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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駕帖

  • 明末第一教父
  • 烈火祖師
  • 5094字
  • 2025-06-25 09:00:00

“穩住,救人!”殷洪盛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吩咐身后的防疫隊員們。

傅山臉色蒼白,但他眼中醫者的本能壓過了恐懼和不適。

他立刻帶著幾名略懂包扎的防疫隊員,沖向那些在踐踏中倒地的傷者。一個被踩斷腿骨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個婦人抱著胸腔塌陷、口鼻溢血的丈夫,眼神空洞……傅山的手在顫抖,卻毫不猶豫地撕開布條進行最簡陋的止血固定。

他回頭望了一眼高踞馬上的殷洪盛,那青色的身影在血火硝煙中如同冰冷的礁石。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超興渾身是汗,沖到殷洪盛面前,聲音帶著一絲驚惶:“稟……稟先生!不好了!薛默那閹豎,他……他帶著,帶著幾十個錦衣衛緹騎,已經……已經包圍了姜帥的總兵府!說……說奉旨查辦大同通判殷洪盛‘濫用職權、構陷官紳、殘害百姓、意圖謀逆’之罪!要……要鎖拿您問話!姜帥的親兵被……被堵在府內了!”

血腥的現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傅山包扎的手停在半空,難以置信地望向殷洪盛。蔡德忠、方大洪等人臉色劇變,眼中怒火升騰。胡德帝眼神閃爍,已經迅速盤算著賬面上的“罪證”該如何應對。

殷洪盛望了一眼地上癱軟如泥的三個俘虜,又掃過滿目瘡痍、死傷枕藉的卡口,最后目光投向大同城的方向,仿佛穿透城墻,看到了總兵府前那飛揚跋扈的錦衣衛。

“薛默,陳掌班,郭家二少爺……好一個里應外合,借刀殺人。”他低聲自語,“想用朝廷的刀來斬我?用流民的血來抹黑我?”

他手指輕輕敲擊著馬鞍橋,帶著一種風暴來臨前的可怕平靜:

“貫岳!將這三個狗東西,連同他們的口供,嚴加看押!留待與薛公公當面對質!”

“靖之!立刻清點卡口傷亡,安撫流民,重新加固防線!凡有再敢鼓噪者,殺無赦!”

“彥成持我令牌,火速去尋李守衡!讓他找代王府鄭長史!請王爺即刻去見葉巡撫,言明有奸人勾結不法商賈余孽,煽動流民作亂,意圖破壞防疫、禍亂邊鎮!請上書下旨徹查!”

“觀瀾!整頓人手,隨我回城!”他兜轉健馬,青色鷺鷥補服在血色殘陽下顯得格外刺目,“薛默想用錦衣衛鎖我?我倒要看看,是他薛默的刀快?還是我殷洪盛夠狠?回城!”

健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碗大的蹄鐵踏在總兵府門前的石板上,濺起幾點火星。

殷洪盛身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齊齊勒馬,動作劃一,如同一堵驟然壓至的鐵壁,瞬間沖散了門前錦衣衛那繡春刀、飛魚服的張揚氣焰。

身后的數十名褐色短衣的家丁拿著短棍齊刷刷地奔跑聲更增添著無形的壓迫。

副總兵府大門洞開,姜瓖眼中怒火與忌憚交織。

他心中又驚又怒,既恨薛默跋扈,又惱殷洪盛行事酷烈授人以柄,更憂心一旦殷洪盛被鎖拿,他剛有起色的新營和財路頃刻崩塌!

他身前,數十名姜府家丁親兵赤手空拳,列成一排,與門外錦衣衛緹騎森然對峙,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薛默一身簇新的緋紅蟒袍,面白無須,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就擺在副總兵府大門正中的門檻前面。

他身后侍立著幾個眼神陰鷙的貼身太監,其中一人面皮微黃,眼帶戾氣,正是其心腹陳掌班。薛默慢條斯理地捻動著朱紅色的珊瑚念珠,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門口那驟然而至的煞氣只是微風拂面。

“殷通判,”薛默尖細陰柔的聲音終于響起,帶著一絲刻意拖長的腔調,如同毒蛇吐信,“你好大的架子!讓咱家和緹騎好等!你可知罪?!”

殷洪盛哈哈一笑,笑聲中卻沒有半分歡愉。““薛公公率天子親軍駕臨,殷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不知殷某所犯何罪,竟勞動錦衣緹騎親臨?”

“殷通判,好膽色,好威風啊!城外忙著焚尸殺人,還不忘趕回來瞧瞧咱家?可惜啊,本監奉的是皇命,拿的是皇命駕帖,請了大同的錦衣衛前來拿你,你就算插了翅膀,也飛不出這大同的天!”

他微微抬眼,眸子里驀然射出兩道寒光,直刺馬上的殷洪盛:“大同通判殷洪盛!爾濫用職權,私設刑堂!構陷官紳,抄家滅產!縱兵屠戮,殘害流民!更與藩王交通,圖謀不軌!樁樁件件,鐵證如山!本監奉旨查辦,爾還不下馬受縛,更待何時?!”最后一聲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他身后錦衣衛齊刷刷踏前一步,繡春刀寒光閃爍,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姜瓖在門內急聲道:“薛公公……”他話未說完,便被薛默一聲冷哼打斷。

“姜副總兵!”薛默冷冷瞥了姜瓖一眼,“咱家勸你謹守本分!莫要為了一己私利,包庇逆賊,惹火燒身!這大同的天,還沒變呢!”他語帶威脅。

殷洪盛端坐馬上,臉上竟無半分薛默預想中的驚惶或憤怒。青色的鷺鷥補服在暮色中沉靜如水,只有那沾著不明臟污的袍角在晚風中輕輕拂動。

他看著薛默那副居高臨下、掌控一切的姿態,嘴角反而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奉旨?查辦?”殷洪盛的聲音不高,卻奇異地壓過了場中的肅殺,“薛公公,你這駕帖,是奉的誰的旨?司禮監?內閣?還是皇上?”

薛默臉色一沉,猛地拍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大膽殷洪盛!圣意豈容你妄加揣測?!咱家持駕帖拿人,便是王法!來人!給咱家拿下這狂悖之徒!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遵命!”錦衣衛緹騎轟然應諾,毒蛇般的刀鋒直指殷洪盛!

“且慢!”蔡德忠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魁梧的身軀如山岳般擋在殷洪盛馬前,手按刀柄,環眼圓睜,一股慘烈殺氣勃然而發!方大洪及身后家丁也齊齊踏前一步,兵刃雖未出鞘,但那股凜冽氣勢瞬間與錦衣衛的驕橫撞在一起,激得夕陽光影都一陣搖曳!

連姜瓖的家丁親兵也騷動起來。

薛默臉色一沉,眼中殺機畢露:“怎么?殷洪盛,爾要抗旨謀逆不成?!”

“薛公公言重了。”殷洪盛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他輕輕拍了拍方大洪緊繃的肩膀,示意他稍安。

目光重新落回薛默那張因憤怒而微微扭曲的臉上。

“抗旨?殷某不敢。只是,薛公公口口聲聲奉旨拿人,敢問圣旨何在?廠公和刑部給事中簽發的駕帖何在?空口白話,便要鎖拿某這個一鎮通判、總兵贊畫,恐怕……于理不合,于法難容吧?”

薛默被噎了一下,尖聲道:“圣諭口諭!廠公鈞命由咱家代傳!豈容爾輕易置喙?!速速拿下!”

他打定主意要快刀斬亂麻,只要將殷洪盛鎖入囚車,有的是手段炮制罪名。

“公公且慢。”殷洪盛抬手,止住了再次欲動的錦衣衛。他的眼神變得異常深邃,嘴角那抹譏誚的笑意擴大了。

“圣諭口諭,殷某自當凜遵。不過,巧得很,殷某這里,也有一份王廠公的鈞命駕帖。不知與薛公公所言之命,是否一致?可否容殷某取出,請公公過目,驗明真偽?以免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

“什么?!”薛默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代之以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你,你有廠公爺的駕帖?不可能!胡言亂……”

他話音未落,殷洪盛已微微側首,對身后侍立的長隨旺兒道:“旺兒,將王廠公賜予的那份‘問安帖’,請出來,給薛公公過目。”

“是,老爺!”旺兒聲音清亮,毫無懼色。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從懷中貼身內袋取出一個扁平的、用錦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物件。

他動作沉穩,一層層解開錦緞,露出里面一個紫檀木精制的小匣。匣子不大,卻透著內斂的貴氣,匣面正中,赫然烙著一個繁復而威嚴的朱紅色印記——東緝事廠提督太監關防!

看到這個匣子和印記的瞬間,薛默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作為從御馬監派出的高級太監,他太清楚這個規格的木匣意味著什么了!

這絕非普通公事往來,而是東廠提督王德化私下賜予極親密、極重要之人的“私帖”或“問安帖”,代表著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和關系!

旺兒打開匣子,取出一張折疊整齊的、質地異常考究的素箋。

他雙手捧著,并未展開,而是恭敬地將其正面朝向薛默。

薛默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素箋的落款處。

那里,沒有冗長的官銜,只有一行筋骨遒勁、力透紙背的熟悉墨跡:

“德化手書,問繁英世侄安。”

七個字,如七道驚雷,狠狠劈在薛默的心頭!

“繁英世侄”?!廠公爺竟然稱殷洪盛為“世侄”?!還用了如此私密親昵的“問安”帖?!

薛默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所有的算計、所有的狠厲、所有的依仗,在這短短的七個字面前,轟然崩塌!

他瞬間明白了,為何殷洪盛能在短短時間內搞到所謂東廠的駕帖!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公文!這是王德化親自簽發的私人庇護令!

其效力,遠比他這個“代傳口諭”的鎮守太監的公文駕帖要硬得多!

殷洪盛看著薛默瞬間失魂落魄、冷汗涔涔的模樣,語氣依舊平淡,卻字字如刀:“薛公公,請驗看。看看這印鑒、這筆跡,是否……有假?王廠公體恤下情,知悉大同防疫艱難,流言蜚語甚多,特賜此帖,囑殷某遇有不決或宵小構陷之事,可憑此帖自辯,亦可直稟廠公知曉。薛公公既是大內中人,想必對廠公的墨寶和私印,再熟悉不過了吧?”

薛默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死死盯著那張素箋,仿佛要將它燒穿。

他認得!他怎么可能不認得!那字跡,那私印的鈐痕,絕對是王德化親筆無疑!

王德化不僅給了駕帖,還用了“世侄”這種私人稱謂,其回護之意昭然若揭!自己若再強行拿人,那就是自尋死路!

司禮監就那么幾位老祖宗,王德化不但是秉筆太監,還是東廠提督,自己一個御馬監出來的……,別說是鎮守太監,就是御馬監的掌印太監高起潛,在王德化面前也只能跪下去。

冷汗浸透了薛默的內衫,他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方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和進退維谷的窘迫。

他身后的錦衣衛緹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變化。

那領頭的百戶檔頭看看薛默慘白的臉,又看看旺兒手中那張雖未展開卻已讓薛默魂飛魄散的素箋,心中了然,囂張的氣焰頓時收斂,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悄悄松開了幾分。

他們都是人精,自然明白那小小木匣和“世侄”二字的分量。

這渾水,深不可測。

“王……廠公爺……”薛默喉嚨干澀,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艱澀無比,“他老人家……安泰?”

旺兒微微俯首,語氣依舊平淡:“廠公爺一切安好,有勞薛公公掛心。”他話鋒一轉,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鋒利,“不過,廠公爺也命小的問薛公公一句:大同鎮守衙門,近日可還安穩?還有事兒,薛公公您……摻和了多少?”

這話如同毒針,精準地刺中了薛默最恐懼的命門!他勾結大同知府章知用和郭家、收受糧商賄賂、甚至默許手下陳掌班派人煽動流民作亂的種種勾當,似乎已被東廠洞悉!

那份駕帖,不僅僅是殷洪盛的護身符,更像是一道催命符,懸在了他薛默的頭頂!

他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對著殷洪盛連連拱手:“誤會!純屬誤會!咱家……咱家也是奉上命例行公事,絕無他意!絕無他意!”

他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姿態放得極低,“殷通判!您看這……大水沖了龍王廟!廠公爺既有鈞諭,咱家豈敢造次!城外防疫安民,千頭萬緒,殷通判勞苦功高,咱家……咱家明日便上表朝廷,為您請功!”

殷洪盛并未看薛默,目光反而落在薛默身后那個面如死灰的陳掌班身上片刻,才淡淡開口:“薛公公言重了。殷某行事,只求問心無愧,功過自有朝廷公斷。只是……”

他頓了頓,語氣轉冷,“這大同城里的魑魅魍魎,竟敢煽動流民沖擊防疫重地,釀成慘禍,其心可誅!此事,殷某已掌握確鑿人證物證,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死傷百姓一個交代!屆時,還要請薛公公行個方便。”

“方便!一定方便!”薛默忙不迭地應承,后背早已被冷汗濕透,“查!必須嚴查!那些膽大包天的逆賊,一個都不能放過!殷通判您盡管放手去查,咱家……咱家定當全力配合!”

殷洪盛不再多言,只是對旺兒使了個眼色。旺兒會意,將那份駕帖重新用匣子裝起,錦緞仔細包好,動作一絲不茍,仿佛捧著的不是一份文書,而是無上權柄的象征。

這無聲的動作,更讓薛默眼皮狂跳。

殷洪盛不再看薛默,目光轉向那些錦衣衛,語氣很是和善親熱:“諸位緹騎大人,奉鈞命辦差,多有辛苦!殷某職責所在,如今尚需處置城外流民營善后事宜,卻恐慢待了諸位。”

他回頭說:“靖之,你和守衡好好招待一下各位大人!”

“是,學生明白!”胡德帝圓圓的臉上有了習慣性的笑容。

那錦衣衛百戶檔頭也是個機靈人,立刻抱拳,語氣客氣了許多:“殷大人客氣了!既是廠公爺鈞帖在此,其中必有誤會。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叨擾,還望大人海涵!薛公公,您看這……”他將皮球踢給了薛默。

薛默的蟒袍在夜風中微微抖動,他看著那份駕帖,又看看那些畏首畏尾的錦衣衛,再看看府門內姜瓖那張由驚怒轉為驚愕、繼而露出一絲幸災樂禍冷笑的紫膛臉,一股巨大的恐懼和羞憤涌上心頭。

“你們就擾殷通判的盛情吧!”他有氣無力地答了一聲。

“姜帥,”殷洪盛轉向門內的姜瓖,抱了抱拳,“城外疫區尚需處理善后,殷某先行告退。”

姜瓖此刻早已是心花怒放,看著薛默吃癟,比打了一場大勝仗還痛快,連忙抱拳回禮:“繁英辛苦!速去,速去!城中有某在,一切安心!”

殷洪盛重新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帶著方大洪和手下家丁,在錦衣衛敬畏的注視和薛默復雜的目光中,馬蹄得得,從容離去。

那份駕帖帶來的無形威壓,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壓在總兵府門前每一個人的心頭,久久不散。

薛默失魂落魄地望著殷洪盛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

他忽然瞥見陳掌班那煞白的臉,一股邪火猛地竄起,低聲嘶吼道:“廢物!都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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