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像廣場的青石板被日頭曬得發燙，唐奇蹲在畫攤后剝橘子，橘瓣在指縫間滲出酸甜汁水。

上官樂的戲腔從街角飄過來：“趙瞎子要擺擂臺喲——圣像廣場比光影，輸家跪舔調色盤！“

“他倒會挑地方。“李清貞抱著煉金炮靠在墻根，炮管上纏著一圈銀線，“圣像廣場的穹頂裝著十二面聚光鏡，最適合玩光影魔法。

那老東西怕是覺得占了地利，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唐奇把橘核彈進陰溝，抬頭望著廣場中央新搭的木臺。

趙無極正站在臺上，紅色繡金畫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繡著圣徽的內襯。

他的左眼窩還纏著滲血的紗布，右眼里燒著淬了毒的火：“唐師弟，三日前你用歪門邪道勝我，今日咱們比真本事——光影之戰，主題《原初藝理》！“

“原初藝理？“畫販老劉擠在人群里啃瓜子，“他也配提這四個字？

上個月我還見他往圣像塔送密信呢！“

唐奇抹了把嘴角的橘汁，突然沖臺上揮揮手：“趙師兄好興致！

不過我這雙眼睛看不得太花哨的，要不...借你那調色盤一用？“

人群哄笑起來。

趙無極的右眼皮跳了跳——那是他當年當圣手時最寶貝的螺鈿調色盤，用南海硨磲磨的，能自動調和靈韻比例。“你當這是街頭畫攤？“他攥緊盤沿，“也罷，借你又如何？

難不成你還能在我盤上畫朵花？“

唐奇彎腰從畫箱里摸出半塊墨錠，指腹蹭過墨面時，袖口滑落一道銀光——那是他昨夜用母親留下的繡針熔鑄的靈韻回流劑，細得像根發絲，此刻正順著調色盤的螺鈿紋路往里鉆。

“謝師兄賞臉。“他笑得像偷到腥的貓，抱著調色盤跳上擂臺。

日頭爬到穹頂正中央時，十二面聚光鏡同時轉動，金紅色的光斑在臺上織成網。

趙無極抖開畫紙，狼毫蘸滿金粉：“看好了，這是《晨曦初照》！“

筆尖落下的瞬間，靈韻如活物般竄出。

唐奇瞇起繪魂眼，看見那些靈韻不是從趙無極心口涌的，而是順著他袖口的暗紋，往臺下某個穿灰袍的身影飄——那是圣像委員會的執事！

“多重投影！“有人喊出聲。

畫紙上的晨霧里，十二道光斑疊成金輪，輪中浮現出教堂尖頂、騎士甲胄、甚至連圣母像的衣褶都纖毫畢現。

人群發出“哦“的驚嘆，連李清貞都坐直了身子：“這老東西偷學了教會的圣像投影術？“

輪到唐奇時，他把調色盤往地上一擱，撿了根燒過的木炭：“我可畫不來那些大場面，就畫個《燈下童影》吧。“

炭筆在紙上拖出歪歪扭扭的線條：一盞缺了口的陶燈，燈影里縮著個小娃，圓腦袋挨著舊布娃娃。

暖黃的靈韻從調色盤底滲出來，不是金粉那種刺目的亮，倒像冬夜里灶膛的余火，把小娃的影子映在墻上，影子里竟能看見縫補的針腳——和唐奇母親繡的百子圖一模一樣。

人群突然靜了。

賣糖葫蘆的老頭抹了把眼角：“這燈...像我娘當年在灶前給我補鞋的燈。“梳著雙髻的小丫頭拽著娘親的裙角：“阿娘，娃娃的布片和我丟的那個好像！“

趙無極的右臉開始抽搐。

他的《晨曦初照》還在炫技，可觀眾的靈韻共鳴值正往唐奇那邊跑——這是光影對決最要命的事，靈韻本就該從人心來，他卻用了偷來的圣像靈韻硬灌！

“時間到！“吳三娘拍響驚堂木，“現在由我...等等，這是？“

她突然俯下身，指尖懸在趙無極的畫紙上空。

靈韻的流向開始倒轉，金輪裂成碎片，露出底下蠕動的青紫色紋路——那是影吸術的痕跡，像無數條小蛇，正從臺下灰袍執事的胸口往畫里鉆。

“影吸術！“吳三娘的銀鐲撞出脆響，“你偷了執事的靈韻來作畫！

原初藝理講究'靈韻同源'，你這是盜取他人靈韻的邪術！“

人群炸開了鍋。

畫販老劉的瓜子撒了一地：“我就說趙爺最近咋畫得這么瘋！

合著是吸別人的靈韻當補藥呢！“小刀攥著刀想沖上臺，被幾個五大三粗的畫匠架住胳膊：“小崽子，你師父干的好事，你也想沾一身腥？“

趙無極的臉白得像被洗過的畫布。

他踉蹌著去搶自己的畫，卻被唐奇一腳勾住調色盤。

螺鈿盤骨碌碌滾到他腳邊，盤底那道細銀線在陽光下一閃——靈韻回流劑的反噬開始了。

“你...你動了我的盤！“他捂著心口后退，繡金畫袍上滲出暗紅血漬。

“趙師兄教我的'靈韻必須順光而行'，“唐奇蹲下來，指尖敲了敲《燈下童影》里小娃的影子，“可靈韻最該順的，是人心啊。“

人群哄笑著散去，有好事者往趙無極腳邊扔了顆爛番茄。

他扯下染血的袖扣砸向唐奇，袖扣上的圣徽在地上彈了兩彈：“你以為贏了？

教會不會放過你！

他們要的是...啊！“

他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滲出黑血。

唐奇望著西邊漸暗的天色，低聲對吳三娘說：“他走不了多遠。

教會要滅口了。“

話音剛落，廣場外傳來一聲悶響，像重物砸在麻袋上的動靜。

小刀渾身是血沖進廣場，手里攥著半塊帶血的袖扣：“師父...師父他...“

唐奇撿起地上的《燈下童影》，小娃的影子里，不知何時多了道細細的血痕，像根斷了的線頭。

他望著遠處圣像塔尖的十字架，舌尖抵著后槽牙笑了——該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