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滄溟艦隊】首次全陣容亮相在世人眼前,更是第一次露出獠牙,將敵人狠狠撕裂。
“嗬…嗬嗬…”城頭上,副將喉嚨里發出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視野劇烈搖晃、模糊。耳朵里灌滿了連綿的炮聲、船體解體的巨響,但最恐怖的,是那來自灘頭地獄的、匯成一片的絕望慘嚎!這聲音不再是聽覺,而是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腦髓深處,瘋狂攪動、穿刺!
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力量猛地攥緊了他的五臟六腑!胃袋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捏住、翻轉、撕扯!劇烈的痙攣讓他無法控制地佝僂起高大身軀,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蝦蜷縮起來!“哇——”又是一口混雜著黃綠色膽汁和胃液的污血,從他劇烈抽搐的嘴角噴涌而出,濺落在冰冷的甲板上,發出令人作嘔的酸腐氣味。
“火炮,是【深淵大炮】,是秦軍,是【黑淵軍】”,只有王天順死死地盯著前方如地獄般的場景,但身體依舊止不住的顫抖。
“怎么可能,他們在深夜的海上如何找到【都順城】的”
“沿途的崗哨都在干什么?”
“夠了”,王天順止住了部下們的爭吵,“立刻派人把消息傳出去,還有馬上關閉城門”
“可外面還有不少軍士.........”
“立刻關門!”
不愧是多年老將,第一時間把秦軍攻入【世天】腹地的情報傳出去。
震耳欲聾的炮火終于停歇,只余下裊裊硝煙如同巨獸的喘息,在海灣上空低垂。海風卷著濃重的焦糊與血腥氣息,掠過【都順城】的高聳城墻,方才被雷霆之威犁過一遍的海面與灘頭,此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破碎的敵船殘骸仍在燃燒,發出噼啪的輕響,無數腫脹的浮尸隨著濁浪沉浮,將大片海水染成污穢的暗紅。焦黑的灘頭上,尸骸與碎裂的兵器、扭曲的拒馬樁混雜堆積,形成一片令人作嘔的猩紅泥沼。這片剛剛被鋼鐵與火焰徹底蹂躪過的死亡之地,此刻成了【黑淵軍】登陸的踏板。
嗚——!
低沉雄渾的號角聲再次撕裂沉寂,不再是毀滅的前奏,而是征服的序章!
海面上,那片曾噴吐死亡烈焰的鋼鐵森林,驟然改變了形態。巨大的樓船、威嚴的艨艟,如同蘇醒的巨獸般緩緩調整著姿態。無數條黑影——那是數不清的登陸舢板、走舸、平底沙船——如同蟻群離巢,從母艦寬大的舷側、敞開的艙門中蜂擁而出!它們密密麻麻,瞬間鋪滿了戰艦與海岸之間的每一寸海面!
槳葉擊水的嘩啦聲驟然響起,匯成一片磅礴的、持續不斷的轟鳴,蓋過了海浪的低語!數千支船槳整齊劃一地起落,攪動著血色的海水,激起無數渾濁的浪花!舢板如同離弦的箭矢,劈開漂浮的碎木與尸骸,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撲那片尚在冒著青煙的死亡灘涂!
“登岸!登岸!快!”
嘶吼聲在每一艘沖鋒的舢板上炸響!船頭尚未觸底,海水尚在齊腰深時,最前排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銳士已然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冰冷刺骨、漂浮著內臟碎塊的血色海水之中!
“噗通!噗通!噗通!”
沉重的落水聲如同密集的戰鼓敲響!重甲士卒墜入水中,激起沖天的血浪。他們魁梧的身軀在黏稠的血漿中奮力跋涉,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腳下是滑膩的尸骸和破碎的礁石。冰冷的海水裹著濃重的血腥氣,瞬間浸透鐵甲下的征衣,刺骨的寒意和滑膩的觸感令人作嘔,但這絲毫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他們用巨大的盾牌頂在身前,組成一道移動的鋼鐵堤壩,盾牌邊緣不斷滴落著猩紅的海水。沉重的戰靴踩在灘頭濕軟的沙地和滑膩的尸堆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
緊隨其后,更多的士卒如同決堤的洪流,吶喊著躍入海中!輕甲步卒、弓弩手、手持長矛的銳士……無數身影在齊腰深甚至齊胸深、污穢不堪的海水里奮力向前!整個灘頭前方的淺水區,徹底沸騰了!人影幢幢,密密麻麻,如同遷徙的鋼鐵魚群覆蓋了海面!頭盔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兵刃的寒芒在水波中跳躍閃爍。海水被無數雙腿攪動,翻騰起大團大團污濁的血沫和泥沙,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鐵銹與內臟腐敗的惡臭。
“弓弩手!上弦——!”
先頭銳士組成的盾墻剛剛在灘頭立足,后續的弓弩手已淌著血水沖了上來,迅速在盾牌后方跪地、張弓!冰冷的箭鏃斜指前方那片死寂的、可能潛藏最后抵抗的灘頭廢墟。弓弦緊繃的吱嘎聲匯成一片不祥的低鳴。
“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不斷響起!更多的舢板、沙船直接沖上了松軟的血泥灘涂,船頭深深嵌入尸骸與沙礫之中。巨大的跳板轟然放下,砸在泥濘的地面上!早已在船艙中準備就緒的重裝步卒、手持長柄戰斧的破陣猛士,如同開閘的鋼鐵洪流,踏著沉重的步伐,轟隆隆地沖下跳板!他們的鐵靴踏在灘頭,濺起大片的血泥!沉重的甲葉撞擊聲、兵刃拖拽的摩擦聲、粗重的喘息聲,匯成一股令人膽寒的鋼鐵洪流之聲,迅速匯入前方正在穩固陣線的滾滾人潮。
灘頭迅速被黑壓壓的人影徹底覆蓋。后續的船只仍在源源不斷地輸送兵力,士兵們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蟻,扛著成捆的箭矢、沉重的弩機部件、甚至是小型投石機的基座,在齊膝深的血水和泥濘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奮力向前搬運。巨大的原木被數十人喊著號子拖曳上岸,迅速被釘入松軟的沙地,構成臨時壁壘的骨架。鐵錘敲擊木樁的咚咚聲,軍官嘶啞的調度口令聲,傷兵壓抑的呻吟聲……無數聲音交織在一起,在這片剛剛被死亡統治過的灘頭上,奏響了一曲冰冷、高效、充滿力量感的征服交響。
一面巨大的、沾著血污的玄色帥旗,終于被幾名魁梧的親兵合力扛著,踏過漂浮著尸骸的淺水,重重地插在了灘頭最高處一片相對干凈些的礁石之上!旗幟在帶著腥咸與焦糊味的海風中獵獵狂舞,旗面上猙獰的獸紋在昏暗的天光下仿佛活了過來,俯瞰著腳下這片正在被鋼鐵與意志重塑的灘涂。
帥旗之下,一名身披重鎧的將領按劍而立。他冰冷的目光掃過腳下這片由尸骸鋪就、又被無數鐵靴踐踏的登陸場,掃過遠處那座在硝煙中沉默的臨海城。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高聳的城墻,聲音不高,卻帶著金屬般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周圍每一個士兵的耳中:
“立營!鑄壘!目標——都順城!”
這道命令如同無形的波浪,迅速掠過整個喧囂的灘頭。士兵們搬運原木、挖掘壕溝、架設器械的動作變得更加迅疾有力。鋼鐵的洪流,已在死亡之岸站穩了腳跟,它的鋒芒,即將轉向那座看似堅固的城池。灘頭之上,一個由鋼鐵、意志與死亡澆筑的橋頭堡,正以驚人的速度拔地而起,成為這場征服新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