怎么什么病,但她知道需要馬上送醫。
她先打了120,然后拿了一個小行李袋收拾了她的手機身份證還有衣服日用品。做完這一切,她又回到沈清禾的床邊,盡力地去安撫她。
但是沈清禾已經痛到有些失去意識,視野陣陣發黑。
她似乎聽見語慧關切的聲音,還有救護車的聲音,后來還有一把熟悉又陌生的男聲。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等再次醒來時,入眼的便是整片暗淡的白。
右下腹隱隱傳來的痛提醒著她昏迷前經歷過的一切,過了好幾分鐘她的意識才開始回籠,她抬起手想去抓手機看看時間,手上扎著的留置針口因為她的動作碰到了柜子上,那處突然傳來的痛讓她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嘶”的一聲,驚醒了不遠處小沙發上剛瞇著沒多久的男人。
他猛地站起來,走到病床旁,聲音帶著幾分沙啞:“醒了?要拿什么?”
沈清禾這時才知道,病房內還有另一個人,她順著聲音望過去,昏暗的燈光照在男人線條流暢的臉上,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帶著紅血絲,卻絲毫掩蓋不了他眼里的擔憂。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喊了一聲:“徐政揚?”
她的聲音有些干澀。
徐政揚以為她麻藥勁還沒過,人還模糊著,認不出他來,還想按呼叫鈴讓護士過來看看怎么回事。
“我的室友呢?”沈清禾只是有些愣怔,但也想到昨晚她應該是有什么急性病,張語慧叫了120,把她送到醫院來的,現在是已經手術完成了,她的麻藥也過了,所以就醒了。
她只是奇怪,為什么病房里陪她的人,會是許久未見的徐政揚。
“她今天一大早有工作安排,我讓她先回去了。”他說著抬起左手看了看腕表,然后拿起柜子上的保溫吸管杯遞到她面前,“已經過了6小時了,可以少量喝點溫水。”
沈清禾接過杯子,小口小口的喝了幾口,干澀的喉嚨得到滋潤,舒服多了。
徐政揚見她現在如此溫順的樣子,腦海中不免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剛趕到醫院看到蜷縮成一團的樣子,伸手去想去撥開她汗濕的頭發時,她不知道因為防備還是疼痛,竟然咬了他的手一口。雖然他很快就抽離,但還是留下不深不淺的一圈印子。
真是一只會咬人的兔子。
她抬起頭睜著一雙帶著幾分迷茫的杏眼問他:“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上了救護車后,醫生問你室友你有沒有家屬在這邊,然后你的室友聯系了我,我接到電話后就過來了,正好趕上你進手術前,手術同意書是我簽的字。”他一五一十地解釋著。
沈清禾更糊涂了,張語慧為什么會聯系徐政揚?他們什么時候變成家屬的?
徐政揚看她呆愣的樣子,竟覺得有些可愛,手竟然想伸過去揉揉她的腦袋,但覺得不合適,就握了握拳忍住了。
“你剛來海大的時候,我來你們校區處理事情碰到你那次,她也在。你買水的時候,我跟她說我是你關系有點疏的表哥,是知道你考上海大才又聯系上的,你在海城無親無故,我給她留了電話,如果你遇到緊急事情,就讓她聯系我。”
沈清禾好像記得是有這么一回事,剛開學的時候她和張語慧一起去食堂吃飯,在路上碰到了徐政揚,兩人打了招呼簡單地說了幾句,就分開了。
但她并不知道他在她去買水的時候又返回來和張語慧說他是她的表哥,還留了聯系方式。
難怪那天回宿舍的路上張語慧還說他們家的基因真好,又聰明又好看。
午飯過后,處理完事情的張語慧趕來醫院,徐政揚也沒久留,交代幾句就走了,畢竟這期間他的電話已經響了無數次,好像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沈清禾住了2天院,辦理出院的時候卻被告知早已經有人預交了住院費,甚至還給她退了兩千塊,不用想也知道預交錢的這個人是徐政揚。
她給徐政揚轉了錢過去,還發了一段感謝他趕來照顧自己和抱歉影響到他工作的話,最后她還特意說了一句:“麻煩你不要把我住院的事情告訴俊維哥,我不想讓我的爸媽知道這件事。”
過了好幾個小時,徐政揚才回復。
【X:好,知道了,術后注意休息。】
他拒絕了她的轉賬,她又發了一次。
【SQH:表哥,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況且我們只是遠房的表兄妹。】
徐政揚被她說服,也知道她的脾氣,就收了錢。
后來,徐政揚到處出差了幾個月,等他回到海市,沈清禾已經大學畢業回到了深城,醫院那次見面成了兩人在海市的最后一次見面,兩人各自忙碌,再次見面已經是幾年后在知閑閣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