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新東掃了一眼王沖的尸體,內心毫無波瀾,既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一絲憐憫,只是用平靜的語調說:
“建議派人到王所長家看一下,這一次務必火化王又成。”
馮岸等人紛紛點頭。
姜新東目光掃過四周,所有治安員都拿著手機保持通話狀態,甚至不敢放進口袋里,一旦誤觸掛斷,手機邪詭正好呼入的話,那不是死定了。
然而這么下去可不是事。
陳云柯這時問:
“姜新東,你有沒有發現,在接到喪葬業老板那臺手機的來電后,幸存下來的人,他們的手機還會繼續自動撥打?我爸和那個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就是這個情況,這意味著……”
姜新東點頭:
“那位身亡的中年女人,她的手機就不再自動撥出,意味著機主死亡,才能終止來電殺人的情況。
這樣下去,最后只有手機價格最高的人能活下來,關鍵在于,手機邪詭遵循的是出廠指導價格呢,還是連炒作起來的價值也認?
或者是按實際支付的錢為準?而不是口頭說幾萬就價值幾萬。”
陳云柯試探著提議:
“不知道手機邪詭針對的是手機號,還是拿手機的人,我們通知無線通訊運營商,把全城的號碼作廢,會不會好點?”
馮岸遲疑:“確實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近海常住人口有九百萬,牽扯范圍太大了,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影響小,效果好的方法?”
姜新東心說天底下哪有既要又要還要的好事,忍不住道: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
好比瘟疫,高致死率就會限制傳播,畢竟一個人的活動范圍是有限的。
而低致死率則更容易廣泛傳播,因為宿主存活時間長,活動范圍自然也就大了。
現在手機邪詭把兩種狀態都點滿了,傳播范圍廣,致死率相對高。
一個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處于通話和撥打狀態吧?
所以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之前,別說是一個近海了,恐怕整個境內及聯邦,都需要把號碼作廢掉。
因為總有人的手機會更貴,他們活下來后,手機會再次撥出,殺掉通訊錄中手機便宜的親友,不斷循環。
這樣下去,傳播范圍和死亡人數會呈幾何式增長,搞不好最后會出現一臺手機價值幾百億的情況。
下決定吧馮局,趕緊聯系高層,至少先把禿頂男人,喪葬業老板,陳叔,還有安欣小區的住戶手機號全注銷看看。
否則后果我不敢想。”
“行。”
馮岸一咬牙,正要打電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機在和家人通話中。
于是他將通話界面退至后臺運行,打開微訊聯系高層領導的秘書助理,結果助理懷疑馮岸是騙子,為了明確責任,非讓他視頻通話,或者直接打電話。
馮岸不敢冒險,萬一視頻通話的瞬間,自己和家人的電話斷聯,再碰上王沖來電,豈不是老命不保?
關鍵在于,即便聯系上高層,說完事情,人家也不可能一直陪你保持通話。
這要是被掛斷,一來一回的空隙被邪詭來電趁虛而入,那得冒多大的風險?
一時間,馮岸陷入兩難之境,心中最原始的那一面開始發力:到底是讓我自己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還是冒險掛斷,撥打高層號碼呢?
姜新東仿佛看穿馮岸心思,但沒有說話,畢竟人家不主動開口,自己絕不能上趕著幫忙。
馮岸轉身找到技術員小李,問他什么方法可以在不用手機的情況下視頻。
小李回答可以在電腦上登陸微訊,不過現場的電腦都是市局設備,有保密需求,都不帶攝像頭。
馮岸又讓小李找小區住戶,借帶攝像頭的電腦。
有人說沒有,有人不愿意借,趁這功夫,陳云柯拿來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姜新東也沒有阻止。
可當馮岸在電腦上登陸微訊,聯系上高層的助理秘書時,秘書忽然接到一個親友的電話。
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秘書卒。
很顯然,不只是陳山川的手機在聯絡人當中擴散死亡,喪葬業老板,禿頂男人的老婆,只要是幸存者,他們的手機會繼續擴散殺人來電,導致幸存者的手機價格越推越高。
十萬火急之下,馮岸又去看了陳山川剛才站立的位置,那里應該還有一圈粉筆痕跡可以白嫖。
結果隨著人員走動,粉筆劃痕雖然沒有被觸發啟用,但是已經出現鞋底摩擦后的缺口。
馮岸忍不住拉著姜新東說:
“新東啊,你那個寶貝借我用一下唄,就是何春文教授給的,能防邪詭力量侵入的粉筆。”
姜新東‘噢’了一聲,摸出陳云柯還給自己的,已經不到兩厘米的粉筆頭。
“對,就是它。”馮岸驚喜之下伸手要接。
卻見姜新東微微撤手,平靜問:
“我在沒轉正前,連治安車都沒資格開,檔案也不能看,說明局里是講規矩的地方。
雖然現在轉正了,但這粉筆本質上是我的私人財產,這沒錯吧?”
馮岸尬笑著點頭。
姜新東繼續道:
“所以我想問,馮局是以什么身份問我借?
如果是以領導的身份,那就是公事。
盡管我已經是正式治安員,但使用粉筆相當于是拿出私人存款做公家的事,這顯然不太對吧?
畢竟反一下子,我拿公款做自己的事,那就是職務侵犯,或者貪污啊。
如果馮局您是以個人名義,那就是私事,您必須明白,這個粉筆畫一圈,就能救一條命,這人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我的訴求是,咱們公歸公,私歸私,一切按照規矩來。”
姜新東把話說到這份上,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的馮岸,當然能聽懂第二層意思,當下直接問:
“新東你要多少?”
“害。”
姜新東一臉坦誠:
“要多少這種就太俗氣了,為了整個近海的老百姓,我還是愿意盡一點綿薄之力的,一直以來也是這么做的。
只是我以前不說,并不代表我淡泊名利,眼下越貴的手機越能保命,以后說不定會出現房子越貴越不會鬧鬼,我得未雨綢繆,所以不得不把這事提到臺面上來講了。
何況我至今沒有買車買房,我也有改善生活的需求,方方面面都需要開銷,風箏案的十萬獎金至今還沒影子呢……
總之我是絕對不會獅子大開口的。
至于多少錢,反正我不出價,由您出,這夠誠意吧?”
馮岸張嘴想要接話,卻聽姜新東補充道:
“當然了,機會只有一次,馮局您想好了再報價。”
姜新東缺錢嗎,當然缺,而且很缺。
父母發生那種事,根本沒有財產留下來,爺爺賺的錢因為五弊三缺方面的原因,連他老人家自己都不用,更別說給姜新東了。
姜新東前些年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也是陳山川出的,至今還欠著兩萬多。
這也是為什么姜新東在做輔差的時候,連一次考勤打卡都不愿意錯過,畢竟少打一次就少一天工資。
這當口,幽靈狀態的周海苔連連搖頭,嘴里發出‘嘖嘖嘖’的驚嘆聲,又學著姜新東大義凜然的腔調說:
“‘為了整個近海的老百姓,我還是愿意盡一點綿薄之力的……’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但是怎么辦,我好喜歡。”
一旁的周紫味手扶額頭,完全不想說話。
馮岸連連點頭,神情誠懇且認真道:
“新東你解決了人形風箏,破掉了六指邪詭,逼退白曙,現在又暫緩手機來電殺戮,轉正加十萬獎金確實太少了,我擔保,向上級申請給你兩百萬的獎金。”
說實話,兩百萬這個數目,姜新東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都是熟人,真要太多,那情面就直接買斷了。
而且讓姜新東自己出價,底線也就是八十萬左右,兩百萬遠超預期。
不料馮岸一個大喘氣說:“雖然兩百萬未必能批下來,但新東你不用擔心。”
說到這里,馮岸朝陳云柯招手。
陳云柯連忙小跑著靠近。
馮岸說:
“小陳,你是知道的,每年破了大案要案,除了先進個人有獎金,上面也會派給局里一筆錢。
這筆錢屬于是公共基金,用于給底下治安員犧牲或大病捐助用的,這么多年下來,快有好幾百萬了吧?”
陳云柯道:“大概七百多萬了吧。”
馮岸看向姜新東說:
“如果兩百萬批不下來,那我就作主,在基金中給你勻兩百萬作為此次事件的獎勵,怎么樣?于情于理絕對說得過去的,小陳就是見證。”
姜新東皺眉想了想,就知道是馮岸局長在拿近海全體治安員壓人。
畢竟公共基金等于是大家的保障,要兩百萬太多了,一旦走漏消息會引起共憤的,當下退了一步說:
“如果上面批下來,兩百萬一分不能少,如果批不下來,得從公共基金里面出,那我只要一百萬。
但是有一點,這筆款項馮局你必須保密,不管你用什么名目,總之不能讓人知道是我拿的。”
“成交。”馮岸伸手和姜新東用力一握。
姜新東遞出粉筆頭,馮岸跑去沒人的7棟門洞里操作了,他先是在周身畫線,然后掛斷電話不到兩秒,正在翻高層號碼呢,陳山川的電話就呼了進來。
馮岸周身燃起強烈刺眼的金綠色火焰,嚇的他暗叫一百萬花得值啊。
姜新東這時看向陳云柯:“你什么眼神?不會是在嫌棄我見錢眼開吧?”
“哪有,我這是超級欣賞的表情好嘛。
姜新東你必須明白,我始終與你是同一戰線的,哪有讓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草的道理?
而且你發現沒,馮局不知道我爸也得了一支粉筆。”
姜新東微微一笑:“好好好。”
“氣死我了。”周海苔兩手插腰。“我家新東也太老實了吧,轉手少賺一百萬。”
周紫味弱弱道:
“其實這一百萬,最終也不會從公共基金里面出。
畢竟馮岸完全可以和上面通個氣,假裝沒批下兩百萬,直接就能省一百萬。
想來姜新東也不會不懂其中的門道,他這是給了馮岸一個順水人情,另外也是在間接抗議,下次獎金得給多一點啦。”
“妹妹厲害。”周海苔捧著周紫味的白皙臉蛋狠狠親了一口。
周紫味嫌棄地擦了擦臉,就聽姜新東說:
“其實這一百萬最終還是上面領導出,馮局長回頭跟我說沒批下來,他們直接省下一百萬呢,我這也算是講了情面了。”
“都是人精啊。”陳云柯苦笑。
也就在這時,現場好幾臺手機開始發出電量不足的提示音。
孫亞新隊長更是舉著電量只剩下百分之九的手機說:“有誰帶充電器了?先給我續一波。”
幾個治安員舉手說車上有多功能插頭,不少人都松了口氣,總算是緩解了一波電量焦慮。
等等。
聽到‘電量’這個詞的姜新東,腦海中忽然有個念頭。
對付手機邪詭,搞不好真有既要還要的兩全其美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