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沙幕里一列商隊緩緩駛來,十數乘車馬蜿蜒如蟒,拖著滿滿的貨物;為首的是一輛通體覆蓋玄甲的巨大馬車,凜凜氣勢撲面而來。
“原來郎君有馬隊!”姬永良振奮起來,定睛凝望,一輛馬車赫然在前;他眼神一亮,歡呼道:“還有馬車!太好了!”
青衣壯漢嘴角一勾,朝任晚晚揚了揚下巴,“我的人到了,這就送你們進城!”目光隨意掃過任晚晚,心中暗忖:“倒是心思淺的,摸個低應是不難。”
“郎君救命之恩,還是要答謝一番的。”任晚晚心知誤會了人家,神色訕訕;欲從懷中拿出靈石,卻見青衣壯漢戲謔一笑,略一頷首便朝車隊走去。
任晚晚自嘲一笑:“原來人家根本沒看上……”
略作安排后,青衣壯漢朝她們揮手示意。又幫著將人安置在馬車內,與他同乘。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一盞盞幽藍色的燈懸掛于車前,馬蹄噠噠聲響,一行人朝夫蒙城而去。
一路顛簸,李巖一在一聲壓抑的悶哼中驟然睜眼。他身體猛地繃緊,本能地試圖坐起,銳利的目光如電般掃過狹窄的車廂,瞬間鎖定了一旁陌生的青衣壯漢,全身肌肉下意識地戒備起來。
待任晚晚低聲告知危機已解、此人乃是救命恩人時,他緊繃的身體才微微一松,眼中凌厲之色稍斂。確認了任晚晚母子無恙,他低啞地道了聲“有勞”,便不再多言。強壓下翻涌的氣血,他盤膝坐定,捻訣閉目,開始全力運轉功法恢復傷勢。
車廂內,任晚晚母子也終于能簡單整理狼狽的儀容,去除身上的臟污;緊繃的神經得以放松片刻,難得的安寧悄然彌漫。
很快,一個現象引起了姬永良的好奇,一路行來,竟再無鬼物襲擾?他大為不解,遂問道,“郎君,之前鬼物多有侵擾,為何現在如此安穩,連靠近都未有發生?”
青衣壯漢哈哈一笑,贊道:“小郎君倒是細心,”抬手一指,道:“喏,看到那盞燈沒?”
姬永良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當下詫異,“呀?光線是藍色的!”他先前倒是沒有留意,正仔細觀看r,猛的一張猙獰的臉貼在燈壁之上,下一瞬又隱匿不見!他驚呼出聲:“臉!有人臉!”
“什么人臉?!”任晚晚原先并未在意,急忙看去,一時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青衣壯漢揉了揉姬永良的腦袋,道:“娘子、小郎君,不必害怕,”不知為何,他很喜歡姬永良與他親近,“他們被封在燈里,出不來!”
“此燈乃極西之地特有之物,非常人可用。尋常燈盞靠至陽之物驅物,我們這‘鬼魂燈’卻是以鬼治鬼,”青衣壯漢得意一笑,“只要外頭的鬼東西境界比不過這燈里的東西,他們就不敢靠近!”
李巖一眼簾微啟,一道精光隱現,目光悄然掃過壯漢魁梧的背影,心中暗忖:“此人修為深不可測……但愿此行莫再生枝節……”隨即,他復又合眼,氣息愈發悠長。
“那比他們境界高的呢?怎么也沒有攻擊我們?”姬永良眼睛亮亮的,一時崇拜之情,怎么都藏不住。
“因為,”青衣壯漢被取悅了,大笑一聲,“沒有比它們境界高的!”只不過燈里魂魄會被慢慢被燃燒殆盡,化作飛灰罷了……壯漢嘴角微微一勾,眼中閃過一絲殘忍。
說笑間,馬車慢慢停下,車廂外傳來車夫的聲音:“郎君,到城門口了,驅兒馬六已前去處理了。”
“知道了!”青衣壯漢應了一聲,又對三人解釋道:“此時城門雖未下鑰落鎖,但也只留了一條縫隙,馬車過不去,還需讓他們打開一些。”
“砰——砰——”
姬永良感覺他的心被猛的提起,又重重的放下,好不難受。自靠近夫蒙城,他莫名有種迫切感,恨不得立馬進城去。這感覺來得異常猛烈,整個人變得煩焦躁非常,焦躁得竟有些坐不住了。“怎么回事,心里都好難受、好難受……”他極力克制端坐好,并不想在外失了禮數。
此時,馬車外傳來來一陣嘈雜之聲,青衣壯漢眉頭皺了皺,摩挲著腰間佩劍,略一笑道:“你們且安心在車上,我去看看。”隨即,一個翻身下了馬車去。
不一會,青衣壯漢神色難看跳上馬車,勉強一扯嘴角,悶聲道:“可以進城了。”隨后,不發一言,閉目養神起來,而他的手指握緊,關節發白,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腦中不斷回響著三個字,“夫蒙氏!夫蒙氏……”這三個字好似一塊大石,壓在他的胸口,喘不過氣來。
下一刻,馬車便開始動了起來。
姬永良頓時呼出口氣,身體瞬間好受了不少。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心臟開始變得虛幻起來,隱隱可見一顆光球!
馬車駛入城門,車窗外隱約飄來路人刻薄的譏諷,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針:“……呸!他也配?”
“貪生怕死之輩……夫蒙城就沒他這種孬種!”
更清晰的只言片語夾雜在風中:“……懦夫!簡直折了夫蒙城的臉面!”
……
姬永良不解的看向阿娘,他雖聽懂了,但涉世未深,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此時,李巖一也睜開了眼睛,與任晚晚對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青衣壯漢心神一凝,臉色神色變得古井無波。睜開雙眼,對上三人的目光,自嘲一笑,道:“倒是讓你們看笑話了!但不必擔憂,不會影響到你們。”
李巖一淡淡道:“不過無知小人罷了,無甚可笑話的。”
“郎君不必介懷,”任晚晚神色認真道:“并非人人都知好漢乃是俠義之人,哪怕尊貴如太子殿下,也會遭人非議。”此言一出,她自知失言,立馬住了口,不安的看向李巖一。
李巖一示意她稍安勿躁,目光落在青衣壯漢身上,觀其是何反應。
姬永良未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忿忿出言:“竟是有人在非議郎君,這些長舌小人,著實可恨!”
青衣壯漢面色如常,爽朗一笑,道:“我倒也早已習慣,多謝兩位寬慰!”心中咀嚼著任晚晚的話,“太子?莫非與皇室有關?!那為何羅盤毫無反應,難道身上帶了什么屏蔽氣息的寶物?”
思及此,他略一停頓,詢問道:“不知你們可有去處,不如去我府上小住如何?寒舍雖小,倒也幾間客房。”
姬永良頓時大喜,期待的看向任晚晚,“阿娘?”
“這……”任晚晚對上阿郎的目光,舉棋不定;轉頭看向李巖一,眼神詢問。
李巖一垂眸后睜眼,對任晚晚微微搖頭。朝青衣壯漢拱手,謝道:“多謝郎君美意,但已經受了郎君大恩,又怎能厚臉上門叨擾。我記得城西有一處平安店,或可暫住,還麻煩郎君送上一送!”
“平安店?那里可不簡單……”青衣壯漢眼中含笑,眼底閃過一絲暗影,看向李巖一,心中暗忖:“此人不好對付啊……”
忽然,“咕咕咕……”幾聲在車廂內響起;眾人循聲看去,姬永良臉色羞紅,尷尬一笑,這時才露出了幾分少年人的模樣。
“阿郎,受苦了……”任晚晚心中愧疚,溫柔的將姬永良攬入懷中。
“阿娘!”姬永良臉色窘迫,從阿娘懷里出來;惹得眾人低笑出聲,他愈發的不好意思。
青衣壯漢眼睛一轉,計上心頭。笑道:“城西有一信義肆,乃是城中有名的酒肆;剛好順路,不妨先用些晚食,再送三位去平安店,如何?”
李巖一與任晚晚對視一眼,兩人均有些猶豫。
姬永良肚子又是及時‘咕咕’兩聲,眼帶渴望,懂事得并不開口。
任晚晚一下子心軟了,看了李巖一一眼,互相一點頭后,對青衣壯漢道:“那就聽郎君的。”
“好!”青衣壯漢對外喊道:“吳馭者,讓他們先回去,你送我們去信義肆。”
“是,郎君。”車廂外應和一聲,當即調轉了馬頭,朝城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