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shù)據(jù)，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距離《鋼筋森林》正式發(fā)行已經(jīng)過去了72小時，而Spotify上的播放量正以一種他從未預料到的速度攀升——**50萬次**。
“這不可能。“他喃喃自語，刷新頁面，數(shù)字又跳了幾千。
手機震動，是林修發(fā)來的消息：「看到數(shù)據(jù)了嗎？」
周默回復：「是不是系統(tǒng)出錯了？」
林修直接打來了電話，背景音嘈雜，似乎正在某個活動現(xiàn)場。“錯什么錯，“他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我們上熱門推薦了，而且不止一個平臺。“
周默走到窗前，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三天前，他還是個在酒吧駐唱的無名歌手，現(xiàn)在卻突然有了一首“爆款單曲“。這種轉(zhuǎn)變讓他感到一陣眩暈。
“喂？還在聽嗎？“林修問。
“在。“周默深吸一口氣，“我只是...沒準備好。“
“沒人能準備好，“林修笑了，“現(xiàn)在穿上你最像樣的衣服，一小時后有車去接你。“
“去哪？“
“《音樂前沿》雜志采訪，然后晚上有個小型演出——放心，不是酒吧，是個正經(jīng)live house。“
周默低頭看了眼自己皺巴巴的T恤和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我沒有'像樣的衣服'。“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告訴我你的尺碼。“
一小時后，一輛黑色商務車停在周默公寓樓下。車門打開，林修走了出來，手里拎著幾個紙袋。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西裝，沒打領(lǐng)帶，整個人看起來既正式又不失隨意。
“試試。“他把紙袋塞給周默，“不合身現(xiàn)在還能換。“
周默打開袋子，里面是一套黑色修身西裝、一件淺灰色襯衫，甚至還有一雙嶄新的切爾西靴。所有標簽都還在，價格高得讓他皺眉。
“這太貴了，“周默說，“我不能——“
“公司預付，“林修打斷他，“從你未來的版稅里扣。現(xiàn)在快去換，我們遲到了。“
二十分鐘后，周默別扭地扯著襯衫領(lǐng)口走出臥室。這套衣服出奇地合身，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制的。林修上下打量他，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像個音樂人了。“
“我感覺像個騙子。“周默低聲說。
林修突然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領(lǐng)口：“習慣吧，這只是開始。“
《音樂前沿》的采訪比周默想象的輕松。記者是個扎著臟辮的年輕女孩，問題大多圍繞創(chuàng)作過程而非八卦。當被問到“《鋼筋森林》的靈感來源“時，周默終于放松下來，講述了那個凌晨四點站在窗前看城市的夜晚。
“林制作人是怎么找到你的？“記者問。
周默看向坐在攝影棚角落的林修，后者正低頭看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他在酒吧聽我唱完這首歌，然后...“周默頓了頓，“他說我的音樂值得被更多人聽到。“
采訪結(jié)束后，他們趕往演出場地。車上，林修遞給周默一份數(shù)據(jù)報告：“除了流媒體，電臺播放量也很可觀。三家主流音樂平臺都發(fā)來了獨家合作邀約。“
周默翻看著那些數(shù)字和圖表，感到一陣陌生：“這些...都是真的在聽我歌的人？“
“千真萬確，“林修說，“而且數(shù)量還在增加。“
演出場地是個能容納300人的小型live house，但門口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周默從后臺縫隙往外看，人群中有舉著自制標語的女孩子，有戴著耳機獨自等待的中年男人，甚至還有幾個看起來像是大學生的文藝青年，手里拿著《鋼筋森林》的歌詞本。
“這太瘋狂了，“周默轉(zhuǎn)身對林修說，“他們真的都是來聽我的？“
林修正調(diào)試著鍵盤，頭也不抬：“等你看到滿場熒光棒的時候再說這話。“
演出出奇地順利。周默原本擔心自己會緊張，但當他站在聚光燈下，彈響《鋼筋森林》的第一個和弦時，臺下突然安靜下來，幾百雙眼睛專注地望著他。那一刻，他找回了在酒吧唱歌時的純粹感覺——只是現(xiàn)在，傾聽的人多了幾百倍。
林修負責鍵盤和部分和聲，他的存在讓周默莫名安心。當歌曲進行到bridge部分時，林修突然加入了一段即興鋼琴solo，華麗卻不喧賓奪主，將現(xiàn)場氣氛推向高潮。周默驚訝地轉(zhuǎn)頭看他，林修只是眨了眨眼，手指繼續(xù)在琴鍵上飛舞。
最后一首歌結(jié)束，觀眾不肯離場，高喊著“安可“。周默不知所措地看向林修，后者輕輕點頭：“再唱一遍《鋼筋森林》，這次放慢速度，純鋼琴伴奏。“
這個臨時決定的版本成了當晚最動人的時刻。林修的鋼琴像月光下的溪流，周默的嗓音則像溪邊獨行的旅人。當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現(xiàn)場寂靜了幾秒，然后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回到后臺，周默的雙手還在微微發(fā)抖。林修遞給他一瓶水：“怎么樣，當明星的感覺？“
“不真實，“周默誠實地說，“就像...突然有幾百個陌生人闖進了我的臥室，聽我自言自語。“
林修大笑，拍了拍他的肩：“等著吧，這才哪到哪。“
接下來的兩周像坐上了火箭。《鋼筋森林》沖上了各大排行榜前三，MV點擊量突破千萬，周默的社交媒體粉絲從三位數(shù)暴漲到五十萬。最讓他驚訝的是，竟然有樂迷開始分析他的歌詞，在論壇上發(fā)表長篇解讀文章。
“看這個，“林修某天早上發(fā)來鏈接，“有樂迷發(fā)現(xiàn)你第二段主歌的韻腳安排暗合古典十四行詩結(jié)構(gòu)。“
周默回復：「我連十四行詩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修：「現(xiàn)在你知道為什么需要制作人了：我們負責編造藝術(shù)家自己都不懂的深意。」
盡管玩笑不斷，林修對周默的保護卻無微不至。他婉拒了大多數(shù)商業(yè)代言邀約，只接了幾個高端音樂雜志的采訪；當某綜藝節(jié)目提出要周默與其他歌手PK時，林修直接回絕：“他不是馬戲團的猴子。“
這種保護在第三周出現(xiàn)了第一次裂痕。
周默正在公寓寫新歌，林修突然來訪，臉色異常嚴肅：“有個機會，下周的'城市之聲'音樂節(jié)，主舞臺。“
“主舞臺？“周默放下吉他，“那不是給一線歌手的嗎？“
“主辦方看了你的現(xiàn)場視頻，點名要你。“林修停頓了一下，“但有個條件——要唱一首新歌，而且...他們希望風格更'大眾'一些。“
周默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修深吸一口氣，“他們覺得《鋼筋森林》很好，但有點'太文藝了'。如果能有一首更朗朗上口、適合全場大合唱的歌...“
“所以要我寫首口水歌？“周默的聲音冷了下來。
林修揉了揉太陽穴：“不是讓你違背創(chuàng)作原則，只是...考慮一下受眾。音樂節(jié)現(xiàn)場和耳機聆聽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
周默走到窗前，背對著林修：“我以為你理解我的音樂。“
“我理解，“林修的聲音突然提高，“正因為我理解，才知道它值得被更多人聽見！你以為那些大牌音樂節(jié)為什么會給新人機會？因為他們看中的是商業(yè)潛力，不是藝術(shù)價值！“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執(zhí)。最終，周默勉強同意“考慮“寫一首更適合現(xiàn)場的新歌，但拒絕承諾任何風格上的改變。
林修離開后，周默盯著空白的譜紙發(fā)呆了很久。窗外華燈初上，城市的輪廓漸漸模糊在夜色中。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林修時，對方說的那句話——
“你的音樂值得被更多人聽到。“
現(xiàn)在，這個愿望正在實現(xiàn)，為什么他卻感到如此不安？
手機震動，是林修發(fā)來的音頻文件，標題是《給音樂節(jié)的靈感》。周默點開播放，一段充滿力量感的鋼琴前奏流淌而出，既保留了林修標志性的復雜和聲，又有著適合萬人合唱的簡單旋律線。
緊接著是一條文字消息：「試試看。如果不喜歡，我們就按你的方式來。」
周默反復聽著這段旋律，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面上敲出節(jié)奏。漸漸地，一段歌詞在他腦海中成形——關(guān)于夢想與現(xiàn)實的距離，關(guān)于堅持與妥協(xié)的平衡。
他拿起吉他，開始彈唱。
這首歌，后來被命名為《邊緣之光》。它既不像周默以往的作品那樣內(nèi)省，也不像主流熱單那樣直白，而是找到了某種微妙的中間地帶——正如他和林修的關(guān)系，在藝術(shù)與商業(yè)、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尋找著平衡點。
三天后，當周默在排練室第一次完整演奏這首歌時，林修靜靜地聽完，然后說：“就是它了。“
他沒有夸贊，沒有批評，只是簡單三個字。但周默知道，這已經(jīng)是林修最高的認可。
音樂節(jié)前夜，周默失眠了。凌晨三點，他收到林修的消息：「睡不著？」
周默回復：「你怎么知道？」
林修：「制作人的直覺。開門。」
周默驚訝地走到門口，發(fā)現(xiàn)林修站在走廊里，手里拎著一瓶威士忌和兩個玻璃杯。
“職業(yè)建議，“林修晃了晃酒瓶，“對付演出前緊張的最佳方法。“
他們坐在周默狹小的陽臺上，望著遠處城市的燈火。林修突然說：“你知道我為什么簽你嗎？“
“因為我的音樂'值得被更多人聽到'？“周默引用他常說的話。
“不，“林修喝了一口酒，“因為那天在酒吧，你唱完歌后看觀眾的眼神——就像你根本不在乎他們喜不喜歡。那種純粹的熱愛...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了。“
周默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也喝了一口酒。烈酒灼燒著喉嚨，卻帶來一種奇特的溫暖。
“明天，“林修望著遠處，“臺下會有上萬人。但記住，你只需要像在酒吧那樣唱，像沒人在聽那樣唱。“
周默點點頭。他們沉默地喝完剩下的酒，各自想著心事。當?shù)谝豢|晨光染紅天際時，林修起身告辭。
“對了，“他在門口轉(zhuǎn)身，“無論明天發(fā)生什么，記住一件事。“
“什么？“
林修笑了：“你已經(jīng)成功了。從那個下雨的夜晚開始，你就已經(jīng)成功了。“
周默站在門口，看著林修走進電梯。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為何不安——不是因為害怕失敗，而是害怕成功后的迷失。但只要有林修在，那個在鋼筋森林里為他指路的人，或許他永遠不會真正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