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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佛系老板在麻將桌上修仙

  • 被逼修仙記
  • 無語問真心
  • 12214字
  • 2025-06-23 06:29:16

陽光透過新裝的寬幅落地玻璃窗,潑灑在光潔的瓷磚地面上,切割出明亮耀眼的幾何圖形。上午十點半剛過,“靜心齋”佛系素食自助餐廳連同它新開辟的左膀右臂——西側的“雀友堂”麻將館和東側的“浮生半日”休閑茶吧,便一同蘇醒過來,奏響了一曲奇妙的市井交響。

麻將館里,竹牌清脆的碰撞聲此起彼伏,如同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瓦檐,帶著一種讓人莫名安心的節奏感。大爺大媽們圍坐一桌,神情專注,手指在牌面上摩挲、停頓、推倒,伴隨著或懊惱的“哎呀”或得意的“胡了!”,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舊木頭味和一種老年人特有的、緩慢蒸騰的熱氣。靠墻的自動麻將機嗡嗡低鳴,吐出排列整齊的骨牌,幾個中年人圍坐,眼神銳利如鷹隼,計算著番數,賭注不大,但氣氛卻絲毫不輸硝煙戰場。

一墻之隔的“浮生半日”茶吧,則是另一番景象。冷氣開得很足,驅散了外面的燥熱。空氣里交織著馥郁的咖啡豆烘焙香、清甜的果茶香,還有奶泡機嘶嘶作響時散發出的濃郁奶香。年輕男女們或窩在舒適的沙發里對著筆記本屏幕凝眉,或三兩成群低聲談笑,吸管攪動著杯中色彩繽紛的液體,冰塊碰撞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響。穿著統一圍裙的店員在吧臺后穿梭忙碌,雪克杯搖動的韻律成了背景音里的鼓點。

而這一切喧囂的核心,人流匯聚的樞紐,正是“靜心齋”那寬敞明亮的取餐區。長長的餐臺上,各色素食琳瑯滿目,熱氣騰騰。素東坡肉色澤紅亮誘人,幾可亂真;清炒時蔬碧綠脆嫩,帶著露水般的清新;金黃的炸素排、軟糯的紫薯糕、精致的仿葷點心……食物的香氣霸道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強大的吸引力,穿透了麻將聲和談笑聲,勾引著每一個路過的胃。人流如同被無形的手引導著,從茶吧的悠閑、麻將館的激戰,最終都匯聚到餐臺前,端著餐盤,在食物的豐盛陣列前逡巡選擇。用餐區座無虛席,翻臺的速度快得驚人。

陳小兵斜倚在餐廳與麻將館連通處那新砌的、刷得雪白的門框邊,雙臂抱胸,目光懶洋洋地掃視著自己一手打造的“商業帝國”。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灰色棉麻T恤,腳上是雙看不出牌子的舊布鞋,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與這日益興旺景象格格不入的閑散氣息,仿佛眼前這川流不息的人潮和叮當作響的收銀提示音,都不過是窗外的浮云。

收銀臺那邊,新招的小姑娘小玲忙得腳不沾地,白皙的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手指在掃碼槍和鍵盤間飛舞,清脆的“滴”聲和“微信/支付寶到賬XX元”的電子女聲此起彼伏,匯成一曲悅耳的財富之歌。這聲音鉆進陳小兵耳朵里,讓他微微瞇起了眼,嘴角向上牽起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

“嘖,這錢,跟長了腿自己跑進來似的。”他心里咕噥一句,那是一種純粹的、近乎佛系的滿足感,不摻雜絲毫狂喜或野望。擴大經營?打通四家店面?不過是為了讓這“靜心”的地盤更大些,讓自己這“佛系修仙”的根基更穩些,順便……嗯,讓那自動流淌進來的“財氣”小溪流得更歡暢一點罷了。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洗得發黃的白汗衫、頭發花白稀疏、手里拎著個舊簸箕和掃帚的老頭慢悠悠地晃了過來,停在陳小兵旁邊。老頭姓張,是陳小兵圖便宜雇來的清潔工,平時沉默寡言,只埋頭干活,像餐廳角落里一件不起眼的舊家具。

“陳老板,”張老頭的聲音沙啞低沉,像是砂紙磨過木頭,他渾濁的眼睛瞟了一眼喧鬧的麻將館方向,又看看茶吧里那些打扮光鮮的年輕人,最后目光落在餐廳取餐區洶涌的人頭上,“這陣仗……有點過于熱鬧了。樹大招風啊。”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是提醒還是僅僅在陳述一個事實。陳小兵眼皮都沒抬一下,依舊維持著那副懶骨頭模樣,只從鼻子里輕輕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嗯?”尾音拖得老長,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疑問。

張老頭不再多說,慢吞吞地彎下腰,開始清掃門框邊角那幾乎看不見的灰塵。他動作遲緩,卻異常細致,掃帚尖兒總能精準地探進磚縫里,帶出些微不可察的塵屑。

陳小兵的目光掠過老頭佝僂的背,沒作停留,又飄向了遠處。熱鬧?風?他心底那片幽深的池塘,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這凡俗的喧囂,于他而言,不過如同拂過山間古松的微風,來了,又去了。

直到午后。

一天里最慵懶也最人聲鼎沸的時段。麻將館里幾乎滿座,自動麻將機的洗牌聲、手搓牌的噼啪聲、興奮的吆喝和懊喪的嘆息混作一團,空氣被煙草味和興奮的人體熱氣蒸騰得有些粘稠。茶吧那邊也近乎滿員,空調的冷風似乎也壓不住年輕人們高漲的談興。餐廳更是人頭攢動,取餐的隊伍排到了門口附近。

突然,一陣刺耳、粗暴、令人心悸的金屬摩擦聲如同冰冷的鐵錐,狠狠扎穿了這片和諧的喧鬧!

“嘎吱——哐啷啷啷——!”

麻將館臨街那扇嶄新的、可以完全推開的寬大玻璃門,被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猛地從外面拉下!沉重的卷閘門鐵皮狠狠砸落在門框軌道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空間都仿佛隨之顫抖了一下。巨大的噪音瞬間掐斷了所有的歡聲笑語、麻將碰撞和杯碟輕響。茶吧的冷氣嘶鳴聲突兀地成了唯一背景音。

麻將館內光線驟然一暗,仿佛提前進入了黃昏。靠門邊幾桌的客人嚇得一哆嗦,手里的牌掉在桌上。所有人都驚愕地抬起頭,望向聲音的來源。

門口,光線被驟然切斷的邊緣,站著七八條人影。為首的是個光頭,脖子上掛著條小指粗的金鏈子,在門外透進的微光里閃動著粗俗的光澤。他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彈力背心,勒出鼓脹的、紋著猙獰虎頭的肱二頭肌,滿臉橫肉,眼神兇戾地掃視著瞬間死寂下來的麻將館。他身后跟著的幾個,也是清一色的膀大腰圓,滿臉不善,穿著花里胡哨的緊身T恤或背心,手臂上露著刺青,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一張張驚懼的臉。

光頭一腳踏進門檻,沉重的工裝靴底踩在光亮的地磚上,發出悶響。他環視一周,嘴角咧開一個充滿惡意的笑,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牙:“挺熱鬧啊?生意不錯嘛,新開的老板?”他的聲音洪亮、沙啞,帶著一股濃重的街頭痞氣,在落針可聞的空間里嗡嗡回蕩。

麻將館里的大爺大媽們噤若寒蟬,幾個膽子小的已經悄悄縮起了脖子。幾個原本眼神銳利的中年牌客也皺緊了眉頭,但沒人吭聲。氣氛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誰…誰是老板?”一個坐在靠里位置、頭發花白的老大爺,聲音帶著點顫,試探著問了一句。

光頭沒理他,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繼續掃射,最后定格在連接餐廳的那扇門洞處。陳小兵不知何時已從門框邊站直了身體,正慢悠悠地踱步過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平靜得像是一潭深秋的湖水。

“我。”陳小兵走到距離光頭大約三四步遠的地方站定,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壓抑的空氣,“有事?”

光頭上下打量著陳小兵,從他那身洗得發白的棉麻T恤,到腳上那雙舊布鞋,眼神里的輕蔑和嘲諷幾乎要溢出來。他嗤笑一聲:“呵,就你?看著也不像能撐起這么大場面的主兒啊?”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混合著汗味、廉價香煙味和莫名躁動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也沒啥大事。哥幾個最近手頭緊,看你這地方人氣旺,油水足,尋思著過來跟你聊聊,以后這麻將館的‘茶水費’、‘平安費’,怎么個孝敬法。”

他身后一個染著黃毛、打著耳釘的混混立刻陰陽怪氣地接腔:“就是!我們龍哥罩著,保你這兒平平安安,順風順水!不然嘛……”他拖長了調子,眼神兇狠地掃過旁邊幾張麻將桌,“磕磕碰碰的,砸壞了東西,嚇跑了客人,多不好看,是吧?”

赤裸裸的威脅。麻將館里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和桌椅不安的挪動聲。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的熱鬧。

陳小兵的目光掠過光頭和他身后那幾個混混,眼神平靜得近乎漠然,仿佛在看幾件無生命的擺設。他臉上甚至沒有出現一絲憤怒或者緊張的紋路。就在這劍拔弩張、空氣都快要凝固的時刻,他忽然抬手,隨意地指了指旁邊一張剛空出來的麻將桌。

那桌子就在光頭右側不遠處,綠色的絨面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

“龍哥是吧?”陳小兵開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問對方吃了沒,嘴角甚至還向上扯了一下,露出一個極其淺淡、近乎虛無的笑,“規矩的事,好說。干站著聊多沒勁。既然是在我這麻將館里,不如……玩兩圈?邊玩邊聊。”

他說話的同時,身體已經動了。動作看似隨意,卻流暢得如同行云流水。他幾步就走到那張空桌旁,伸手一拉,一張沉重的實木麻將椅被他輕松地拖了出來,椅子腿劃過地磚,發出“吱”的一聲輕響,不刺耳,卻清晰地敲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

陳小兵的手掌按在光滑的麻將桌面上,輕輕一推。桌上原本碼放整齊的一副麻將牌,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嘩啦”一聲輕響,如同溪水流淌,均勻地鋪散開來,形成一道完美的弧圈。骨牌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在這死寂的環境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請。”陳小兵側身,對著光頭做了個隨意的手勢,自己則先一步在那張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身體放松地靠向椅背,雙腿自然交疊,一只腳上的舊布鞋還輕輕晃了晃,仿佛接下來不是一場鴻門宴般的賭局,而僅僅是午后一場消遣的牌戲。

這完全出乎意料的舉動,讓自稱“龍哥”的光頭和他身后那群混混都愣住了。光頭臉上的兇戾僵了一瞬,眼神里閃過一絲錯愕和狐疑。他看看氣定神閑坐在那里的陳小兵,又看看桌上那副散開的、泛著溫潤光澤的麻將牌,再看看周圍那些從恐懼中透出好奇的客人,一時間竟有點摸不著頭腦。“媽的,裝神弄鬼!”光頭身后一個滿臉橫肉、剃著青皮的壯漢低聲罵了一句,眼神不善地盯著陳小兵。

光頭瞇起了眼睛,兇光在細小的眼縫里閃爍。他盯著陳小兵看了足有三秒鐘,那張看似平凡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背上。拒絕?顯得他怕了?傳出去還怎么混?

“哈!”光頭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狠勁的冷笑,猛地拉開陳小兵對面的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沉重的身軀壓得椅子發出一聲呻吟。“行啊!陳老板是吧?有膽色!老子就陪你玩兩把!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手氣!”他朝身后一揮手,“你們幾個,看著點!別讓陳老板輸了不認賬!”

另外兩個混混立刻像門神一樣站到了光頭身后,抱著胳膊,虎視眈眈。剩下幾個則散開,隱隱堵住了麻將館的出口,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四周,警告意味十足。客人們的心又懸了起來,大氣不敢出,目光卻都牢牢黏在了那張小小的麻將桌上。

牌局開始。自動麻將機嗡嗡地洗牌、碼牌。四方的牌墻升起。

陳小兵坐在光頭對面,他的下家是個之前就在這張桌上玩牌、此刻被強行留下的中年男人,戴著副眼鏡,看起來像個老師,此刻臉色發白,手指都在微微顫抖。陳小兵的上家,則是那個一直坐在角落里,看起來毫不起眼、穿著洗得發黃汗衫的清潔工——張老頭。不知何時,他已經默默地坐在了那個位置上,低垂著眼皮,枯瘦的手指搭在桌沿,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泥塑。

光頭大大咧咧地扔出骰子,點數不小。他得意地哼了一聲,開始按順序抓牌,動作粗魯,牌摔在桌上啪啪作響,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

“東風!”光頭打出一張牌,聲音洪亮,帶著挑釁看向陳小兵。

牌局在一種詭異而凝滯的氣氛中推進。光頭氣勢洶洶,出牌又快又狠,嘴里還時不時蹦出幾句粗話,仿佛要用聲勢壓倒對方。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和下家更是戰戰兢兢,摸牌出牌都小心翼翼,生怕觸怒了煞星。唯有陳小兵和對面的張老頭,顯得格格不入。

陳小兵的動作始終帶著一種令人費解的慢。他摸牌時,手指并不像常人那樣急切地捻起牌面查看,而是先在牌垛上懸停片刻,指腹輕輕拂過牌背,像是在感受那骨質的溫潤紋理,又像是在無聲地叩問著什么。然后,才以同樣舒緩的節奏將牌拿起,指尖在牌面上緩緩摩挲而過,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的臉頰,最后才將牌輕輕插入自己的牌列中。出牌時,那張被選中的牌脫離他手指的瞬間,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道,輕飄飄地落在桌面中央,聲音微乎其微。

這種近乎“溫吞”的打法,在光頭暴風驟雨般的攻勢和不斷催促的罵罵咧咧中,顯得尤為刺眼。光頭越來越不耐煩,眉頭擰成了疙瘩,看陳小兵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故意拖延時間的懦夫。

“媽的,磨蹭個屁!會不會打牌?出張牌跟娘們繡花似的!”光頭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牌都跳了一下,惡狠狠地瞪著陳小兵,“趕緊的!別耽誤老子發財!”

陳小兵抬眼,目光平靜無波地掠過光頭因憤怒而漲紅的臉,以及他脖子上那條晃動著的、粗俗的金鏈子。那眼神里既無怒意,也無懼色,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淡漠。他依舊維持著自己的節奏,在光頭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下,手指才慢悠悠地探向牌垛,拈起下一張牌。整個過程,安靜得像一幅定格的古畫。

然而,無人察覺的層面,一股無形的力量早已悄然彌漫。當陳小兵的指尖每一次觸及冰冷的骨牌,一絲微不可察、卻精純凝練如實質的神念,便如同最纖細的蛛絲,無聲無息地滲透進去。他的神念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瞬間浸透了整張牌桌的每一寸木質紋理,纏繞過每一張骨牌的內里乾坤,更悄然籠罩了牌桌上每一個人的意識邊緣,尤其是那個暴躁的光頭龍哥。

在陳小兵的神念感知中,整個麻將館的景象如同褪色的舊畫片般淡去、扭曲、重組。喧囂的人聲、麻將的碰撞、混混的粗喘……所有凡俗的聲音都沉入了遙遠的背景,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被強行拉入的、只有他能清晰“看見”的奇異空間。

這并非真實存在的空間,而是他強大神識強行構筑的、依附于現實牌桌之上的精神投影。

四方的牌桌在神識感知中被無限放大,延伸向混沌的黑暗深處。桌面不再光滑,而是布滿了玄奧繁復、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的暗金色紋路,它們彼此糾纏、明滅,構成一個巨大而精密的陣圖,散發出古老而威嚴的氣息。桌面中心,懸浮著一輪緩緩旋轉的、由無數細微符文構成的太極陰陽魚,散發出柔和的清光,成為這片神識領域唯一的光源。

牌桌四角,不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四尊形態各異、氣息磅礴的虛影。

陳小兵的位置后方,盤踞著一尊通體赤紅、覆蓋著琉璃般鱗甲的神龜虛影。它雙目緊閉,頭顱微微低垂,散發出厚重如山、亙古不移的沉凝氣息。龜甲上天然生就的紋路,與桌面流動的陣圖隱隱呼應,透出堅不可摧的防御之力。

光頭龍哥的座位后面,則是一頭由無數躁動氣流和暗紅煞氣凝聚而成的猛虎。它體型龐大,獠牙外露,雙瞳燃燒著暴躁的火焰,喉嚨里發出無聲的咆哮,四爪焦躁地刨抓著虛空,每一次動作都帶起紊亂的氣旋和灼人的熱浪,象征著光頭那混亂、暴戾、極具侵略性的精神本質。

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身后,是一株纖細、半透明、仿佛由月光凝結的修竹虛影。竹影在神識空間無形的壓力下瑟瑟發抖,葉片不斷散逸出代表恐懼和緊張的淡青色光點,脆弱得仿佛隨時會被吹散。

而清潔工張老頭的位置后方……卻是一片難以言喻的混沌。那并非空無一物,而是一種更深沉、更模糊的存在感,如同最濃重的陰影本身,又像是將一切光線都吞噬進去的深潭。它安靜地盤踞在那里,沒有具體的形態,卻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的“空寂”感。陳小兵的神念掃過那片混沌時,竟感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被無形之物輕輕“撥開”的滯澀感,雖然輕微得如同錯覺,卻讓他心底瞬間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訝異。這老張頭的精神世界,竟像被某種極高明的力量徹底“抹平”了所有特征,只留下一片刻意為之的空白?這絕非普通人能做到!

這念頭一閃即逝。陳小兵的神念核心如同精密運轉的星盤,瞬間鎖定了神識戰場的焦點——牌局本身。

在他的感知中,牌桌上每一張被摸起、被審視、被打出的骨牌,都承載著其擁有者此刻強烈的心緒波動和精神印記。尤其是光頭龍哥打出的每一張牌,上面都繚繞著一層肉眼不可見的、躁動不安的暗紅色氣息,如同燃燒的余燼,清晰地勾勒出他牌路的走向——貪婪、冒進、對“大牌”的極度渴望,以及因陳小兵的“慢”而累積的熊熊怒火。

牌局在現實和神識的雙重層面推進。

光頭的手氣似乎真的不錯,連摸幾張好牌,嘴里罵罵咧咧,臉上的橫肉卻擠出一絲得意的獰笑:“哈哈!看見沒?老子今天鴻運當頭!這把就讓你小子見識見識什么叫清一色一條龍!”他“啪”地將一張無用的牌重重拍在桌心,震得旁邊的中年男人又是一哆嗦。陳小兵對他的叫囂置若罔聞。在神識戰場中,他清晰地“看”到光頭打出的那張牌上,代表其牌型思路的暗紅氣息驟然變得濃烈而混亂,如同沸騰的巖漿。那張牌仿佛一個清晰的信號彈,暴露了他手中牌的關鍵弱點——缺少一個關鍵的連接點,一個足以讓他的“龍”首尾相連的樞紐。

時機到了。

陳小兵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緩慢和篤定,伸向了牌垛最前端那張覆蓋著的牌。在指尖觸及冰冷骨面的瞬間——

嗡!

神識空間內,那張被選中的骨牌在他神念的注視下驟然爆發出璀璨奪目的金光!牌面本身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細小的、如同活物般扭動的金色符文!它們瘋狂地組合、排列,最終在牌面中央凝聚成一個古樸、威嚴、散發著浩瀚氣息的“發”字!

這張牌,在陳小兵的神念驅動下,已不再僅僅是牌桌上的一張麻將。它成了這小小神識戰場上,一枚凝聚了規則之力的符文令箭!

“發”字符文如流星般射出,精準無比地撞入光頭龍哥身后那頭由暴戾煞氣構成的猛虎虛影之中。

“吼——!”

猛虎虛影發出一聲無聲的、只存在于神識層面的痛苦咆哮。符文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印在它虛幻的軀體上。霎時間,構成它身體的那些狂暴氣流和暗紅煞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冰塊,劇烈地翻滾、沸騰、消融!猛虎痛苦地掙扎,體型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圈,那股灼熱逼人的暴戾氣息也瞬間萎靡下去。

現實牌桌上,正志得意滿、準備摸牌的光頭龍哥,動作猛地一僵!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突如其來的、仿佛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的“晦氣感”毫無征兆地席卷了他!剛才那種“鴻運當頭”的熾熱感覺瞬間消退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手心發冷、心跳莫名加速的憋悶感。他煩躁地甩了甩頭,粗聲罵了句:“媽的,這破空調是不是壞了?怎么突然這么燥得慌!”

他強壓下這股突如其來的不適,伸手摸向下一張牌。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那張牌背時,現實與神識的界限仿佛被打破了一瞬。

在陳小兵的神念感知中,清晰無比地“看”到,就在光頭指尖接觸牌背的剎那,一縷極其微弱、卻帶著冰冷邪異氣息的慘綠色幽光,如同毒蛇吐信般,倏地從光頭眉心深處一閃而逝!那綠光快得如同幻覺,卻帶著一種令人極度厭惡的、仿佛能侵蝕靈魂的陰寒感!它瞬間纏繞上光頭摸起的那張牌,將其包裹,然后迅速隱沒。

“嗯?”陳小兵平靜無波的眼底深處,第一次掠過一絲真正的銳芒,如同古井深處投入了一顆石子。這絕非光頭自身的氣息!這縷綠光……陰冷、污穢、帶著一絲極其隱晦的、非人間的死寂與惡意!是某種外來的、寄生性的邪異力量!

就在綠光隱沒的瞬間,光頭龍哥臉上的煩躁瞬間被一種怪異的亢奮取代,眼神都亮了幾分。他摸起那張牌,看也不看,仿佛完全憑著一股莫名的直覺和沖動,“啪”地一聲將其狠狠拍在桌上!

“八萬!”

聲音洪亮,帶著一種近乎發泄般的快意。

那張冰冷的骨牌靜靜地躺在綠色的絨布桌面上。牌面中央,猩紅的“八萬”二字在略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陳小兵的視線落在那張“八萬”上。在他的神念感知中,這張牌如同一個被污染的源頭,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慘綠幽光。那光芒如同活物,絲絲縷縷地蠕動著,散發著陰寒與不祥的氣息,與他之前感受到的那縷綠光同源!

光頭龍哥打出這張牌后,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重重地靠回椅背,咧開嘴,露出黃牙,挑釁地看著陳小兵,似乎在等著他接招,或者看他出糗。

牌局繼續輪轉。陳小兵依舊是那副慢吞吞的樣子,手指不疾不徐地探向牌垛。然而這一次,當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下一張牌時,那縷潛伏在光頭體內、剛剛驅動他打出“八萬”的慘綠邪氣,如同被驚動的毒蛇,猛地躁動起來!

一股無形無質、卻帶著強烈惡念的精神沖擊,如同冰冷的毒針,無聲無息地越過牌桌,狠狠刺向陳小兵!這攻擊并非針對肉身,而是直指意識核心,充滿了混亂、污穢和強烈的干擾意圖,試圖攪亂他的思緒,打斷他的牌感,甚至引發瞬間的眩暈!

陳小兵眉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指尖懸停在牌背上空不足半寸之處。

神識戰場中,那股慘綠的精神毒針如同陰溝里射出的毒箭,瞬間刺到了陳小兵神念籠罩范圍的邊緣。然而,就在它即將侵入的剎那,陳小兵身后那尊一直低垂著頭顱、仿佛陷入永恒沉眠的赤紅神龜虛影,驟然睜開了雙目!

龜目之中,沒有眼白瞳孔之分,只有兩團深邃、沉靜、仿佛蘊含著無盡星河的暗金色光芒!

“昂——!”

一聲低沉、渾厚、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咆哮在神識空間無聲地炸開!神龜虛影周身赤紅色的琉璃鱗甲驟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華,那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鎮壓萬古、澄清寰宇的磅礴偉力!一個巨大、凝實、由無數暗金色古老符文構成的龜甲光盾瞬間在陳小兵的神念核心前方凝聚成型!

噗!

慘綠色的精神毒針狠狠撞在龜甲光盾之上!如同冰雪撞上燒紅的烙鐵,那充滿惡念的綠光發出一聲無聲的凄厲尖嘯,瞬間潰散、消融,被光盾上流轉的符文徹底凈化,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光盾穩如磐石,紋絲不動,暗金色的符文緩緩流轉,散發出萬法不侵的厚重氣息。

現實牌桌上,陳小兵懸停在牌背上的手指只是極其短暫地頓了一下,連半秒鐘都不到。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表情,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指尖落下,穩穩地拈起那張牌,指腹在牌面上緩緩摩挲而過。

然而,這一次,他摩挲的動作似乎比之前更加緩慢了一絲。指尖之下,一縷凝練到極致、幾乎化為實質的暗金色神念,如同最鋒利的刻刀,悄無聲息地滲透進骨牌深處!這縷神念并非探查,而是帶著一種精準的、破壞性的指令!

神識空間中,那張被陳小兵摸起的骨牌驟然亮起!牌面之上,原本代表其點數的圖案瞬間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純粹暗金光芒構成的、充滿毀滅氣息的古老符文——一個扭曲、尖銳、仿佛能撕裂空間的“破”字!

“破”字符文甫一成型,便化作一道肉眼無法捕捉的暗金流光,循著那縷慘綠邪氣發動攻擊時殘留的、極其微弱的精神軌跡,如同追蹤導彈般逆流而上,瞬間跨越神識空間,狠狠轟向源頭——光頭龍哥的眉心!

“呃啊!”

光頭龍哥正一臉挑釁地等著看陳小兵出牌,臉上的橫肉還帶著獰笑。突然間,他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燒紅的鐵釬狠狠捅進了腦袋深處!劇痛來得毫無征兆,猛烈得讓他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劇烈地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他發出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雙手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額頭上瞬間沁出豆大的冷汗,臉色變得慘白如紙。

“龍哥?龍哥你怎么了?”身后的黃毛混混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他。

光頭龍哥用力甩著頭,試圖擺脫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隨之而來的強烈眩暈感。那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鐘后,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隱隱的抽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感。他喘著粗氣,眼神驚疑不定地看向對面依舊慢條斯理在整理牌面的陳小兵,心底第一次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剛才……怎么回事?難道是昨晚喝多了?

陳小兵仿佛對光頭這邊的變故毫無所覺。他終于整理好了牌面,然后,在光頭驚魂未定、黃毛等人驚疑不定、以及周圍所有屏息凝視的目光注視下,輕輕地將自己面前的牌列……推倒了。

牌面整齊地攤開在綠色的絨布上。

三個“一筒”,三個“二筒”,三個“三筒”,最后兩張,赫然是“四筒”和“五筒”。

清一色的筒子,一條筆直的數字龍!而且是自摸!

“筒子清一色,一條龍,門清,自摸。”陳小兵的聲音平淡無波,如同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算算番吧。哦,對了,”他像是才想起來,抬眼看向臉色由白轉青、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剛剛萌芽的驚懼的光頭龍哥,嘴角再次扯出那個淺淡到幾乎沒有的弧度,“龍哥,承讓。你剛才打的那張‘八萬’,點得正好。”

“轟!”短暫的死寂后,整個麻將館如同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瞬間炸開了!

“我的老天爺!清一色一條龍!自摸!”

“這…這牌…神了!真神了!”

“剛才光頭打八萬的時候我就覺得要糟!果然點了炮!”

“不是點了炮,是人家自摸!光頭那八萬是給人家點了個引子!”

“這手氣…逆天了啊!”

“你看光頭那臉,都綠了!哈哈!”

驚嘆聲、議論聲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空間。大爺大媽們忘記了恐懼,興奮地交頭接耳;中年牌客們眼神復雜地看著陳小兵攤開的牌,又看看光頭那張扭曲的臉,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敬畏。堵在門口那幾個混混也傻眼了,面面相覷,看著自家老大那副見了鬼似的表情,一時間不知該進該退。

光頭龍哥死死地盯著陳小兵攤開的牌,眼珠子瞪得溜圓,仿佛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他看看牌,又看看陳小兵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再看看周圍那些或興奮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更深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混合著剛才那陣莫名劇痛帶來的虛弱感,讓他渾身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他猛地推開扶著他的黃毛,想要站起來,身體卻晃了一下,又重重坐回椅子上,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張八萬,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帶著某種不祥的詛咒。

陳小兵不再看他。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動作依舊帶著那種令人牙癢的閑適。他走到光頭龍哥身邊,俯下身,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對方耳中,也傳入離得近的幾個混混耳中:

“龍哥,手氣這東西,時好時壞,強求不得。”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直視著光頭那雙充滿血絲、交織著暴怒、屈辱和一絲不易察覺恐懼的眼睛,“我這小地方,就圖個清凈。以后呢,哥幾個要是想來玩牌、喝茶、吃個素齋,隨時歡迎,我給你們打折。要是想聊別的……”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但那雙眼睛深處,仿佛有冰冷的寒星驟然一閃,一股無形的、如同萬仞冰山轟然壓頂的恐怖威壓瞬間降臨!這威壓并非針對肉體,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帶著一種漠視蒼生、俯瞰螻蟻的絕對意志!

“咔…咔…”

光頭龍哥身下那張結實的實木椅子,四條腿同時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堅硬的榫卯處瞬間裂開了幾道細微卻清晰的縫隙!他本人更是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僵,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那感覺,就像被一頭洪荒巨獸冰冷的豎瞳鎖定,隨時會被碾為齏粉!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連呼吸都停滯了,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鐵爪,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無法升起!他身后的黃毛等人也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胸口,齊齊悶哼一聲,臉色煞白地踉蹌后退一步,看向陳小兵的眼神充滿了駭然。

這恐怖的威壓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幻覺。

陳小兵已經直起身,臉上又恢復了那種人畜無害的平淡表情,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他甚至伸手,輕輕拍了拍光頭僵硬如鐵的肩膀,動作隨意得像是在拂去灰塵。

“聊別的,就算了。傷和氣。”他語氣溫和地補充道。

說完,陳小兵不再理會如同石雕般僵在椅子上、冷汗如漿般從額角淌下的光頭龍哥,以及那幾個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的混混。他轉身,踱著和來時一樣的步子,慢悠悠地走向餐廳方向,留給所有人一個松弛、甚至顯得有些懶散的背影。

“嘩啦——嘎吱——”

卷閘門被兩個反應過來的混混手忙腳亂地重新拉開。刺眼的光線重新涌入,照亮了光頭龍哥那張失魂落魄、慘白如紙的臉。他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他幾乎是被黃毛和另一個混混半拖半架著,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麻將館,連一句狠話都沒敢再撂下。堵門的混混也如蒙大赦,灰溜溜地跟著跑了出去,留下滿室驚魂甫定又議論紛紛的客人。

“龍哥!龍哥你沒事吧?”

“媽的…邪門…太邪門了…”

“那小子…那眼神…我他媽…”

門外隱約傳來混混們驚惶的低語和光頭粗重的喘息,迅速遠去。

麻將館里,喧嘩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熱烈,話題中心自然是剛才那場匪夷所思的對局和光頭龍哥狼狽而逃的場面。只有角落那張牌桌,氣氛有些異樣。

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長長舒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清潔工張老頭也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拿起靠在桌邊的舊簸箕和掃帚。他渾濁的目光掃過桌面上那張被光頭打出、此刻孤零零躺在綠色絨布中央的“八萬”,牌面上猩紅的字跡在光線下顯得有些刺眼。他枯瘦的手指在牌面上方極快地虛拂了一下,快得幾乎沒人看清。

然后,他佝僂著背,拖著腳步,慢悠悠地走向門口。在經過陳小兵剛才坐過的位置時,他腳步微微一頓,沒有抬頭,只是用那沙啞低沉、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對著空氣,更像是自言自語般地咕噥了一句,聲音低得幾乎被周圍的喧鬧徹底淹沒:

“嘖…這手氣…怕是摸過閻王爺的生死簿?”

說完,他不再停留,慢吞吞地消失在通往餐廳后廚的小門方向,留下那意味深長的話語在嘈雜的背景音里迅速消散,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細沙。

夜已深。

喧囂了一整天的“靜心齋”連同它的“雀友堂”和“浮生半日”終于徹底沉寂下來。卷閘門緊閉,隔絕了外界的聲息。只有幾盞節能燈還散發著清冷的光,映照著空曠無人的餐廳和麻將館。

陳小兵獨自一人坐在茶吧最深處一張靠窗的卡座里。窗外是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卻透著一絲疏離的冰冷。他面前放著一杯白水,水面平靜無波。

白天的喧囂、沖突、牌桌上的暗流洶涌,此刻都沉淀下來。他閉上眼,心神沉入一片澄澈的內景天地。

白天那縷附著在光頭龍哥身上、驅動他打出那張“八萬”的慘綠邪氣,其陰冷污穢的獨特氣息,如同一個清晰的坐標,被陳小兵強大的神念牢牢鎖定。此刻,他的神識如同無形的、精密的雷達波,以自身為原點,循著那縷氣息殘留的微弱“痕跡”,開始向四面八方、向這座城市更深更暗的角落無聲無息地蔓延開去。

神念過處,無數駁雜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來:普通人的沉睡思緒如同安靜的溪流,帶著各種瑣碎的夢境片段;地下管道里老鼠窸窣的動靜;遠處公路上夜車駛過的微弱轟鳴;酒吧街隱隱傳來的喧鬧鼓點……這些都被他強大的神識自動過濾、忽略。

他在尋找那個特定的“頻率”,那個冰冷、污穢、帶著非人死寂的“綠”。

神念如同無形的觸須,掃過一棟棟沉睡的居民樓,掠過空曠的公園,探入幽深的小巷……突然!

在城市東北方向,一片被規劃為待拆遷、顯得格外破敗荒涼的舊城區邊緣,陳小兵的神念猛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回應!

那感覺,如同在冰冷的深海里觸碰到了一塊滑膩、劇毒的腐肉!

冰冷!污穢!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惡意和不祥!與光頭身上那縷氣息同源,但濃度和純度卻高了何止十倍!它如同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漩渦,隱藏在一棟幾乎完全被爬山虎吞噬、墻體斑駁脫落、窗戶破碎的廢棄筒子樓深處!

就在陳小兵的神念觸及那“漩渦”邊緣的剎那,一股充滿警告和排斥意味的陰冷意念如同毒蛇般猛地反噬而來!帶著一種被窺探的暴怒和赤裸裸的威脅!

陳小兵倏地睜開雙眼!

漆黑的眸子里,兩點寒星驟然亮起,銳利如刀鋒,瞬間穿透了茶吧的昏暗,仿佛能割裂虛空!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下意識地輕輕敲擊了一下玻璃杯壁。

叮。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在寂靜的空間里蕩開。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茶吧巨大的落地窗,投向城市東北方那片被霓虹遺忘的、沉入濃稠黑暗的角落。那個方向,那片破敗的筒子樓群所在的天際線之上……

一顆星辰,正懸掛在墨藍色的夜幕中。

那是……貪狼星!

在陳小兵的視野里,那顆本應明亮的主殺之星,此刻卻詭異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慘綠色光暈!如同被不潔的苔蘚侵蝕,妖異而邪祟!那綠光極其微弱,凡人肉眼絕不可見,但在陳小兵眼中,卻如黑夜里的磷火般刺目!

貪狼染穢!

一絲凝重,如同冰冷的鉛塊,悄然沉入陳小兵古井無波的心湖深處。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白水,湊到唇邊,卻沒有喝。清澈的水面,倒映著他微微瞇起的雙眸,眸光深處,寒星閃爍,仿佛有風暴在無聲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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