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的晨露還凝在芭蕉葉上，青池藏本正對著銅鏡描眉，就聽見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風響——不是尋常侍女走動的動靜，倒像是……羽毛掃過窗紙的聲音。

她握著眉筆的手一頓，眼角的火焰紋微微揚起。剛要開口，一道粉影“咻”地從窗欞翻進來，帶起的風卷著幾片桃花瓣，恰好落在她的梳妝臺上。

“卿姐姐！”

來人穿著一身藕荷色勁裝，裙擺裁得利落，腰間系著銀鏈，鏈尾墜著枚水滴狀的玉佩，隨著動作叮咚作響。最惹眼的是她那張臉——眉如遠山含黛，眼似秋水橫波，鼻尖小巧挺翹，唇瓣是天然的櫻粉色，明明是英氣的裝扮，偏生美得像從畫里走出來的妖精，連晨光落在她臉上都像是被揉碎了的星光，晃得人不敢直視。

這便是曲瀾瑤，美得冒泡，美得犯規，此刻正捧著腮幫子湊到鏡前，一雙杏眼亮晶晶地盯著青池：“姐姐今日用的胭脂是新調的吧？襯得這火焰紋都活過來了，像要飛到我臉上似的。”

青池放下眉筆，指尖戳了戳她挺翹的鼻尖：“又從異案司偷跑出來？大理寺卿知道了，怕是又要拿你那根破羽毛當令箭罰你抄卷宗。”

曲瀾瑤“哎呀”一聲，從袖中抽出一根羽毛——那羽毛足有半尺長，羽軸是瑩潤的玉白色，羽片泛著七彩流光，邊緣鑲著細若游絲的金邊，看著像件精致的飾品，誰能想到這是她的武器。她寶貝地摸了摸羽尖：“什么破羽毛，這是孔雀膽淬過的‘流螢’，上次抓江洋大盜，全靠它呢。”

說著，她忽然壓低聲音，湊到青池耳邊：“說真的，卿姐姐，昨晚王府西墻翻進去三只耗子，被我用‘流螢’削掉了帽纓子，替你打發了。”她眨眨眼，睫毛長得像小扇子，“不過說起來，那領頭的耗子長得還挺俊，就是眼神兇了點，像……像司徒王爺小時候的畫像。”

青池無奈地扶額。曲瀾瑤什么都好，武功高得能單挑十個侍衛，在大理寺下屬的異案司查案時比誰都精明，可一見到好看的男子就容易犯花癡，連帶著看耗子都能聯想到“俊”字上。

“別胡說。”青池起身換外袍，“昨兒個司徒鹿在太和殿被我堵得下不來臺，這會兒怕是正憋著氣呢，你少提他。”

“哦——”曲瀾瑤拖長調子，忽然拍手，“我知道了！你倆又拌嘴了？上次在相府，你說他泡茶像涮鍋水，他瞪你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結果轉頭就讓人給你送了兩斤雨前龍井！”

她笑得狡黠，忽然注意到青池袖口的暗袋：“又藏薄荷糖了？給我一顆唄，剛才追耗子跑太快，嘴里淡出鳥來了。”

青池剛掏出糖瓶，院外忽然傳來小豆子慌張的叫喊聲：“王妃！不好了！三小姐……三小姐出事了！”

兩人臉色同時一變。曲瀾瑤反應更快，足尖一點，人已像片羽毛似的掠到門口，“流螢”在指尖轉了個圈，泛著冷光：“怎么回事？”

小豆子跑得滿臉通紅，指著府門方向：“三小姐剛才去街上買糖畫，回來時在巷口被人擄走了！侍衛說……說對方用的是淬了藥的弩箭！”

青池心頭一沉，抓起披風就往外走。曲瀾瑤一把拉住她，杏眼瞬間變得銳利：“卿姐姐別急，異案司在京郊有暗哨，我這就傳消息。對方敢在凌王府門口動手，是活膩了。”

她指尖的“流螢”突然射出一道微光，掠過院墻消失在天際——那是異案司的信號，羽毛上的磷粉在陽光下能留痕半個時辰，是追蹤的好幫手。

“走。”青池的聲音冷了幾分，“去巷口看看。”

巷口還留著打斗的痕跡，青石板上有幾滴暗色的血跡，旁邊散落著半塊碎掉的糖畫，是陸靈兒最喜歡的小兔子形狀。曲瀾瑤蹲下身，用“流螢”挑起一點血跡，放在鼻尖聞了聞：“是‘忘川散’，藥性霸道，能讓人忘記最近三個月的事，但對胎兒無害……等等，這箭簇上有刻痕！”

她將羽毛湊近細看，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是‘影閣’的人！他們去年在江南偷過貢品，被我砍掉了左膀，沒想到敢跑到京城來撒野。”

青池的臉色更沉。影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行事詭秘，怎么會突然對靈兒下手？

“往哪跑了？”她問。

曲瀾瑤指了指西邊的密林：“‘流螢’的磷粉往那邊去了，對方帶了馬車，車轍印很深，應該是……”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司徒鹿騎著黑馬奔來，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看到青池，翻身下馬：“靈兒找到了，在城郊破廟里，被影閣的人綁著，已經救回來了。”

他聲音帶著急喘，眼底有掩不住的后怕，看到曲瀾瑤時愣了愣——任誰見到這樣美得晃眼的女子，都會下意識失神。

曲瀾瑤也愣了，手里的“流螢”差點掉在地上，喃喃道：“哇……比畫像上好看十倍……”

青池沒好氣地肘擊了她一下，對司徒鹿道：“人怎么樣？”

“中了‘忘川散’，還在昏睡。”司徒鹿側身讓開道路，“已經讓林太醫去府里等著了。”

一行人趕回王府時，陸靈兒剛醒，正坐在床邊發呆。看到青池，她眨了眨眼，眼神像初生的小鹿：“你是誰呀？你的頭發好漂亮，像天上的云。”

青池的心猛地一揪。曲瀾瑤已經上前按住靈兒的脈，又翻看她的眼皮，眉頭皺起：“藥里加了‘鎖憶草’，不光是忘川散那么簡單，怕是……”

“靈兒不認識我了？”青池的聲音有些發顫。這小丫頭從穿越來就粘著她，一口一個“大姐”，怎么會……

陸靈兒怯怯地搖頭，忽然抓住青池的衣角，指著門口的司徒鹿：“他是誰？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看？好兇哦。”

司徒鹿的臉色瞬間變得復雜。

曲瀾瑤忽然“咦”了一聲，從靈兒發間拈出一片極細小的羽毛——不是她的“流螢”，是種灰撲撲的鳥羽，邊緣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這是……影閣殺手箭簇上的尾羽，上面有鶴頂紅的殘渣。”

她指尖一動，“流螢”劃破自己的指尖，血珠滴在灰羽上，瞬間變成墨色。“果然。但奇怪的是，這藥量不足以致命，更像是……故意讓她失憶。”

陸靈兒突然抱著青池的脖子哭起來：“姐姐，我怕……我什么都不記得了，就記得要給你買糖畫，畫一只白貓……”

青池拍著她的背，心里卻翻江倒海。對方針對的是靈兒，卻用了既能讓人失憶又不足以致命的藥，是警告？還是試探？

曲瀾瑤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腕，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異案司檔案里，影閣從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她頓了頓，眼神瞟向司徒鹿，臉頰微紅，“不過剛才看王爺的樣子，倒不像是裝的，他好像真的很擔心三小姐。”

青池沒說話，只是看著懷里哭得抽噎的靈兒，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的司徒鹿，忽然覺得這潭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曲瀾瑤將那片灰羽小心收好，指尖的“流螢”泛著微光。

她知道，從今天起，凌王府的平靜被打破了，而她這個異案司的小官，怕是要在這兒多待些日子了——畢竟，一邊查案，一邊看帥哥，順便護著卿姐姐，這種事，她最擅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