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深處那抹慘綠幽光如同鬼魅之眼,無聲地窺視著陳小兵。陰冷、邪異、帶著同源氣息的空間波動,像冰冷的蛛絲纏繞上他的神念,帶來刺骨的寒意。
幽冥道據點,枯井,綠光,空間波動……這些線索如同碎裂的鏡片,在他腦海中瘋狂拼湊,指向一個令人心悸的可能——這口井,絕不僅僅是廢棄的水源!它很可能是幽冥道布下的某個隱秘節點,甚至……是通往其真正巢穴的通道之一!那所謂的“圣種計劃”,其觸角或許早已通過類似的地下網絡,悄然蔓延!
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即將突破瓶頸的喜悅。這破敗的道觀,已非久留之地!每一次汲取草木精元,都可能驚動井底的存在;每一次修煉的靈力波動,都可能成為暴露的燈塔!守株待兔?恐怕會先把自己變成送入虎口的羊!
必須立刻轉移!
離開!立刻!馬上!
陳小兵沒有絲毫猶豫,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輕煙,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邪道觀廢墟的陰影中,留下那口枯井在死寂中繼續吞吐著不祥的綠芒。
回到“靜心齋”三樓逼仄的休息室,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喧囂,卻驅不散他心頭的凝重。他攤開一張皺巴巴的城市地圖,指尖劃過道觀所在舊城區的邊緣,目光銳利如鷹隼。
新據點必須滿足幾個硬性條件:
1.空間足夠大:能容納大量樹木,形成“藥田”。
2.位置相對僻靜:減少凡人干擾,也降低修煉時靈力波動外泄的風險。但也不能徹底脫離城市,否則生活物資、信息獲取都成問題,更無法監控“靜心齋”這個明面上的據點。
3.距離邪道觀不能太遠:便于監控那口枯井的異動,以及繼續“守株待兔”等待幽冥道來人。
4.擁有獨立的、可封閉的庭院或花園:這是核心!他需要絕對的隱私,不能讓人看到他抱著樹修煉的詭異景象。
目標區域迅速鎖定——以邪道觀為中心,半徑五公里范圍內,新舊小區混雜、綠化相對較好的城市邊緣地帶。
第二天一早,陳小兵換上一身半新不舊的休閑裝,收斂了所有修士氣息,如同一個普通的、手頭略有積蓄的年輕市民,走進了附近一家門臉不大、但看起來頗接地氣的“誠信房屋中介”。
“老板,看房?”一個四十出頭、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中介經理熱情地迎了上來,遞上名片:“免貴姓王,王大海。您想要個什么樣的?多大面積?預算多少?”
陳小兵接過名片,目光掃過墻上貼滿的房源信息,開門見山:“想要個帶大院子的,越大越好。房子本身新舊大小無所謂,七八十平夠住就行。關鍵院子要獨立,私密性好,圍墻要高要結實。位置……就在這附近五公里內。”他手指在地圖上舊城區邊緣畫了個圈,“預算,兩百萬以內,全款。”
“帶大院子?還要獨立私密?”王大海眼睛一亮,這種需求不算大眾,但一旦匹配上,傭金不低。他迅速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手上的房源:“有!還真有!而且就在您劃的圈邊上,離您說的那片舊城區不遠!”
他麻利地從電腦里調出資料,指著屏幕:“您看這套!‘榆景苑’小區,聽名字就知道,以前是片老榆樹林后來開發的小區,綠化基礎好。不過這套是小區最邊緣的一棟獨棟,嚴格說算小區紅線外了,以前是開發商老板自己留的,后來轉手了幾次。房子是有點年頭的老式兩層小樓,實用面積大概一百平出頭,帶簡單裝修。但它的后花園……嘖嘖!”王大海興奮地比劃著,“那真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當初開發商圈地的時候,把這棟樓后面連著的一大片坡地都劃進去了!足有將近一畝!六百多平米!完全是獨立的一個大園子,跟小區其他住戶用高墻和綠化帶隔開的,私密性絕對沒話說!”
一畝?六百多平米?陳小兵心中一動,這面積遠超預期!按他之前規劃,種六十棵樹綽綽有余,甚至可以規劃得更加寬松。
“圍墻情況?”他追問重點。
“圍墻?”王大海拍著胸脯,“那更是亮點!當初那老板估計是怕人偷他園子里的花花草草(據說以前種過些名貴苗木,后來荒了),圍墻修得那叫一個結實!三米高的實心紅磚墻,頂上還插著玻璃碴子,跟監獄外墻似的!后來幾任房主也沒動過。就是有點舊,墻皮掉了些,但主體絕對牢靠!”
三米高墻!實心紅磚!頂上還有玻璃碴!陳小兵眼底閃過一絲滿意。這簡直是天然的屏障!稍加改造,就能徹底隔絕內外視線和大部分凡俗干擾。
“位置具體在哪?離……嗯,離城北臥龍崗遠嗎?”陳小兵看似隨意地問,實則是在確認離邪道觀的距離。
“不遠不遠!”王大海指著地圖,“您看,榆景苑就在這兒,臥龍崗在東北邊,直線距離也就三公里多點!開車十分鐘!騎個電驢都方便!”
三公里!對修士而言,瞬息可至!完美!
“價格?”陳小兵壓下心緒,語氣平靜。
“房主急著出手,報價一百九十萬!包過戶!這價格在這地段,帶這么大個園子,絕對是白菜價了!要不是房子舊了點,位置又偏小區邊緣,早搶沒了!”王大海極力推銷。
“看房。”陳小兵言簡意賅。
半小時后,陳小兵站在了“榆景苑”邊緣這棟獨立小樓前。
小樓是典型的九十年代末風格,兩層,白墻紅瓦,樣式普通,甚至有些土氣。外墻有些地方墻皮剝落,露出里面的紅磚,窗戶也是老式的鋁合金推拉窗,帶著歲月的痕跡。內部裝修更是簡單,白墻水泥地,家具老舊,帶著一股空置許久的霉味。
但陳小兵的目光,只在房子里停留了不到一分鐘。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后門推開后,映入眼簾的那片廣闊天地所吸引!
王大海沒有半點夸張!
一道足有三米多高、由厚重紅磚砌成的圍墻,如同沉默的巨人,將整個后花園嚴嚴實實地圍了起來!圍墻頂端,尖銳的碎玻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圍墻內,是一片開闊的、微微傾斜的坡地。地面沒有硬化,覆蓋著厚厚的、未經打理的雜草和低矮灌木,幾棵瘦弱的小榆樹和構樹在野草中掙扎求生,顯得有些荒涼。但這份荒涼,在陳小兵眼中,卻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六百多平米的廣闊空間!足夠他規劃出三個甚至四個“輪作區”!陽光充足,遠離主干道,只有風吹過樹葉和遠處模糊的車流聲傳來,私密性極佳!圍墻的堅實厚重,更是遠超預期!
陳小兵的神念如同無形的潮水,悄然覆蓋了整個園子。土壤貧瘠,帶著城市邊緣常見的輕微污染,靈氣稀薄,但……這都不是問題!他要的是空間和隱蔽!
“就它了。”陳小兵收回目光,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一百八十萬,全款,今天簽合同,盡快過戶。中介費按規矩給。”
“啊?一……一百八十萬?”王大海愣了一下,隨即狂喜!這客戶也太爽快了!砍價都只砍十萬!“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今天就能辦手續!”
接下來的流程快得驚人。陳小兵亮出了他通過“靜心齋”盈利和之前“處理”某些“無主之財”積累的銀行卡余額。驗資、簽合同、付定金、跑過戶……在王大海打了雞血般的效率下,配合著陳小兵不動聲色施加的、讓人辦事效率莫名提高的“和氣場”,短短三天時間,那本還帶著油墨味的鮮紅不動產權證書,便躺在了陳小兵手中。權利人:陳小兵。附記欄清晰標注:房屋建筑面積112.8平方米,專有土地使用權面積(含后花園)638.7平方米。
鑰匙入手,陳小兵站在屬于自己的高墻之內,看著荒草叢生的廣闊園子,心中涌起一股掌控感。這方小小的天地,將成為他修煉路上至關重要的基石!
下一步:筑巢引木!
他再次撥通了王大海的電話:“王經理,再幫我兩個忙。”
“陳老板您說!包您滿意!”王大海的聲音透著十二分的熱情。
“第一,幫我聯系一個靠譜的綠化工程隊,要能快速移植碗口粗細樹木的。我需要盡快在這園子里種上六十棵樹,樹種以槐樹、榆樹、構樹這類生命力強、好養活的本地雜樹為主。要求不高,移栽成活就行,越快越好。”
“六十棵?碗口粗?”王大海咋舌,但還是拍胸脯,“沒問題!我二舅就是干這行的!手底下有苗圃,有工人!包活!”
“第二,”陳小兵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幫我找個施工隊,把這圍墻……再加固加高一下。頂部玻璃碴清理掉,墻高加到四米五,頂部做防攀爬處理,墻體內嵌鋼筋,墻面整體用高強度水泥抹平,做防水。工期要快,質量要好,錢不是問題。”
電話那頭,王大海倒吸一口涼氣。四米五?嵌鋼筋?水泥抹平?這哪是加固圍墻,這都快趕上小型堡壘了!這位年輕的陳老板,到底想在這園子里干什么?他心頭瞬間閃過無數離奇猜測,但職業素養和豐厚的傭金讓他立刻壓下好奇,連聲應道:“明白明白!絕對找最好的施工隊!保證給您修得跟銀行金庫外墻似的!私密性杠杠的!”
金錢開道,效率非凡。
僅僅隔了一天,兩撥人馬便浩浩蕩蕩開進了“榆景苑”邊緣這棟小樓的后花園。
綠化隊先到。領頭的是個皮膚黝黑、手掌粗糙、名叫趙老根的中年漢子,王大海的二舅。他帶著七八個同樣精干的工人和兩輛裝滿樹苗的卡車。樹苗都是按陳小兵要求找的,碗口粗細的槐樹、榆樹、構樹,枝葉有些萎蔫,根部帶著碩大的土球,用草繩捆扎著,一看就是剛從苗圃或荒地里臨時挖出來的。
“陳老板,您看這樹行不?都是按您要求找的,好活,皮實!”趙老根搓著手,帶著莊稼漢的憨厚笑容,眼底卻透著精明。
陳小兵點點頭:“可以。怎么種,我說了算。”他指著廣闊的園子,迅速將其劃分為三個大小相近的矩形區域,標注為A、B、C區。“A區,先種二十棵,間距按三米乘三米。B區、C區暫時不動。”
“好嘞!”趙老根雖然有點奇怪為啥不一次性種滿,還要分區域,但金主說了算。他吆喝一聲,工人們立刻行動起來。挖坑的挖坑,卸樹的卸樹,栽種的栽種,填土的填土,動作麻利,一看就是熟手。大型挖掘機和吊車的轟鳴聲打破了后花園的寧靜,泥土翻飛,一棵棵樹苗被穩穩地植入指定的位置。雖然過程粗暴了些,但勝在速度。
就在工人們熱火朝天栽種A區樹木時,加固圍墻的施工隊也到了。領隊的是個三十多歲、眼神銳利、穿著工裝背心、肌肉虬結的漢子,名叫雷剛。他帶著十幾個同樣精壯的工人和幾輛滿載著鋼筋、水泥、砂石料的卡車,還有一臺小型混凝土攪拌車。
雷剛繞著那三米高的紅磚圍墻走了一圈,用指關節敲了敲磚面,又看了看頂部那些鋒利的玻璃碴,眉頭微挑:“陳老板,您這要求可不低。四米五,內嵌鋼筋網,整體水泥掛面,還要做頂部防攀爬和防水……這造價可不便宜,工期也短。”
“錢不是問題,我要的是速度和質量。”陳小兵言簡意賅,遞過去一張寫著數字的紙條,“這是預付款。材料用最好的,工人三班倒,我要一周內看到圍墻立起來。”
雷剛看了一眼紙條上的數字,瞳孔微微一縮,臉上瞬間堆滿笑容,拍著胸脯:“陳老板爽快!您放心!我雷剛在道上……呃,在業內干了十幾年,口碑那是響當當的!保證給您修得固若金湯!別說防賊,炮彈來了都能扛兩下!兄弟們,開工!”
隨著他一聲令下,圍墻施工也轟轟烈烈地開始了。工人們先是用長柄錘和撬棍,小心翼翼地清理掉圍墻頂部的碎玻璃,叮當作響。接著,大型沖擊鉆開始轟鳴,在原有堅實的紅磚墻體外側,密集地打孔,準備植入鋼筋骨架。砂石水泥被傾倒入攪拌車,發出轟隆隆的攪拌聲。整個后花園瞬間變成了一個喧囂的工地,綠化隊的栽樹聲、施工隊的機械轟鳴聲、工人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塵土飛揚。
陳小兵站在小樓二層的窗口,靜靜地看著下方繁忙的景象。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被移栽過來的、枝葉蔫蔫的雜樹,最終停留在A區角落一棵不起眼的槐樹上。
這棵樹,是趙老根“附贈”的。據說是從靠近舊城機械廠(也就是陰陽槐所在的那個污染區)邊緣挖來的,樹齡比其他樹稍大些,樹干有臉盆粗細,但狀態極差。半邊樹干焦黑,像是被火燒過,樹皮脫落,枝葉稀疏枯黃,散發著一種衰敗的暮氣。趙老根本不想要,覺得活不了,但陳小兵卻一眼看中了它。他在這棵樹身上,隱隱感覺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來自黑水河污染和地底陰氣的駁雜氣息!雖然微弱,遠不如陰陽槐,但這棵樹,無疑是從污染邊緣掙扎出來的“病樹”!
“就種在A區最角落。”陳小兵當時指著園子一角吩咐道。
此刻,這棵半枯的老槐樹被孤零零地栽在A區邊緣,與其他新栽的、略顯萎靡但還算健康的樹苗格格不入,如同一個被遺棄的老兵。
“污染邊緣的樹……或許,可以成為一個特殊的‘試驗品’?”陳小兵心中暗忖。觀察它在相對“干凈”環境下的恢復情況,或者嘗試用初步掌握的凈化法門去“治療”它,都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一周時間,在金錢的魔力下飛逝。
綠化隊率先完工。A區,二十棵碗口粗的槐、榆、構樹,按照三米間距整齊排列,雖然枝葉還有些蔫,但根部土球巨大,澆足了定根水,在初夏的陽光下,顯露出頑強的生機。B區和C區依舊空著,覆蓋著雜草,等待下一批“住戶”。
圍墻工程更是進度驚人。原有的三米紅磚墻外側,被密密麻麻的鋼筋網格牢牢包裹、錨固。高強度水泥砂漿被高壓噴涂上去,一層又一層,覆蓋了鋼筋,也覆蓋了原本斑駁的舊磚墻。墻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厚、增高!頂部被澆筑成光滑的斜坡,并嵌入了鋒利的防攀爬倒刺金屬網。最后,整個墻面被覆蓋上一層深灰色的、質感粗糙的防水抗裂砂漿。最終高度,不多不少,正好四米五!
新落成的圍墻,通體深灰,線條筆直硬朗,表面是均勻的拉毛紋理,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堅固與冷峻感。站在墻下仰望,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墻內墻外,徹底成為了兩個世界。墻外的喧囂、窺探,被這堵沉默的巨人徹底隔絕。
施工隊撤離后,陳小兵獨自一人站在煥然一新的后花園中央。A區二十棵新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新翻的泥土氣息混合著草木的清香。高聳的灰色圍墻投下巨大的陰影,將整個園子籠罩在靜謐之中。遠處城市的車流聲變得模糊不清,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走到那棵半枯的老槐樹下。手掌輕輕貼上那焦黑干裂的樹皮。
神念探入。
反饋回來的,依舊是衰敗與微弱掙扎的生機,但在遠離污染源后,那絲源自黑水河的污穢氣息似乎更加“純凈”了一些,少了些工業毒素的燥烈,多了些陰氣的沉凝。
“這里,就是新的起點了。”陳小兵收回手掌,低聲自語。
他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四米五的高墻,投向東北方向。那里,是邪道觀,是那口吞吐綠光的枯井,是幽冥道潛藏的陰影。
夜色漸深,月光如水,灑在灰色的高墻和園中初栽的樹苗上。陳小兵盤膝坐在A區中央,感受著腳下泥土的脈動和周圍草木微弱的呼吸。龜甲玄元功緩緩運轉,一絲絲稀薄卻純凈的草木生氣,從新栽的樹苗中逸散出來,被他悄然引動、吸納,融入自身循環。
高墻鎖住了園內的靈機,也隔絕了外界的紛擾。在這方小小的天地里,他如同蟄伏的幼龍,一邊汲取著草木為薪的養分,一邊磨礪爪牙,靜待著墻外風暴的臨近,也等待著井中妖魔的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