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逐漸變暗。

房間內的高然盤坐在床鋪之上。

微風自他周身自然生成。

如無形的觸須般輕柔地向四面八方延伸，感知著極遠處的一切擾動。

與此同時，體內常在炁流動，讓其能夠和腳下的大地溝通交流。

他的意識好似出元神一般開始通過風與大地開始感知外界的信息。

海島外無數的船艦停泊在海面之上。

冰冷鋼鐵的輪廓、引擎低沉的咆哮以及那海量混雜著警惕、貪婪的氣息。

絕大多數的甲板之上，黑色特戰裝備武裝的人員正在上面進行日常的巡邏。

這些都是來自于貝西摩斯的艦隊武裝力量。

前來的目的就是以現代火力來占領納森島。

而且由于貝西摩斯的通過嚴苛的生物改造與基因編輯。

肉體強度、神經反射乃至能量耐受性。

均被強行拔升至不弱于訓練有素的異人水準。

這一次的貝西摩斯看來是傾盡全力，勢必想要將納森島拿下。

自從納森島的王位更替在世界上宣布之后。

并且由貝西摩斯提出要求接管全島。

這個事情就已經不是王的死亡可以停止的。

這已非王座之爭，而是一場赤裸裸的文明掠奪戰，也是一場生存戰爭。

納森島神樹文明與現代文明的絕對碰撞。

而這一切都源自那顆神樹。

………

“轟隆！”

熾熱的火焰讓高然從全力感知的狀態中脫離出來。

他爬上屋頂，看著王城大殿廣場中發生的戰斗。

爆裂的火焰、撕裂空氣的雷霆、詭異蠕動的毒繩以及血肉肆意碰撞的聲音越發響亮。

讓高然不自覺地向著戰場中心靠近。

那是一位身穿斗篷、頭戴紅色鬼神面具魔法師。

手中的魔杖肆意揮舞，各式各樣的魔法頻出。

這位黑魔法的大師，斯蒂芬·懷特正在遭受到納森衛的聯合進攻。

縱使八人合一，力量暴漲，但在數名納森衛的圍攻下也漸顯頹勢。

他周身混沌魔力炸開。

八道虛實難辨的影子如離弦之箭。

趁亂向不同方向，尤其是圣林迷霧的薄弱處激射。

其中一道本體所化的暗影，成功遁入其中。

包圍他的納森衛向內追去。

此時高然從房屋上落下，用手觸摸著圣林的防御。

冰冷的迷霧觸手般纏繞指尖，傳遞著堅決無比的排斥意志。

這里來自于納森衛之一的華納金的能力。

地獄！

她與圣林的防御一同將高然牢牢阻隔在外。

納森島的圣林是圣地。

只有完全認同納森島“犧牲自我、延續傳承”理念的人才能進入。

這意味著外來介入的個人必須徹底放棄自己的身份與自由。

而剛剛進入其中的斯蒂芬·懷特正好符合這一點。

可能這就是囚禁他許久的翡翠學會會長斯賓塞放他出來的原因之一。

他相信斯蒂芬·懷特會被那顆神樹承認。

“喂，那邊的小子，別白費力氣了，我看你是進不去的。”

李慕玄的聲音從高然的背后傳來。

“李前輩，如果能進入其中，您能答應我一個條件不。”

“行答應你又何妨。”

“那行，您記得納森島事情結束你可要跟我打一場。”

“哈哈，小子還沒進去就已經開始幻想了，你還想跟我打……你……”

主動進入圣林中的要求無比簡單，卻又難以完成。

“犧牲一切，放棄自我。”

高然心中嗤笑：

“他追求的是掌控自身命運的力量巔峰，而非成為任何存在的附庸。

依托他人，不如依托自身。

這也是李慕玄在看到高然第一眼就能確認他進不去的原因。

他活得久，見得多，一眼就看得出高然并不是那樣的人。

他可不是講究奉獻、犧牲的人。

信念的沖突本無解。

但……他體內蟄伏的諸神，便是轟碎這一桎梏的重錘！”

只見高然的體內神力涌動，強行在圣林的防護上破開一個洞口。

念頭通達的瞬間，蟄伏于高然體內的諸神虛影仿佛被激怒的巨獸發出咆哮。

無形的神力洪流狠狠撞向圣林壁壘。

硬生生在排斥萬物的圣林中撕開一道僅僅容納一人通過的裂口。

那白霧開始發動反擊，卻無論怎么翻騰卻依舊無法將高然這個不速之客驅逐。

在李慕玄的震驚之下，走進其中。

他站在原地，眼睛精光閃過：

“這小子便是外孫女所說的那個小子。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要在這島上掀起什么風浪。”

高然慢慢地向內走去，腳下的大地源源不斷地涌上力量，為他提供恢復。

這一刻納森王與所有的納森衛都感應到高然的進入。

尚未反應過來的納森王說了一句：

“不用管他。”

沒過多久，高然就已經到達現場。

他看到斯蒂芬·懷特在眾人的關注之下，頂著傷勢慢慢悠悠地走到神樹的身旁。

這一刻的他在摸到這件無比神妙的巫術造物的時候。

崇拜、保護欲的思想充斥著在他的大腦之中。

但是斯蒂芬·懷特這位大魔法師知道，納森守不住這一完美的造物。

斯蒂芬·懷特的指尖觸碰冰冷樹皮的剎那。

此刻他的腦海里回閃著自己的失敗畫面：

“那些有組織有紀律的士兵，手持各式各樣的現代武器。

發出的槍林彈雨一次次地轟打在自己的防御之上。

自己拼命戰斗，混沌、火焰、黑暗等等魔法全部釋放殆盡。

但是仍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失敗。

他，斯蒂芬·懷特最終魔力耗盡，輸給下等生物。

而倒地的他被冰冷的槍口抵住額頭。

他仿佛在那些士兵的眼中看到輕蔑與嘲弄。

那無聲的嘲諷如同毒液，蝕骨灼心。

這份屈辱，比死亡更甚！”

他撕心裂肺地喊道：

“可是我也無法接受再一次敗在下等生物手中！”

猩紅如血的符文自他掌心瘋狂蔓延開來，瞬間爬滿神樹軀干。

無杖湮滅咒！

“嗡！”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停跳的巨響在這一片空間傳蕩。

神樹的軀干在刺目的猩紅光芒中劇烈扭曲。

蛛網般的裂紋剎那間遍布全身，毀滅性的能量從裂隙中噴薄而出。

緊接著，這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造物如同風化的沙雕。

無聲無息地分解，化作漫天閃爍的灰燼。

斯蒂芬·懷特成功了。

在他那湮滅咒之中，整顆神樹化灰飛煙滅。

但是他也失敗了。

就在灰燼未落之際，億萬嫩芽枝條以超越視覺極限的速度瘋狂生長、交織。

眨眼間一株與之前別無二致的神樹佇立在原地。

仿佛剛才的湮滅，不過是拂過它永恒身軀的一縷微風。

腦中憑空出現的信息徹底讓斯蒂芬·懷特徹底明白整個納森島神樹體系。

他自然知道對方腦中的內容，也不禁感嘆：

“上天在給你打開一扇窗戶，必然會為你關上另一扇窗。”

高然感受著那瞬間重生帶來的浩瀚生命偉力以及其中蘊含的冰冷規則。

心中明悟更深：

這座納森島正是一個由樹、王、衛、子民構成的理想者天國。

想要成為王、衛領悟犧牲，并且愿意犧牲才可能換來神樹的賦予。

王、衛、神民、神樹，環環相扣，一榮俱榮，一枯俱枯。

這便是神樹的秘密。

神樹與衛、王之間的共生關系像是禁制。

奉獻者獲得力量，但也成為了體系運轉的養料和齒輪。

有的人認為這是牢籠，但有的人認為這是神降賜福。

無對無錯。

此刻，斯蒂芬·懷特也被神樹承認，身邊悄悄地放上一枝金枝。

擁有著繼承王位的資格，成為神樹所創造神國中的一份子，也成為了所謂的神樹的奴隸。

但是此刻的他已經無能為力，看清神樹的他無力反抗。

最終被以利亞用著那柄左輪殺死。

而納森王將這位候補之王獻給神樹。

神樹伸出無數枝干扎入到斯蒂芬·懷特的肉體之中。

那人的靈魂與肉體被吸食干凈。

高然凝視著神樹枝干收回，心中翻江倒海，有所感有所悟。

他看到一個精密、高效、冷酷的生命系統。

這個原始巫術的完美杰作正在和納森島的大地相互配合。

那將所有吸食而來的能量納入己身。

隨后反哺大地。

而神樹也是同時吸收著大地的力量茁壯成長。

兩者相互依賴。

同樣的情況還出現在樹、王、衛、子民之間相互共存的體系之中。

這并不僅僅是殺戮，而且還是一場獻祭。

抽取、轉化、傳輸……環節緊密相扣。

以一者為核心，其余者輔助，渾然一體。

反觀自身，體內諸神所屬相生相克，卻沒有真正的聯系。

本質上仍是各自為戰。

此時的自己就像一只強行塞進一個籠子的猛獸們，力量強大卻散亂。

缺乏內在的聯系。

如同獨自戰斗的孤狼，縱使兇猛，終有力竭之時。

而神樹展現的，卻是萬馬奔騰如一體，心意流轉無滯礙。

“原來如此……”

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在他心中炸開。

“百相歸真，歸的是這循環往復、諸神共鳴的真意。”

體內你的諸神在感受到主任的明悟之后，發出一陣低沉而又和諧的共鳴。

興奮的他已經在思考該如何給自己即將面對的敵人第一份難以忘懷的“禮物”。