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的盡頭，騎著八足戰馬的身影披掛著青銅甲胄，祂手中握著一把枯枝般扭曲的長槍，馬蹄鐵踏碎路面，火星在雨水中明滅。

馬背上的人戴著鐵面，面具中的眼孔中一只熔巖般的黃金瞳燃燒著，雨水順著甲胄的青黑色紋路匯成細流。

“孱弱如你，怎敢如此肆無忌憚誕下血裔？”奧丁口中噴吐著電光般的白氣，“同列神位，你身后的那些新生的后代們可不足以支撐我們渡過末日。”

“聽起來，你倒是對我關懷備至，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另外，他們可不是我的后代。”

“從你回到這個世界那天起。你不會以為，光憑一位至尊的力量便足以雨水從地面升回天空吧？”

“不愧是司掌時間和因果的天空與風之王，就連整個世界的重啟都阻止不了你嗎？”

“別用那個名字稱呼我，我已不是某人的子嗣了。”奧丁的獨目望著路明非身后，“盡管我自稱為神，但尚未完全擁有至尊般力量。”

祂緩緩抬手，枯枝般扭曲的長槍指向了不知名的遠處。

“世界的重啟，我也不能置身世外。我的記憶就像在暴雨中用血留下的痕跡一樣，轉瞬即被沖刷殆盡，再過不久就又是一次相似的輪回。但你不一樣。”

“如果有機會的話，擊敗我，帶著我們所有人前往未來吧。”

很難想象奧丁如同風雷般的聲音竟說出這樣的話，仿佛天地間透明的水幕般柔順，又蘊含著由天至地永不回頭的決絕。

“在此之前，我作為前輩最后上一課吧。如果你下不去手，那就讓我來。”

風雨依舊肆虐，可一切忽然就靜下來了，靜得像是天地初開，萬籟俱寂。

祂手中的宿命之槍昆古尼爾上翻動著死亡的黑色氣息，隱約的白色絲線已經連接到了路明非身后的某處。

隨后，昆古尼爾刺出的瞬間，空氣發出冰川開裂的爆鳴。槍尖所過之處，雨水蒸發成猩紅色的血霧，霧中浮現出無數纏繞的透明絲線，仿佛命運之網。

路明非身后的影城隨著世界一起崩解，現實轟然傾塌如暴雨中的沙塔。

像是永恒的寂靜，又像是一瞬過后，世界忽地明亮起來。街道上的霓虹燈鱗次櫛比，空氣中帶著些雨后略帶些泥土味的清新。

他的身前是面無表情的白金發色的少女，精致的臉蛋上沒有一絲因某人的約定超時而焦急的痕跡，就這么安安靜靜的看著他。

看到零，路明非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似乎自己確實是和她約定好在萬達影城見機行事。

他的身后則是某個把黃金瞳當美瞳使的新手，抱著瓶沾著玻璃碎屑的消防瓶，傻傻的站著，不知為什么沒有在奧丁的一擊下灰飛煙滅，想來是恰好出了影城反而逃過一劫。

......

當一個俄羅斯蘿莉帶著一身血衣的男人，和一個看起來有些呆呆傻傻的漂亮女人，一起定了一間單人鐘點房的時候，酒店前臺的表情已經不能驚訝而是該用驚悚來形容了，短短幾個瞬間幾個神色變換而過，就是幾十萬字的愛恨情仇。

俄羅斯蘿莉的表情肅穆，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告訴前臺他們只是來拍戲的，戲拍到一半雨下的太大臨時來換洗一下而已。

雖然零的解釋漏洞百出，但彼時這里還是一片各路豪杰共襄盛舉的熱土，在公賬和私下里都給了三倍的錢后，前臺拍著胸脯表示保證守口如瓶，至于守的什么你別管則被她咽了下去。

零把酒店的門關上，將在路上順便買的一身休閑服遞給路明非：“去換上吧，你這身太惹眼了。”

路明非有些木然的接過衣服，轉身走進沐浴室關上了門，不一會兒便響起了流水的聲音。

零又對著更呆的蘇曉檣說：“你們在尼伯龍根里遇到了什么？”

“尼伯龍根？哦，我想起來了。”蘇曉檣被牽著走了一路，到被問起話來才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

然后她便簡略的描述完了發生的事，說著說著便莫名的流下了眼淚：“然后路明非和它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它將昆古尼爾投了出去，然后就全完了。”

零點了點頭，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奧丁嗎？明白了，祂的確不是你或是現在的明非可以抵抗的。”

蘇曉檣聽著零冰冷的聲音，沒由來的突然問：“你怎么在外面等著我們，是不是提前知道？”

話音剛落她就后悔了，但零還是沒什么動作，只是稍微想了想后說道：“我和路明非約好了，在影院外等他，只是等了你們半個多小時還是沒出來。”

“等他？他怎么會認識你，還恰好非要約你在那什么尼伯龍根外？”

話已出口，蘇曉檣反而拿出了些“小天女”混不吝般的樣子。

“第一個問題，用你們中國的話說，我和他屬于青梅竹馬。第二個問題，我不知道。”

零的回答精準而又幾乎毫無營養。

“你還不如說是他的女網友線下見面......”蘇曉檣覺得算是棋逢對手了，“我知道了，你和他一樣，也有那個什么神的骨血？”

說著，蘇曉檣便勉強點燃了自己黯淡的黃金瞳：“也有這樣的眼睛？”

“她是，而且目前而言血統不比我低，”路明非從沐浴的地方出來，身上帶著些升騰的水霧，“好久不見，雷娜塔。”

“好久不見，路明非。”零順手遞給了路明非路上買的瓶運動飲料。

蘇曉檣抹了下眼淚，看著眼前頗有些老夫老妻韻味的兩人，有些舉足無措。

這一晚她本以為只是來看路明非怎么攪黃一場表白的，結果卻看到了衰仔擺出一副孤膽英雄的樣子手撕了一只像是從科學怪人里跑出的怪物。

然后劇情一路暴走到了神王奧丁，大哥這地界是北歐嗎你就來。神王和衰仔煮酒論英雄，隨手投出一道驚雷，蘇曉檣三年的愛恨情仇就這么煙消云散了。

到最后，突然冒出一個不知哪來的瓷娃娃般的女孩，和路神人一副琴瑟相和的樣子，事情仿佛又回到了起點——難道你倆是出來攪黃那場表白的？

就好像網文一樣，校園狗血劇直轉驚悚異能戰斗，然后一路打到神魔大戰天地崩壞，最后作者忽然筆鋒一蕩又重新寫回情情愛愛。

蘇曉檣突然感到人生已經完全幻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