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走出安全屋，第一眼就看見了外頭的慘狀。

她不該看。

可眼睛就那么掃過去了。

長長的走廊上，是斑駁不清的血跡。墻角、地毯、門板，甚至燈罩上，都粘著血肉和殘肢碎骨。仿佛這別墅不是為派對設計的，而是為了等這一場無人生還的祭典。

她認出門邊那只鞋，是張齊的球鞋。

他穿了三年，一直說高考完一定換新。

再往前一點，是一條帶著花邊的小裙擺，沾了大片血，邊緣碎成了兩塊。

她認得——那是林嵐的裙子。

班級聚會時，林嵐笑著轉了一圈，說這條裙子買了很久了，今天終于不用穿校服而是穿她的小裙子

安景腳步頓了頓，很快壓下情緒。

“不要想。”她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告訴自己，“不能想，也不能哭。”

詭秘磁場最怕情緒失控。

恐懼、悲傷、憤怒、痛苦——這些東西會加速精神污染，哪怕她現在“看上去”沒事，一旦神志不清，誰都護不住她，瘋掉的她只會收獲一枚特制的子彈。

她吸了口氣，強行把視線挪開。

“你還挺冷靜的。”

身邊001突然開口，語氣淡淡的，帶著點探究。

安景愣了一下，聲音低下去：“我……平時喜歡看恐怖片，所以血腥場面也有見過。”

“這些……雖然還是不習慣，但能接受一點。”

她頓了頓，“只是……這些人，是我同學。”

001沒回話，只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他沒說出口的是，這女孩年紀不大，但這份清醒，根本和她的年紀不符。

換成普通人，別說還能走路了，早就受不了刺激被污染了。

他一邊走一邊隨手打開探測儀，看著安景的精神指數曲線。

很穩。

在穿過幾具尸體時，還有一點點輕微的起伏，但幾秒鐘就自己壓下來了。

他有些意外地“嗯”了聲，繼續沉默。

別墅里安靜了許多。

詭秘清理完后，磁場還沒消失，空氣依舊沉重壓抑，但少了之前那種骨頭發癢的蠕動感。

走廊盡頭的樓梯口，兩道身影正靠著欄桿低聲交談。

一個穿著輕甲，靠著墻。

另一個更年輕些，抱著一臺檢測設備，正用拇指一點點操作著。

看到001走下來，兩人立刻站直了身。

“你那邊怎么這么慢？唉，怎么還有人？”那人一抬眼，看到他身后的安景，眉梢挑起，“你從哪撿來的？”

“樓上有安全屋，撿了個活口。”001說著，偏頭示意了一下，“精神狀態沒問題。”

年輕的檢測員目光落到安景臉上，仔細打量了一下。

“這年紀也太小了吧？”

“高三生。”001回答。

“這樣啊……”靠墻那人打量她一眼，咧嘴笑了笑：“后生可畏啊，這都沒瘋，真適合干我們這行。”

安景沒接話，只是低頭走近了幾步，站到三人身側。

她看起來安靜，但實際上后背汗已經把衣服黏在了身上，掌心的指節還是僵的。

“情況怎么樣？”001問。

檢測員搖了搖手中的設備：“磁場還在，但幅度小了很多。初源沒找到，磁場未消失的原因暫時也沒找到。”

“你確定別墅清完了？”靠墻那人皺眉。

“掃過一遍了，”001點頭，“她是唯一活口，不是還有兩個人去找了嗎？等他們反應吧。”

那人嘆了口氣：“成主任那邊還催呢，說這片磁場已經影響到周邊街區了。源頭再不定位，估計得擴散到別墅區外。”

“那有啥辦法。”另一個人低聲說了句。

001沒說話。

安景聽得一頭霧水，但她沒有問。

裝作沒聽見閉嘴才是最明智的。

系統卻在她腦海低聲提醒：【你聽見他們提到“初源”了嗎？】

“嗯。”

安景回答后，系統卻不說話了。

她低下頭，面上不動聲色，思緒萬千。

她很清楚，畢竟她也不是傻子。

系統是詭秘磁場內的產物，并且也能看出來，它對執燈人很敏感，并不想讓執燈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說不準…系統甚至還是執燈人要找的東西，而系統害怕被找到。

但是安景也沒那么偉大，直接向執燈人供出來系統的存在。

她現在和系統有接觸有互動，供出它也就是供出自己。

把系統供出去，執燈人會放自己回去做一個普通人嗎？

不可能。

除非到了必要的時候，安景都不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所以，她知道系統有貓膩，但有一點她清楚。

——無論是什么，絕不能讓執燈人知道。

別墅外的風透過破碎的窗欞吹進來，混著血腥味和化學制劑的冷氣，讓人鼻腔發澀。

隊伍中短暫的靜默后，001開口：“送她去臨時地點，先隔離。報告我來寫。”

“好。”

“我去聯系運送車。”

另外兩人迅速行動，一人去了外頭，另一人則掏出一枚便攜式定位器，按了幾下，像是在給安景建立個檔案。

“姓名？”

“安景。”

“身份證號？”

安景報了出來。

“血型？”

“O型。”

“特殊病史、精神記錄？”

“沒有。”

那人一邊記一邊點頭，然后扭頭對001笑了笑：“真的還挺冷靜。”

001“嗯”了一聲。

安景安靜地站在原地。

她沒哭、沒鬧、也沒發問，哪怕身上還沾著不知哪個同學的血，哪怕眼睛還是紅的，但整個人都像是被水洗過似的。

“走吧，”靠墻那人收起定位器，站直身體，“運送車在外面等著，先把她送出去。”

001點頭，抬手示意安景跟上。

安景低著頭，乖乖走在他們身后，整個人像一團沉默的影子。

樓梯口的門早就炸塌了，通向外部的路橫七豎八地堆著斷裂的樓板、焦黑的木架，還有幾具被燒得辨不出面貌的尸體，唯獨中央開了一條剛夠人通過的通道，一路延伸到別墅正門。

“聯絡外勤。”001走到門口，按下耳后的通訊裝置。

沒有回應。

他眉頭輕輕皺了皺，又按了一次：“011、005，收到請回話。”

耳機里只有低微的電流噪音，沒有一點人聲。

“嗯？”靠墻那人也覺察到不對，探身過來，“沒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