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她說完的下一秒,少年就出聲反駁道:“不是?!?
姜梔:“?”
猶豫了下,姜錦鶴抬起手,頓了頓,他解開綁結(jié),慢慢把眼前遮住的綢布拉下來。
拉下來時,他的眼睛還是閉著的。
姜梔湊近了些,“你能睜開眼嗎?”
抓著綢布的手緊了緊,姜錦鶴鴉羽顫動,好半晌,他緩緩掀開眼。
姜梔看見了一雙霧蒙蒙的眸子。
她聲音放輕:“你的眼睛現(xiàn)在能感知到光線嗎?”
手背傳來其他的觸感,帶著涼意,一縷一縷的滑過,顯然是頭發(fā)。
姜梔不知不覺已經(jīng)離得很近,她身體前傾著幾乎快要靠近姜錦鶴的胸膛。
因為不太會梳發(fā)髻,又沒有其他人幫忙,所以她這幾日頭發(fā)都只是用發(fā)帶挽起來一半,還有一大半頭發(fā)披散著。
此時,長發(fā)隨著她的動作滑落,碰到姜錦鶴的手背,然后順著手背,一點點溜入他微微張開的指縫之間。
心臟也像是被不知名的情緒給塞滿了。
姜錦鶴的呼吸不自覺變得更慢了些。
以往睜開眼,能感知到的只有一片黑暗,而今日,卻發(fā)生了變化。
眼中忽然感知到了一點微弱的光線。
接著,光線擴大,穿破了黑暗。
他的眼里逐漸顯現(xiàn)出女孩的模樣。
鮮活而漂亮的人坐在他的面前,一錯不錯正看著他,準確來說,是看著他的眼睛。
風(fēng)掀起。
樹葉莎莎作響,杏花從杏樹上被垂下來,飄飄蕩蕩著落到兩人的衣衫上。
杏花的香氣變得更為明顯了。
周遭的景象在他的眼中變得清晰起來。
——他能看到了。
太過不可思議,完全是意料之外。
但是那位游神醫(yī)也說過,以他眼睛之前的情況,要想徹底醫(yī)治好是不可能的,但現(xiàn)在為什么能看到了?
面前人的眼神很認真,姜錦鶴心一顫,他微微煽動眼睫,重新閉上眼。
“啊——難道你還是看不到嘛……”女孩失望的聲音傳來。
“你的眼睛不能恢復(fù)的話,我也不能回去。”
姜梔低頭喃喃,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底的話說出來了。
她卻忘了,自己現(xiàn)在坐的離姜錦鶴很近,她說的話都被對方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姜錦鶴藏在寬袖下的手不知不覺握成拳,面上他還是一幅溫和的笑意,道:“游神醫(yī)說我的眼睛沒有那么快好?!?
“但是——”姜梔想說實話,但想了想,又忍住了,磕磕巴巴道,“我覺得那個……呃……游神醫(yī),還是很……厲害的,我……我覺得他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上次可能他說的話可能只是謙虛?!?
姜梔撒謊道。
“而且,我有預(yù)感,你的眼睛之后一定恢復(fù)正常的?!闭5臅r間線里,對方的眼睛的確是正常的,所以姜梔這句話說的很篤定。
姜錦鶴輕笑:“是嗎?希望如你所說?!?
姜梔認真的點點頭:“你相信我?!?
束縛著眼睛的綢帶被拉下來后,就松松垮垮掛在姜錦鶴脖頸處,他一動,綢帶就掉到了腿上。
姜錦鶴閉著眼摸了摸脖頸,沒摸到綢帶,語氣溫和的開口:“阿梔,我用來覆著眼睛的綢帶不見了,估計是掉到哪了,你可以幫我找一找嗎,我看不見?!?
姜梔往后退了些,低頭看到覆著眼睛的絲綢掉在了對方腿上,她道:“在你的腿上?!?
“腿上么?”
姜錦鶴閉著眼去摸索,結(jié)果姜梔就看到對方一個不注意就把綢帶掃到了地上。
“等一下,好像又掉到地上了,”她出聲,“算了,還是我來幫你拿吧?!?
姜梔彎腰撿起來放到對方手心里。
姜錦鶴摩挲了下質(zhì)地柔軟的綢帶,詢問:“姑娘可否幫我系上,我感覺有些許不便。”
這也不是什么麻煩的事,姜梔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綢帶,站起來,傾身靠近,將綢帶重新覆在對方眼睛處,覆好后她還綁了一個蝴蝶結(jié)。
擔(dān)心自己一不小心束緊了讓對方不舒服,她問:“我系的會讓你覺得不舒服嗎?”
“并未,”女孩身上的淡香混合著杏花的香味傳入鼻間,姜錦鶴笑道:“剛好。”
……
等姜錦鶴回了房,姜梔又問了一遍系統(tǒng):“我很確定自己把那個清毒丸研磨成的粉末加到面里了,但是為什么沒起作用?”
零八也覺得奇怪:“不應(yīng)該啊,任務(wù)獎勵的的物品肯定不會有劣質(zhì)品?!?
“難道是需要時間?清毒丸不能立馬起作用,可能還需要等一段時間。”零八猜測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姜梔嘆氣,“看來我又要再等一段時間,希望能快點發(fā)揮作用吧。”
姜梔這么一等,就等到六月份。
姜錦鶴這些天里,就出過幾次門,每次都是去游神醫(yī)那邊。
而且對方不知道為什么,最近總是喜歡讓她念書,給她的理由是說看不到紙上的字,所以需要她念出來。
姜梔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答應(yīng),只是每次念著念著,她就會犯困,等到睡醒再睜眼的時候,她已經(jīng)躺在對方的床榻上。
姜梔本身對男女大防的意識不強,所以也沒覺得哪里不對。
對方不需要她念書的時候,姜梔會待在一旁折紙鶴,不然就拿著毛筆練練字,或者是亂涂亂畫。
六月已經(jīng)逐漸進入了夏季,姜錦鶴命令下人給她準備了另外的夏裙。
夏裙相較于一般的裙衫已經(jīng)算是輕薄,但姜梔待在屋中,還是會覺得悶熱,她以為姜錦鶴看不到,隨便把裙衫綁帶解開,外衫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至臂彎處。
里裙的樣式有些像姜梔在現(xiàn)代世界里常見的吊帶裙,不過要更長更繁復(fù)一些,湖藍色的系帶被姜梔綁成了蝴蝶結(jié),隨著她的呼吸起伏,蝴蝶結(jié)輕晃,時不時劃過瓷白的肌膚,落到鎖骨邊上,莫名吸引人的視線。
姜錦鶴自從那日起就發(fā)現(xiàn)自己斷斷續(xù)續(xù)的能看見一些事物了,而且隨著時間的增長,他每日能視物的時間逐漸增長,所以他也沒再用綢帶覆眼,但出于某些心思,他并未把這件事告訴女孩
此時,他坐在桌邊,正看著書,耳畔中聽到窸窸窣窣的動靜,他下意識抬眼,一派旖旎的春色瞬間闖入他的眼簾。
姜錦鶴手指猛的一顫,近乎慌亂的轉(zhuǎn)過頭。
他的動作有些大,桌上的毛筆滾落到地上,姜梔聽到動靜,脫外衫的動作一停,外衫就這么在她臂彎處掛著。
姜梔彎腰把毛筆從地上撿起,放回桌子,不解的問:“怎么了?”
姜錦鶴閉著眼,不敢看姜梔,低聲道:“無事。”
“哦,對了,說起來,你這些天去游神醫(yī)那邊,眼睛的醫(yī)治情況如何了?”
“還是如之前那般?!?
姜錦鶴冷靜了些,面不改色道。
“還是像之前那樣嗎?”姜梔失望,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里話說了出來,“那我什么時候可以回去啊,要是停留在這里太久,哪天說不定我就消失在這個世界里了……”
“消失?”
聽見少年的聲音,姜梔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掩飾性咳了咳,道:“……你聽錯了。”
姜錦鶴不放過她,“是不是我眼睛好了你就會離開?如果不能離開你就會消失,對嗎?”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輕不可聞。
對方顯然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這下姜梔也沒什么好瞞著的了,嘆氣,道:“理論上是這樣?!?
“不過,”姜梔安慰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如果我能離開,我們之后肯定還會再見面的?!?
“是嗎?”姜錦鶴笑了笑,玉白秀雅的面上情緒莫名,“希望如此?!?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
直到這天。
零八激動的聲音響起:“宿主,我們好像可以回到正常的時間線里了!”
正坐在桌前的姜梔聽到零八的聲音,驚喜的放下毛筆:“真的嗎?”
“真的?!?
得到肯定,姜梔揚起一個笑。
這么看來,姜錦鶴的眼睛肯定也已經(jīng)好了。
她看了眼桌上自己寫完的書信,想了想,拿起來,疊成一個紙鶴,放到最明顯的位置,確保姜錦鶴一回來就能看到。
做完這些,她很快就感受到一陣眩暈,整個人消失在了房間里。
下一秒,門被人推開,來人的腳步凌亂焦急,門外的日光大量涌入房間內(nèi),衣衫雪白的少年頭發(fā)散亂,喘著氣,明顯是跑過來的,面上的神情不安而茫然。
目及空蕩蕩的房間,姜錦鶴像是被潑了一頭冷水,手指曲起又放下,心臟慢慢被一層陰霾覆蓋,他走入房內(nèi),看到桌上的紙鶴,沒什么感情的笑了一聲。
……
“小姐,快醒醒,該去學(xué)堂了。”
姜梔被桃夏叫起來的時候,人還有些恍惚,目視熟悉的房間陳設(shè),她明白過來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正常的時間線里。
終于回來了……
看樣子,她在過去時間線里待了快一個月,正常的時間線里才過了一個晚上。
她坐起來,寒意襲上身體,姜梔被冷得又縮回被子。
差點忘了,正常的時間線里,還是冬天。
桃夏以為姜梔想賴床,道:“小姐,再不收拾就要遲到了。”
聽見桃夏的話,姜梔略有些痛苦地把被子挪開,“快把我的衣服拿過來,好冷?!?
桃夏看她這樣,笑道:“已經(jīng)給小姐你準備好了?!?
收拾好,桃夏給她再披了個斗篷,確保不會受涼。
姜梔出門,看到府門前停的馬車,想也不想就上去了。
因為按照以往來說,每日晨時在府邸面前停的馬車一般都是送她和姜妗晚去學(xué)院的。
她打著哈欠,坐到馬車里。
馬車駛動,旁邊坐著另外一個人,她以為是姜妗晚,問道:“姐姐,等會可以讓馬車在集市停一下嗎?我還未用早膳,想買些糕點。”
話音剛落,溫和清潤的聲音傳來:“你沒用早膳?”
姜梔被這聲音嚇得困意都散了不少,扭過頭,和青年對上目光。
白衣勝雪的青年眉眼溫潤,清雅如畫,唇邊的笑意淺淺,一幅極好相處的模樣。
姜梔愣愣點頭:“嗯……”
青年出聲,對馬車外的人道:“文七,一會在集市上買些糕點?!?
外面的人應(yīng)聲:“是?!?
馬車里,姜梔眨眨眼,“二姐姐呢?”
“她提前先去學(xué)院了?!?
“啊,這樣……”姜梔情不自禁看向?qū)Ψ降难劬Γ瑒倧倪^去的時間線里回來,看到對方正常的眼睛,她還覺得有些神奇。
青年卻突然牽過她的手,把她拉過去,姜梔沒來得及掙脫,就被青年拉入了懷中。
姜梔眼睫顫動的頻率加快,有些猝不及防,想坐起來,抬眼,落入了青年黑壓壓的眸光里。
青年垂眸,漫不經(jīng)心看著她,視線落到她殷紅的唇瓣上,低下頭,姜梔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伸手擋住自己的唇瓣,青年的吻就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呼吸交織,兩人距離很近,只剩下幾厘米。
把她抗拒的反應(yīng)收入眼底,姜錦鶴退開一些距離,溫聲問:“你不喜歡這樣嗎?”
第三個任務(wù)早就完成了,自己也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樣表現(xiàn)出那么愛慕對方的樣子,但是突然變了人設(shè)肯定會讓對方懷疑,姜梔抿唇,主動牽起對方的手。
“沒有,只是還有些不習(xí)慣。”
不想讓對方就著這個話題聊下去,姜梔轉(zhuǎn)移了話題:“哥哥你今日不上朝嗎?”
“今日下朝的早,而且我正好要去書院一趟,順便和你一起?!?
姜梔想起來,對方上朝的時間,放在現(xiàn)代的世界里,相當于是早上四五點,上朝三個小時后,也不過才七八點,也差不多是她去書院的時間。
這么一想,她也不覺得奇怪了,隨口問道:“那哥哥你應(yīng)該也沒用早膳吧?”
“我已經(jīng)用了?!?
青年道。
馬車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集市,停下來。
文七的動作很快,姜梔的手上很快就拿到了幾袋被油紙包著的熱騰騰的糕點。
姜梔口中一點點嚼著糕點,旁邊的人支著額首,視線一直放在她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看的,咬了一口糕點,眼睛轉(zhuǎn)向別處,當做根本沒發(fā)現(xiàn)旁邊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