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和鮑勃一路尋找，來到唐人街附近一家小巷中的蒼蠅館子。

到這里，周圍一水的亞洲面孔，有些還是打扮不倫不類的ABC，凱文和鮑勃就像是兩個異類。

服務(wù)員拿過來油哄哄的菜單，用蹩腳的英文詢問。

凱文看了一眼菜單，都是一些“芙蓉蛋”“炸春卷”“西藍(lán)花炒牛肉”“左宗棠雞”“雜碎”“炒面”之類的改良菜。

“中餐？我覺得這沒什么吸引力，這玩意很廉價。”鮑勃道。

客觀上講，在美利堅中餐也確實賣不上價格，定位較低端。

凱文直接放下菜單，看著服務(wù)員：“我想預(yù)定兩種菜和米飯，數(shù)量比較多，我想和你們的老板談?wù)劇！?

一聽有大生意上門，服務(wù)員當(dāng)即點點頭，轉(zhuǎn)身去叫人。

過了一會，一個中年人嘴里叼著香煙走到凱文身邊，熱情的詢問。

凱文這個時候有意切換成中文交流。

卻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這幅聲帶，壓根無法適應(yīng)中文發(fā)音，說出來帶著明顯的老外口音。

真變白皮了？

既然這樣，那就利用自己前世積累的經(jīng)驗，好好做一個“史密斯專員”，糟蹋禍害大筆撈錢，也不失為一樁趣事……

凱文看向老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讓老板先做一份自己吃吃看。

“做是能做，就怕你們吃不慣。”老板道。

“你做就是了。”凱文道。

老板點點頭，隨即離開。

“凱文，你剛剛點的什么菜啊？”鮑勃顯得很迷茫。

“說了你也不懂，你只管吃。”凱文道，他特意帶鮑勃過來，也是有目的，到底合不合老外的口味，還是未知數(shù)，得先過鮑勃這一關(guān)。

過了一會，第一道菜端上來。

“shit！你不會真想讓我吃這個吧？”鮑勃臉色頓時變得尷尬。

在這句話里，shit不是語氣詞，而是形容詞。

你他娘的還真會說話。凱文暗道。

接著直接拿筷子夾了一塊表面深棕色大概五厘米長的細(xì)長條，長條表面吸滿油脂，顯得很“滑嫩”，而這種滑嫩，反而加劇了鮑勃的生理不適。

“這我真吃不了，和我家斗牛犬今天早上拉的簡直一模一樣，啊！！！”鮑勃腳部吃痛，頓時張大嘴巴。

少說兩句會死？凱文狠踩他的腳，趁著他張嘴的關(guān)鍵時刻，直接把“長條”，丟進(jìn)他嘴里。

鮑勃立刻捂住嘴，俯身想要吐出來，下一秒看到凱文的目光，最終還是十分沒信心的咀嚼了一下。

只咀嚼了一下，鮑勃立刻感覺到不對勁，又嘗試了一下。

短短幾秒內(nèi)，他的表情就從抗拒、驚恐，變?yōu)閼岩桑詈笥肿優(yōu)橄硎埽S著咬肌的運動，緊閉的眉頭舒展開來，鮑勃不禁閉上了眼睛，發(fā)出一陣悠長的鼻音。

“嗯……”鮑勃細(xì)細(xì)品味，然后一口咽了下去，接著緩緩睜開眼睛：“我想再來一塊。”

“自己夾。”凱文放下筷子。

鮑勃筷子拿的很低，還不到筷子的中段，嘗試夾了幾下，最終還是換上了勺子。

這一次不僅蒯了一塊大號的“不規(guī)則塊狀物”，還很果斷的放入口中，接著大口咀嚼。

“這是某種肉？”鮑勃含糊不清的說道。

“是里脊肉，裹面糊之后下鍋油炸，再上鍋蒸。”凱文公布答案。

“有復(fù)合口感，面衣吸滿油脂后變得軟糯，內(nèi)里的肉熟度剛好富有嚼勁，肉香油香融合在一起，還有另外幾種特殊的香料……”鮑勃吐出一塊硬物在手心。

很快鮑勃吃的嘴角掛米粒，嘴唇泛油光。

過程中，第二道菜也端上來，層次分明的五花肉帶著濃郁的醬汁顏色，伴隨著獨特的香味。

“這個我認(rèn)識，叫做紅燒肉。”鮑勃這次就主動多了。

“是甜的？好吃！”鮑勃吧唧兩下嘴巴。

凱文沒吃多少，一大半都是給鮑勃吃了。

“兩位覺得如何？”老板這時過來。

“這么好吃的菜，為什么沒寫在菜單上？”鮑勃不解。

“這個……”老板居然被問住了，他之前還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可能是因為，顧客進(jìn)來的目的，就是只想吃認(rèn)知中的‘中餐’吧。”老板撓了撓頭。

凱文開始談及需要的數(shù)量和時間，并要求加上香菜，省的被誤認(rèn)，和店老板一通砍價，最終成交。

·

“我覺得這兩道菜搭配米飯，一定能夠吸引到不少人主動過來，一來都沒見過，二來也確實比較好吃。”車?yán)秕U勃摸著肚皮道，臨走之前，他還特意點了兩份打包帶走，晚上給老婆孩子吃。

這菜凱文也不是亂點的，而是專門針對目標(biāo)人群的硬菜，好吃的同時，能填飽肚子。

那幫“僵尸”流浪漢能吃到這種好東西，也算是夠幸運了的，想必砸車窗卸輪轂時會更有力氣。

“鮑勃，你覺得選在哪發(fā)放食物最合適？”凱文問。

鮑勃撓了撓頭：“那必然得是在流浪漢之家正對面的街上，那里是流浪漢的大本營，也是發(fā)放物資的首選地點。”

“流浪漢之家是什么？”

“你不知道嗎？舊金山的監(jiān)事會撥款，專門給流浪漢興建公寓房屋，F(xiàn)**K，我住的地方還都是老房子，我可是一直有在好好納稅，這個時候怎么把我們忽略了？”鮑勃沒來由的發(fā)泄。

“因為相比之下你們比這座城市里的非法移民及其家屬更難拉攏，做生意得爭取用最少成本賺最多的錢，首席監(jiān)事本來就是個生意人，怎么會不懂其中的道理？”凱文語氣平淡的道。

·

次日下午兩點，流浪漢之家對面的街道上，黑色帳篷晃動了兩下，拉鏈從里面拉開，一個身穿短衣短褲的男人爬出帳篷，在街道上伸了個懶腰。

能看到他的四肢上附著著經(jīng)年累月聚集的污漬，這些污垢如同一道厚殼般覆蓋在四肢裸露的皮膚上，頭發(fā)上布滿“雪花片”，唯有臉稍微干凈一些，能看出是個白人“生理男性”，他的嘴角上有一個大大的皰疹，嘴唇干涸，看起來有些上火。

接著他開始穿衣，明明天氣炎熱，卻要把厚實的羽絨背心罩在身上，接著雙腳套上體育生同款厚棉白襪，然后再穿上夏季拖鞋，一身衣服糅雜一年四季——這幅打扮足夠西海岸。

最后他在旁邊的超市購物車中翻找起來，超市購物車的把手上掛著鎖鏈，鎖鏈另一頭纏繞在建筑物裸露的水管上，車?yán)锸撬@個流浪漢的全部家當(dāng)，至于最值錢的反而是超市購物車本身。

他一通翻找，最終從車?yán)锬贸鲆粋€白色塑料袋，里面放著他近期“打野”得到的物資，有小零食，小型瓶裝的洗發(fā)水，果醬、罐頭……

翻找到一半，男人耳朵動了兩下，接著抬起頭，老遠(yuǎn)就看到兩輛皮卡和兩輛私家車組成的車隊，逐漸駛過來。

打頭的公羊皮卡車斗上還放著幾個碩大的金屬保溫桶。

野怪刷新了！

男人立刻把塑料袋放回去，又從超市購物車?yán)锬贸鲆粋€大號的金屬盆，提前做好要飯的準(zhǔn)備。

四輛車組成的車隊緩緩?fù)？浚瑒P文從車上下來，從副駕駛上位置下來的則是瑪格麗特，她也學(xué)著姐姐開始化妝，奈何經(jīng)驗不足，腮紅明顯抹多了，口紅色號也明顯偏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考慮到繁重的工作量，凱文把庫里姐妹也一并帶過來。至于米凱拉，她得去找工作，所以缺席了這次活動。

一旁站著手持鐵盆的中年人，看到車門上印著“疏通水管”的字樣，頓時變得很興奮。

經(jīng)常打野的都知道，越是經(jīng)常做發(fā)放物資的人或者組織，越是做的不用心，只有這種兼職的小作坊才會下猛料，這預(yù)示發(fā)放豐盛食物的概率大大增加。

公羊皮卡后面的幾輛車依次停靠，鮑勃、瑪麗、蕾妮都開著自己的車一同前來，安全之家這一次也算是傾巢出動。

鮑勃的車斗上放著折疊桌子，和一摞一次性的餐具盒和叉子，當(dāng)然也少不了彰顯“安全之家”身份的立式伸縮展示頁，上次因為慈善義賣定制的宣傳道具這次還能接著用。

瑪麗則是從車?yán)锬贸鰩准蠙炀G的夾克衫，背后印著熒光的“安全之家”字樣。

三個女人負(fù)責(zé)支桌子擺架子，兩個男人負(fù)責(zé)把保溫桶從車?yán)锇岬降孛嫔希瑳]過幾分鐘，一個路邊的簡易食物攤位便搭設(shè)完畢。

凱文讓瑪麗和蕾妮把車開到有人看管的停車場。下一秒凱文感覺衣角被拉動，轉(zhuǎn)頭，就看到瑪格麗特朝自己努嘴，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男人，正拎著個大號的金屬盆，站在旁邊，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古怪的造型搭配望眼欲穿的表情和臟兮兮的四肢，看著著實有點滲人。

此時鮑勃剛好把保溫桶的蓋子打開，騰騰蒸汽直接飄散出來，連帶著還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和油香。

瑪格麗特低頭看了一眼，看到一鍋油水混合物漂浮的塊狀和條狀物，立刻蹦出一句：“這是印度菜？”

“這玩意吃了可不會拉肚子，而且吃過還想吃。”鮑勃用鐵勺給舀了兩塊出來，見凱文沒什么反應(yīng)，這才吃下去，接著主動要給瑪格麗特打一些。

“呃，我還是留給有需要的人吧。”瑪格麗特不好意思的笑笑，還是本能的有些抗拒。

正在這時，那名拎著鐵盆的流浪漢也主動走了過來，啥也沒說，把鐵盆往前一遞。

鮑勃這個臨時客串的伙夫伸勺子攪了攪，分別打了兩種肉和一些米飯，本來就是一人份的量，但是放在小號臉盆大小的鐵盆里，就像是有些少了。

“十分感謝，能不能再來點，我已經(jīng)三天沒吃飯了。”這位流浪漢十分有禮貌的道。

沒辦法，鮑勃又打了些，流浪漢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嘴里念叨著諸如“god bless you”的吉祥話。

這時已經(jīng)有零星的人圍了過來，免費發(fā)放的食物，就算不好吃，也一樣不缺人享用，區(qū)別只是人多人少。

人也不多，暫時不需要凱文幫忙，他開始觀察，發(fā)現(xiàn)這群人都是空著手來的，不像剛才那位，自備餐具，一看就是職業(yè)選手。

“媽惹法克！這簡直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

身邊突然發(fā)出一陣驚雷，伴隨著一陣興奮的狒狒嚎叫，職業(yè)打野選手此刻就蹲在攤位旁邊，不顧旁人的目光，當(dāng)街發(fā)出分貝極高的贊嘆，盆里的東西已經(jīng)被炫干凈了。

這時瑪麗和蕾妮也一并歸來，兩人路過這流浪漢時，直接繞了一圈從他身邊經(jīng)過。

接著便看見這個流浪漢二話不說，再次起身，重新開始排隊。

他這幅獨特的打扮自然被鮑勃辨認(rèn)出來，當(dāng)即停下動作，沖著他道：“去一邊呆著去，真當(dāng)這是你家開的？”

“你這也沒寫一個人只能領(lǐng)一份啊？我不吃別人也得吃，對你有區(qū)別嗎？再說了，我剛才都看見你偷吃了。”流浪漢當(dāng)即嬉皮笑臉的道。

“fuck-off asshole！”鮑勃有些生氣。

“fuck you！bastard！”流浪漢當(dāng)即提高聲調(diào)的法克回去。

接著兩人法克聲不絕于耳，凱文看了一陣心疼，再這樣下去，缸里全是兩人的口水了。

“夠了，鮑勃，再給他打一份。”凱文擺擺手，這次準(zhǔn)備了幾百份，別讓這一個人影響工作。

接著凱文看向這個流浪漢：“這是最后一份了！別干擾我們的工作。”

當(dāng)然，對他也不會有什么好臉色。

“沒問題，我吃完就走。”流浪漢見還能再拿一份，當(dāng)即連忙點頭，沖凱文諂媚笑道。

接下來攤位前倒是短暫安寧了一陣，凱文也加入了分發(fā)食物的行列中，這些排隊經(jīng)過的流浪漢五花八門，有色人種還是占多數(shù)，其次是白人。

這些人大多表情麻木，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反應(yīng)，只有少數(shù)人會道謝，衣服雖然稱不上光鮮亮麗，但也不是衣衫襤褸，鶉衣百結(jié)。

這時，那個流浪漢第三次出現(xiàn)，凱文這時能明顯發(fā)現(xiàn)他跟其他人的不同點，明明衣服比較干凈，但是身上非常臟。

見凱文冷冰冰望著自己，他倒是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站在旁邊，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

逐漸的，獨特食物的作用開始顯現(xiàn)，排隊領(lǐng)飯的隊伍越拉越長，越來越多這片區(qū)域的無家可歸者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那幫記者怎么還不來？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啊。”瑪麗環(huán)視周圍，顯得很是著急。

“他們是覺得現(xiàn)在沒什么可報道的，但是過不了幾天，情況就會有所改變。”凱文倒是很自信，近期又沒有多少人在這片區(qū)域發(fā)放物資和食物，加之量身定制美味又獨特的食物，很快就會引起大批人包圍，到時候那幫記者聞著味就來了。

晚上五點半，所有食物消耗殆盡，這比凱文預(yù)想中提前了一個半小時。

其他人開始收攤，將物品裝車，明天繼續(xù)。

瑪格麗特回去時也坐在凱文的車上，到這個時候，瑪格麗特直感覺雙臂一陣酸麻，她今天的工作是配合承裝米飯，大量重復(fù)的機(jī)械勞動，讓這個從小就嬌生慣養(yǎng)的女孩有些吃不消。

“凱文。”瑪格麗特轉(zhuǎn)頭：“我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當(dāng)然可以，但是你的社會實踐課學(xué)分……”凱文欲言又止。

“啊？”

“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明天就可以少做些工作，你只需要把飯盒垃圾丟入垃圾袋。”凱文為了可持續(xù)的竭澤而漁，還是選擇對她網(wǎng)開一面。

接著瑪格麗特的手機(jī)響了起來，似乎是來了短信，瑪格麗特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機(jī)放回挎包，挎包的拉鏈上帶著玲瑯滿目四五個塑料和布質(zhì)的卡通玩偶。

“男同學(xué)給你發(fā)短信了？”

“是啊，現(xiàn)在那些男同學(xué)對我是越來越熱情了，總想著和我搭訕，還給我送零食。”瑪格麗特失笑道，青春期，能理解。

“那有沒有中意的？”凱文又問。

瑪格麗特?fù)u搖頭，脫口而出道：“都比不上你。”

末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臉紅著澄清：“我的意思是，他們有些幼稚。”

“所以，你喜歡我？”凱文當(dāng)即笑著問。

“啊？”瑪格麗特有點被嚇到了，支支吾吾的表示：“我可沒這樣說。”

“那你不問問我喜歡你嗎？”凱文一邊開車，一邊撩妹。

“我……那是你自己的事吧？”瑪格麗特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你想讓這成為咱們倆的事嗎？”凱文又問。

“你想嗎？”瑪格麗特反問。

“我先問的。”

“我不回答。”瑪格麗特抿著嘴巴，大腦有點宕機(jī)。

“不好意思承認(rèn)？”

“哎呀，你專心開車。”瑪格麗特臉頰滾燙，有些招架不住，心想，今天幸好了抹了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