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王府的卿安院午后總是格外靜謐，唯有廊下的風鈴在穿堂風里叮咚作響。

青池正枕著軟枕在葡萄架下打盹，小腹已微微隆起，像揣了個圓滾滾的糯米團子。

忽然，一陣極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熟悉的、帶著戲謔的嗓音：

“喲，這不是咱們日理萬機的凌王妃嗎？怎么躲在這兒睡大覺，不怕你家王爺撞見了，說你懈怠婦德？”

青池眼皮都沒睜，懶懶地翻了個身：“陸老賊，你要是再這么一驚一乍，信不信我讓你外甥在肚子里踢你？”

來人正是偷跑出宮的皇妃陸離。她今日沒穿繁瑣的宮裝，只著一身月白常服，發髻上隨意插了支碧玉簪，倒比在宮里時多了幾分鮮活氣。她幾步走到青池身邊，毫不客氣地搶過她手邊的酸梅湯灌了一大口：“得了吧你，就你這肚子里的小祖宗，指不定是誰的種呢，憑什么踢我？”

青池猛地坐起來，作勢要打她：“陸離！你再提這茬，信不信我把你當年偷穿我裙子去見校草的事，告訴軒轅皓那小子？”

陸離立刻舉手投降，臉上卻還是那副沒正形的笑：“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不過說真的，大姐，”她忽然收斂了笑意，往青池身邊湊了湊，“宮里實在太無聊了！每天不是給太后請安，就是看那些嬪妃勾心斗角，煩都煩死了。哪像你在王府，雖然有個腹黑王爺，但至少能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青池白了她一眼：“你以為王府就好過？昨天花如是那婆娘又想給我下套，要不是靈兒那丫頭正好來，指不定又要鬧什么幺蛾子。”

“說起靈兒，”陸離嘆了口氣，“那丫頭最近怎么樣？上次她進宮看我，還偷偷塞給我一包你做的醬菜，說比御膳房的好吃多了。”

“她啊，還是那副跟屁蟲樣子，天天往我這兒跑，生怕我被人欺負了。”青池想起陸靈兒，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笑意，“不過也好，有她在，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只有風鈴依舊叮咚作響。過了一會兒，陸離忽然輕聲說：“大姐，你還記得我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嗎？那時候我們在相府，你是大小姐，我是二小姐，天天想著怎么回去，怎么也想不到，現在你成了王妃，我成了皇妃，還都困在這深宅大院里。”

青池望著頭頂的葡萄藤，陽光透過葉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想起現代那個和她一起瘋一起鬧的閨蜜，想起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想起醒來時陌生的古代房間——一切都像一場太過真實的夢。

“怎么不記得？”青池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記得你當時抱著個枕頭哭，說‘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結果被相府夫人聽見，還以為你真做了什么壞事呢。”

陸離“噗嗤”一聲笑出來：“那不是害怕嘛！誰知道一覺醒來就換了個身份，還多了個爹和娘。不過現在想想，好像還是現代好，至少不用天天想著怎么防著別人下毒，怎么跟那些老狐貍斗心眼。”

“得了吧你，”青池戳了戳她的額頭，“你現在可是病嬌皇妃，聽說軒轅皓那小子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的，怎么，還不知足？”

陸離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卻還是嘴硬：“什么治不治的，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再說了，哪有你和你家那位王爺有意思，一個腹黑，一個裝乖，我看你們倆啊，才是天生一對。”

青池瞪了她一眼，卻沒反駁。想起司徒鹿，她心里確實有些復雜。那個男人雖然腹黑，卻總能在關鍵時刻護著她，甚至連她懷孕的秘密都未曾深究。只是，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卻始終看不透。

“對了，”陸離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湊近青池，“我聽說你家那位王爺最近在查當年你穿越過來之前的事，好像是在查你的‘身世’。你說，他會不會查到什么？”

青池心里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查就查唄，反正我現在是相府大小姐，是凌王妃，以前的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話是這么說，”陸離皺起眉頭，“可我總覺得這事不對勁。軒轅皓最近也老是旁敲側擊地問我關于‘前世’的事，好像他們都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大姐，你說，他們會不會……知道我們是穿越過來的？”

青池沉默了。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只是穿越這種事太過匪夷所思，她不信有人會相信。可司徒鹿和軒轅皓那兩個老狐貍，心思深沉，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察覺到什么呢？

“別自己嚇自己了，”青池拍了拍陸離的手，“就算他們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我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再說了，”她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憑我們倆的本事，還怕斗不過他們？”

陸離看著青池眼中閃爍的光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得對！想當年我們在現代，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還怕他們幾個古代人不成？大不了……大不了我們再穿越一次！”

“去你的！”青池笑著推了她一把，“還想再經歷一次車禍啊？我可不想了，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是啊，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有家人，有朋友，有孩子，雖然身處古代，雖然危機四伏，但至少，她不是一個人。

陸離看著青池溫柔撫摸小腹的樣子，忽然嘆了口氣：“大姐，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至少你還有個孩子，不管他爹是誰，至少他是你的希望。可我……在宮里，什么都沒有。”

青池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陸離，你不是什么都沒有。你有我，有靈兒，還有……軒轅皓。我相信他對你是真心的，只是他身為皇帝，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陸離低下頭，沒有說話。陽光灑在她的發梢，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青池知道，這個看似堅強的閨蜜，心里也有她的脆弱和不安。

“好了，不說這些傷感的了，”青池拍了拍手，“你好不容易偷跑出來，總得帶點‘紀念品’回去吧？我剛讓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辣鴨脖，你帶上，回去慢慢啃。”

陸離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還是大姐對我最好！”

看著陸離眉飛色舞的樣子，青池忍不住笑了。不管身處哪個時代，有些東西似乎永遠不會變，比如她們之間的友情，比如陸離那永遠改不了的吃貨本性。

“對了，”陸離一邊往自己的荷包里塞鴨脖，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大姐，你家王爺要是問起我，你就說……說我沒來過！”

青池沒好氣地說：“知道了，你趕緊走吧，一會兒要是被人發現了，又該惹麻煩了。”

陸離做了個鬼臉，揮了揮手：“那我走了啊，大姐，你自己多保重，有事就派人去找我，千萬別自己硬扛著！”

“知道了，啰嗦！”

看著陸離消失在院門處的背影，青池輕輕嘆了口氣。記憶深刻啊……是啊，那些穿越的經歷，那些在現代的點點滴滴，還有眼前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閨蜜，都已經深深烙印在她的生命里，再也無法抹去。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低聲說：“寶寶，你看，這就是你二姨，一個讓人頭疼的‘老賊’。不過，她可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之外，最疼你的人了。”

一陣風吹過，葡萄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回應她的話語。青池靠回軟枕，閉上了眼睛。不管未來會發生什么，她都要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保護好她在乎的人。

而此刻，在皇宮的某個角落里，軒轅皓正看著手中的密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密報上寫著：“皇妃今日微服出巡，至凌王府卿安院，與凌王妃相談甚歡，申時離去。”

他將密報放在燭火上，看著它慢慢化為灰燼。旁邊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問：“陛下，皇妃她……”

軒轅皓擺了擺手，眼神溫柔又復雜：“隨她去吧。只要她開心就好。”

看來，這深宮里的日子，因為這對“老妖”和“老賊”的存在，注定不會平靜了。而那些關于穿越的秘密，關于未來的擔憂，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