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麥鎮的碎石街道上，米莉的身影算得上是引人注目的。

一米七三的身高在女性中鶴立雞群，肩背線條流暢有力，雙腿修長健美，還有一對比人類稍尖的耳朵，即使混跡于人群，那份屬于職業者的氣度也讓她比鎮上男人都顯得更為軒昂。

就算站在身高足有一米八的李瑞身邊，她的身材也算不上嬌小，反而有種奇妙的和諧——他高大沉穩，她挺拔矯健，可謂是大小相宜，正好般配。

然而，這一覺安眠之后，這份和諧被打破了。

“七掌半！”她低呼出聲，帶著難以置信的驚詫，在黑暗中用自己的手掌來回丈量：“昨晚睡前明明還只是六掌的！”

她口中的“掌”，是李瑞上半身的長度。

至于為什么只量上半身？

答案顯而易見——此刻她整個人的重量和身形，像一張嚴絲合縫的毯子，將李瑞腰部以下的部分徹底遮擋在了他的視野之外。

“米莉，”李瑞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和一絲困惑：“你先起來，讓我看看怎么回事？”

“哦。”

米莉應了一聲，那雙即使在【低級黑暗視覺】中也難掩其修長矯健線條的美腿開始蓄力。

常年鍛煉賦予的肌肉瞬間繃緊，試圖將她輕盈地撐離李瑞的身體。

然而，就在她身體剛抬離寸許，懸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時，動作卻驟然凝固！

她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墻，脖頸猛地繃直上揚，形成一個優美卻僵硬的弧度。

凝聚的力量瞬間消散，她不受控制地重新向前傾去，氣息急促地拂過李瑞近在咫尺的臉頰。

“嗯？”李瑞的聲音悶悶地從身下傳來，帶著一絲被壓住的困惑：“怎么回事？”

“卡……卡住了……”米莉的聲音帶著強忍的顫抖，似乎正對抗著某種無形的束縛，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

她感覺自己仿佛陷進了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肉山縫隙里，連挪動都變得異常局促。

“啊？”

李瑞顯然沒完全明白這突如其來的狀況。

他把雙手探向她那線條分明、蘊藏著四塊清晰腹肌的勁瘦腰肢。

掌心傳來的觸感依舊熟悉，是長期鍛煉帶來的緊致與力量感。

他深吸一口氣，手臂肌肉賁張，猛地用力向上一托——

“噗嗤！”

一聲短促而沉悶的輕響，如同什么東西被強行分離，突兀地在這黑暗的洞穴中回蕩開來。

阿這，紅酒瓶塞？

過了一會兒后，李瑞終于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

【一月突變：你在一個月后會產生一次突變，某項屬性隨機出現1到2點幅度的增強，同時有10%的幾率體型變大。（本詞條已生效，效果為力量+2，體型變大10%，不可拆卸）】

原來是這個詞條生效了。

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拳，指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一股稍顯陌生的力量感在筋肉間奔涌。

回想剛才托舉米莉的動作，確實感覺輕松得異乎尋常，仿佛她的體重憑空減輕了許多。

當時還以為是錯覺，現在看來，變得輕盈的不是米莉，而是他自己——力量增長了，體型也隨之膨脹了整整一成！

弄清了原委，李瑞抬起頭，正對上米莉的目光。

她單手半撐著腦袋躺在他旁邊，那張英氣勃勃的臉上此刻正籠罩著一層顯而易見的幽怨。

她的眼神，活像一只剛失去心愛羽毛逗貓棒的貓咪——那曾能讓她撲騰半天的樂趣突然不翼而飛，只剩下滿心的委屈和無處發泄的憋悶。

“額……”李瑞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小心翼翼地、像展示什么新奇物件似的，向她伸出了自己那只明顯比昨夜大了一圈、骨節也顯得更為粗獷的手掌，同時試探性地開口：“要不……試試看？”

他的眼神在變大的手掌和米莉的腰側比劃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既然體型變了，過去的“測量工具”也得升級換代了。

………………

數日時光，在地窟永恒的黑暗中悄然流逝。

漆黑如墨的湖岸邊，李瑞點燃了一簇篝火。

在這永恒黑暗的世界，只有這一簇篝火是唯一的光源與熱源，熊熊燃起的火柱照亮了周圍七八十米的環境，但在光圈之外，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令人心悸的絕對黑暗。

李瑞佇立在躍動的火光旁，手中輕弩弩弦緊繃如滿月。

他的目標，是半空中那只盤旋不休的音波蝙蝠。

“咻！”

一聲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平衡。

一支用堅韌的蘑菇樹木材削成的訓練用無頭弩矢，在李瑞精準的判斷下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瞬間穿透了音波蝙蝠那薄薄的翼膜。

“吱——！”

好似老鼠般的叫聲從那畜生口中發出，它被徹底激怒了，盤旋的身形猛地一頓，隨即化作一道俯沖的灰影，直撲向火光旁的李瑞！

兩者之間的距離快速縮短——十米、五米……三米！

就在兩者接近到三米距離的剎那，音波蝙蝠那布滿褶皺的口器猛地張開，露出內部蠕動的肉壁。

幾乎在同一瞬間，李瑞也穩穩地站定腳跟，面對著撲面而來的死亡陰影，同樣張開了嘴。

【撕裂尖嘯】!

【撕裂尖嘯】!

兩道一模一樣的類法術幾乎是同時激發。

常人不可聽聞的無形音波如同兩柄重錘，從兩者口中轟然砸出！

兩道蘊含著恐怖能量的音波在半空中交疊，但互相之間卻毫無影響便錯身而去，而后余勢不減地轟到了對方主人身上。

音波蝙蝠俯沖的身形猛然一抖，眼耳口鼻各處像在放禮炮，噴出一朵朵血花。

下一刻，它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帶著一溜血線從李瑞頭頂無力地掠過，“噗通”一聲，砸進深不見底的漆黑湖水中，只留下幾圈迅速被黑暗吞沒的漣漪。

反觀李瑞，被同樣強大的音波正面擊中，他卻如同腳下生根般，身體紋絲不動，臉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痛苦的表情。

看著那圈漣漪徹底消失，湖面重歸死寂的黑暗，李瑞才緩緩抬手，指尖觸碰到脖頸間懸掛的一枚冰涼物件。

那是一條粗糙的皮繩，上面系著一枚約莫指甲蓋大小、通體如黑曜石般深邃的鱗片。

這條吊墜正是之前李瑞從狗頭人老祖母嗷金身上繳獲的戰利品，他將其命名為【消音鱗片】。

就是這片鱗片，為他擋住了音波蝙蝠的類法術攻擊，正如之前它為狗頭人擋住自己的【撕裂尖嘯】一樣。

這幾天以來，李瑞大概摸清了它的功能，并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件魔法道具，完全就是針對【撕裂尖嘯】這種音波系攻擊而制作出來的。

除了防御音波攻擊之外，它什么都做不到。

當然，它的防御能力也是有上限的，李瑞估計，它絕對擋不住三環以上的音波攻擊。

有了這件魔法道具的防護，音波蝙蝠最強大的類法術攻擊已經無法再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干掉這只音波蝙蝠后，李瑞抬眼，裝上【魂火】，用【死靈視界】掃視四周。

半徑兩百米的范圍內，并沒有發現下一只音波蝙蝠。

于是他便到旁邊蘑菇樹上劈了幾塊柴下來，丟進火堆里，又往火堆中扔了一個【燃火術】，讓它燒得更旺。

自從棲身于狗頭人巢穴以來，用火光引誘音波蝙蝠并將其獵殺就成了李瑞每天必做的日常工作。

在這黑暗的洞窟中，唯有這些能發出致命音波的飛行生物能夠威脅到他和米莉，只有將其全部清除，他們才能擁有隨時走上地面進行活動的自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必須要戴著【消音鱗片】才敢踏出巢穴。

不過或許是最近殺戮過甚，亦或是幸存的蝙蝠學乖了。

李瑞守候了許久，篝火都因燃料耗盡而漸漸黯淡，從熊熊烈焰化為搖曳的余燼，那熟悉的、令人心中悚然的微弱振翅聲卻再也沒有響起。

于是他不再等待，提起輕弩，轉身踏入來時的黑暗通道，身影迅速被洞穴的陰影吞沒。

剛靠近巢穴大廳，富有節奏感的箭矢破空聲便清晰傳入了他的耳中。

兩百多平方米的洞穴大廳此刻光線極其微弱，唯一的光源是插在石縫里的一根樹枝，其頂端有一顆紅棗大小的火苗正在搖曳不定，仿佛隨時會熄滅。

這昏黃的光線只能艱難地勾勒出近處石壁粗糙的輪廓，大部分空間仍沉浸在深沉的黑暗里。

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微光環境中，米莉正進行著嚴苛的訓練。

她站在那顆小火苗位置的后方，距離她十多米外，從洞頂垂下的一塊圓形木板靶子正微微晃動。

木板僅有拳頭大小，取材自蘑菇樹巨大的菌蓋，一面是易于辨認的棕黃色，另一面則是在微光下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深紫色。

米莉屏住呼吸，身體穩定，精神高度集中。

她每隔兩三秒便射出一箭，箭矢破空，用蘑菇樹木材制作的、無箭頭無尾羽的訓練箭，每一次都精準地命中了那個小小的、時隱時現的圓形目標，在發出“篤”的一聲悶響的同時，也將它打得不斷亂晃，增加了下一箭的難度。

李瑞在一旁觀察，確信米莉已經適應了在微光環境下辨識物體和瞄準的能力。

他不太確定她體內稀薄的精靈血脈是否對此有所幫助，畢竟那血脈如此微弱，以至于她耳朵的尖度和長度……這么說吧，李瑞覺得，他把自己的耳朵修剪兩下也能達到類似的樣子。

看到李瑞的身影，米莉停下了射擊。

她將長弓掛在身側這幾天才做出來的木架子上，抹了把額角細微的汗珠，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格外清晰：“李瑞，來得正好，我要你幫我進行下一階段訓練。”

“下一階段？”李瑞挑眉。

“嗯。”米莉靠近那簇微弱的火苗，一口氣吹滅了它：“我需要你在完全黑暗里，用石頭從各個方向，尤其是身后，砸我。”

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訓練條件反射，在絕對的黑暗中感知危險并進行閃避。

這對普通人來說無異于天方夜譚，純粹是徒勞的折磨。

但米莉不同，她是冒險者公會認證的3級弓箭手，掌握了代表身體活力具體體現的【斗氣】，身體早已突破了凡人的桎梏。

只要給予她足夠的時間進行錘煉，她甚至有可能掌握在黑暗中如同本能般戰斗的【盲戰】能力。

而他們此刻，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重返地表世界的征途，其漫長與艱險超乎想象，甚至可能耗費一生都無法完成。

因此，在這相對安全的巢穴里，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去錘煉自身，為那未知的、充滿致命危險的旅程，積攢每一分活下去的資本。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個月匆匆而過。

李瑞的生活形成了穩定的節奏，每天都會完成三項日常任務：一項是每天不定時外出湖畔，以自身為餌，利用【消音鱗片】獵殺殘余的音波蝙蝠；第二項在黑暗中協助米莉進行戰斗訓練，同時用【神莓術】為她治療訓練中造成的輕傷；剩余下來的一部分時間，則用于繪制地圖。

在獲得了某只曾跟隨狗頭人老祖母嗷金外出貿易的狗頭人的記憶后，李瑞對這個巨型地下洞窟之外更為廣闊的地下世界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

他需要將這些記憶整理、拼接、具象化，將記憶中的路徑、險隘、地標，以及那些盤踞在黑暗中的、光怪陸離的危險生物——巨型的洞穴蛞蝓、能噴射腐蝕酸液的熒光苔蘚蟲、潛藏在暗河中的盲眼掠食魚等等等等，全部一一描繪出來。

這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讓米莉也能了然于心。

唯有如此，在未來的旅途中，兩人才能形成足夠應對威脅的默契與配合。

對于從未做過繪制工作的李瑞來說，地圖的繪制工程堪稱浩大。

而在這一個月過去，地圖終于完成后。

米莉極其罕見地向李瑞提出了一個請求：“我們……到這個洞窟外面去探索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