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

憑借著從那些暗紅色流體之中汲取的養分，婁林終于極為艱難的將菌絲蔓延到了一處懸崖之上。

不過，說是懸崖，倒是用“被某種力量強行切斷的血管切面”來進行描述，或許更加合理。

終于有了些微弱的光，可以讓婁林的視覺稍稍恢復。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巨大的空洞，不過這里并不是呼吸孔，畢竟在切面上并沒有任何的脂肪堆積。

而是無數道類似于，現在菌絲所停留的“懸崖”一樣的血管切面。

“之所以說是切面，是因為這些血管的缺口都太整齊了，如果將那些同樣是暗褐色的巖壁描述為血肉的話，那么這里應該是某處內臟的部分。”

“就像是被某種極為鋒利的刀口，牙齒切割下來一樣...不過也有些像是高流速的風刀水刀之類的。”

太壯觀了——

如果無視掉那些暗淡的顏色與無處不在的水蝕痕跡的話，那么這里幾乎可以用一處世外洞天來形容。

偶爾的水聲，是因為暗褐色的流體從部分血管切面中流下，墜入黑暗的深處帶來的空氣流動。

而并非是與直接外界相連的空氣壓差。

完全無法看清底下的中空到底有多少深，就像是無法觀測到的呼吸孔底一般。

這頭該死的鯨魚實在是太龐大了。

即便婁林的菌絲已經經過了好長時間的蔓延與培育。

但哪怕是將荒島上的本體全部搬運過來，和現在所看到的“世外洞天”比起來，也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菌絲了。

渺小而微弱。

“如此多的血管，如果說能同時連接在某一個內臟上的話，我想那個內臟一定是...”

“——心臟。”

這個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的。

或許在這道缺口出現之前，這里曾經鼓動著一個體量極為龐大的心臟。

或許和紅龍差不多大小。

每當心臟鼓動的時候，都會有猶如海嘯一般的血液被噴涌而出。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也就是說這里其實是鯨魚的心室部分嗎？”

“可是鯨魚的心臟怎么不見了，沒有了心臟，這條鯨魚還能算得上是活著的嗎？”

“還是說這也算是這個世界的特產，一種沒有心臟的鯨魚？”

婁林感覺到無法理解。

如果這里是心臟的話，那么呼吸孔應該就在正上方了。

畢竟為了實現最快效率的氧氣流通，這一定是任何生命體都不可避免的進化過程。

不過在此之前。

“雖然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的光源，但是既然有光亮的話，那么就先把菌子本身檢查一下吧。”

婁林將視角放低，湊近了看自己這些全新的身軀。

“是灰白色的...和之前的抗污染菌會有關系嗎？”

灰白色的菌絲錯綜復雜的分布在通道之中，菌絲并不像抗火菌那般粗壯，反而有些類似于基礎菌一般纖細。

但是表層的菌帽卻是灰白色的，和抗污染菌類似，菌毯上面的紋路呈條橫狀。

“我記得在高空快速墜落的時候，大氣摩擦導致抗污染菌應該是第一批被損耗掉的菌絲才對。”

“但現在怎么會...”

婁林留了個心眼，在二次進化過后的菌絲上，往往會保留一定程度的初代菌絲特征。

而眼下在所有的特殊菌種之內，唯一是灰白色的菌絲就只有抗污染菌了。

“但話說回來，好像也只有抗污染菌各項適應效果都比較平均，無論是韌性還有各種抗性上。”

“倒也滿足剛剛在蔓延菌絲中發現的特征。”

“所以...這些真的是抗污染菌的二代菌種？”

婁林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在菌龍爆炸之后，唯一存留下來的菌種竟然是看上去最為不起眼，數量也是最少的抗污染菌。

“難道是在接觸呼吸孔內分布著的那些脂肪山時，過量的污染促使抗污染菌直接出現了二次進化嗎？”

“可是抗污染的能力，對于我現在的需求，好像有些杯水車薪了。”

至少目前看來，在這頭鯨魚的體內，似乎并沒有太多需要菌絲去處理污染的地方。

如果是抗魔菌或者抗火菌的話，那么婁林的活動空間就充裕了很多。

但隨即婁林就讓自己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能這么想，無論怎么說這些菌子都是我的一部分。”

“不可能會有完全沒用的菌子出現的，進化的過程一定是留優去劣。”

“污染的話....”

“至少我在面對那些脂肪山的時候，不是措手無策了。”

婁林將視角放高，在切口的上空是遙不可及的黑暗。

而底下似乎也是完全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深淵。

至于那些錯綜復雜的血管切口，雖然同樣存在著作為道路的可能性，但是婁林并不想去冒險深入。

天知道會迷路到哪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上去。

向上，還是向下。

以目前的菌絲數量和營養儲備，婁林只能選擇一條道路繼續蔓延。

往上走，可能連通的呼吸口，意味著出路。

往下走——

似乎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讓婁林繼續往下走。

可是。

“如果就這么出去，萬一上方是海洋的話，沒有水下存活能力的抗污染菌同樣會被海水徹底腐蝕殆盡，運氣好點，也就是被海水的壓力壓成一塊菌餅。”

“如果想要讓這部分二次進化的抗污染菌順利離開的話，必須要讓他們適應出水下存活的適應性出來。”

“深入！”

“實在不行就只能舍棄掉這部分的抗污染菌了，但也總比束手就擒要來的好。”

婁林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利益要害，所以他決定讓菌絲朝著黑暗底部涌去。

是字面意義上的涌去。

婁林讓所有的菌絲都脫離了地表的約束。

像是最開始從龍窟里逃離那樣，聚合成了一個球體，朝著深處滾去。

下落的時間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長，大約過了40多次龍息的間隔之后，“咚”的一聲，菌球落到了地面上。

“噗”

菌球在某種柔軟的表面上彈了一下，隨后才落到了堅硬的地表上。

“這是什么？”

或許是在黑暗中待的時間太久了，菌絲已經適應出了一定的黑夜抗性，所以婁林的視覺也會微微恢復了一些。

他能夠看到地表并不是平整一片的，而是像是皸裂的大地一般，此起彼伏。

“不對——”

婁林的情緒變得有些驚恐。

菌絲在極其微弱的光亮中不斷地扭動著。

“這些都是尸體？”

“是海物的尸體！還有...”

準確得來說——

“這些和切面結構一模一樣的血肉碎塊！難道說...這頭鯨魚正在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